去往风族的路上路过一处人烟罕至又阴气极重的天然深谷。

“下面就是黑渊谷？”

“应该是。”

“应该？你不是长年游走四族，尤其经常与风族人合力清除被除籍在外游荡祸害人间的人魔吗？怎么反而不识这样的地方？

我看这里的环境虽然不一定适合修为尚浅的小妖小魔生存，却很适合大妖大魔在这里消化天然的阴气，比吃人嗜血方便得多。

还能拿这里作天然屏障，保护自己不被高级灵力者袭扰。”

容羽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咳咳。阿羽的意思是，万年前魔灵曾经在这里待过。又在这附近血洗过四大族的联合军，这样的地方，你们怎么反而没来过？该不会是忌讳这里，不敢来吧？”

容灵代为翻译了容羽的意思。

原本一头雾水的铭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解释：“我一切都是遵照族里的意思。相信族里另有特级以上执任者会负责连同其他大族对此区域进行共同监视。即使我没来过，也不必担心这里会出什么乱子。”

“哦。原来是你有自知之明。知道实力不够，族里便不会派你前来。”

容羽的反应，摆明是早就知道铭提到的族里早有安排一事。那她之前的质疑，想来也不是针对这里是否有人监管，而是针对铭。

“阿羽。你是不是讨厌我？”铭终究是忍不住问出口。

换作其他人，或许还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试探。可是面对容羽，这些天的相处，和对容灵与她之间的互动方式的观察，让铭明白，不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很可能再没机会问明白。

反而会越描越黑，或者是磨光了容羽的耐性，被她通过族里施压最终将他调离，换其他人来替代他的看管任务。

那后果其实和容灵一样：

如果任务顺利完成，就等同走了捷径可以直升特级以上，比一般族人至少缩短两百年以上的奋斗——两百年变数太多，尤其高级灵力者的任务随时都在冒着生命危险，谁知道有没有命顺利升级，一路走到最后？

而如果任务失败，尤其是被中途换人，那等待的处分首先一条就是禁止他参加下一届的升级考试。

那至少要耽误他不只五百年。日后再想要升级，履历上有这么一笔……岂不是更加无望？

故而，从来到容羽身边起，铭对于在他个人前途与容羽喜恶之间必须把握的分寸平衡，始终谨慎小心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容灵也觉着或许并非是铭个人的误会。

“对啊，阿羽，我也觉着，你好像特别针对铭。为什么？”

当然，眼下的情形，出于私心，她也想要帮铭一把。两个人，总比他一个人单独面对容羽的喜恶，要更加安全。

容羽这才有些察觉：原来阿右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啦？

她不觉哧笑起来。

没想到上一世酷爱独行、最烦人类的情情爱爱，野性十足的半妖师父，今世竟会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如果她前世知道自己的下一世会是这个模样，会不会愤怒地吼天吼地，宁愿粉身碎骨也不入这令她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粉色轮回？

“阿羽，你笑什么？”容灵奇怪道。

“啊？没什么。就是在想……既然这地方有更高级别的部署，那我们这等小人物就不要轻易靠近了。”

容羽没有看他俩，自己加快速度，先一步飞过黑渊谷覆盖区域的上空。

后头两人见了，赶紧追上。

他们不知，就在他们离开后，那黑渊谷里袅袅升起一缕黑雾，但一触到谷外的日光，就即刻消失无迹。

谁知道它是真的消失，还是隐形了？

*

风凛猛一睁开眼，从胸口处涌上一口血，从嘴里喷吐出来。

他赶紧擦去脸上血迹，起身来，用灵力将衣裳重新涤净。

“明明一切顺利。怎么还会……”

又是同样的节骨眼。眼看比试大会在即。他不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更何况，这一世，他并无上一世的羁绊牵累、影响心智。又怎么会？

“不管怎样，先去找她！”

他施咒，感应到容羽当下所在：“原来回来了。”

再一挥手，瞬移来到容羽此时所在地——她此刻正好来到风族族长修炼所在地的山脚下。

此时已有风族其他分支门派的长老和从自家内门弟子中挑出的前两名代表（主要是怕第一名万一临上场前发生意外无法比试，还能有第二名顶替。但若是第一名正常参赛，那就没有第二名什么事了）一起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这里。

容羽和他们最后走到了一起。

风凛找到容羽时，她正在和一帮旁支（非族长门派，皆是“旁支”。每换一任族长，“旁支”也会随之改变）弟子们相互认识。

“这么着急相看选择盟友？比起他们，找我不是更有利？”

风凛突然出现在容羽身后。着实把容羽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叫人应该在走近之前叫吗？你这样，比鬼还吓人！不。鬼都没像你这样‘人吓人’的可怕。”

容羽像是在说这件事情，又好像不只是在说这一件事情。

反正在场的，都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也听出了自己认为听出的“言外之意”。

“凛师兄，你出关啦？”容灵先出面打圆场。

其他尚未见过风凛的风族弟子，也随之才认识了这一届比试中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风凛。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有些剑拔弩张。似乎只要谁一有异动，其他人就会随即同时拔出灵剑，直接动手。

“你们干什么？现在还没比试呢，就想先对上啦？别忘了我们风族的规矩：不在擂台比的，就不算数。”

突然，一位并没有走远的长老回头看见了自家徒弟没有跟上，随后发现了情况，立即回来喝止。

他的徒弟赶忙低头跟上师父。

他们一走，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这才化解了一场本来就不必要的私下斗殴。尤其是在这里弄得两败俱伤，最后此行的目的必然是谁也讨不着好。

没准反而便宜了此时并不在场的风凛的三师弟风言枫——他可是公认的族长内门弟子第二名。

如果风凛这个第一名上不了场。那自然就自动轮到枫代替上场。

到时候，他面对着一帮残将，赢得简直不要太轻松。

待风族那一帮参会者都走远后，容羽才问风凛：“你特地来找我？”

风凛没有回答，而是刻意看了她身后的两人。

“我有事要跟容羽单独聊。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跟上。”风凛不是商量，而是在命令。

“不行。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怎么可能单独留下她。”铭首先反对。

容灵则暂时保持缄默，想看看情况再说。

“这样吧。铭学长，你先回去，留下阿右陪我就行。你总该相信阿右的实力吧。实在不济，也一定能及时联系你和其他族人。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轻易挫败了我和风凛的联手。更不可能能够在你们和风族的人赶来之前，将我和风凛带离风族地界。”

铭听了容羽的分析，觉得有理，又知道容羽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不明原因，但眼下还是不要与她对抗为宜。便点头，先走一步。

待铭走后，容羽才原归正传：“把手给我。”

风凛瞧了眼容灵，没说什么，配合着将手伸出，手腕朝上地举到容羽身前。

容羽两指搭上风凛的手腕，把了下脉。

“没什么大事，我给你疏通下经络，就能解了这气血郁积之症。”

然后就当着容灵的面，自己先盘坐在地，再看着风凛也跟着盘坐下。

“阿右，帮我护法。”

话落，容羽设下结界，将容灵与他俩隔开。

容灵则听话的在结界外把守着。警惕地顾眄四周。

结界内，两人无话，都闭上眼专注凝息，双掌对贴。

容羽首先将自己的融灵力输入风凛体内，随着他的全身经络绕行一周后，将他体内溢出的魔气顺着回流的灵力一并导入她自己体内。

风凛先在容羽的灵力全部回流后睁开眼。

这一次，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容羽闭着眼自行化解回收回来的他不能自行化解的富余魔气。

只见她周身散发金光，像个小太阳。魔气在她体内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被金光消解得一干二净。

他不明白，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又是如此。那为何他不能一直靠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最终堕魔，而她又为何还要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上一世，以为死了就是死了。没想到还有下一世的轮回。

而既然有轮回，那再死就没有意义。不过是换一种身份和活法的再次重复而已。——既然无意义，为何还要再死？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跟你同归于尽。”

待容羽收功后，风凛突然告知她他明确的选择。

容羽诧异地睁开眼：“你也‘看见’了？”

风凛蹙眉，“什么‘看见’？你看见什么了？该不会又看见我们同归于尽？”

“你没看见？那你刚才……”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绝不会跟我同归于尽？”

她明白了，这不是风凛的“预感”，而是他今世的决定。

风凛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等同是明确表态。

“墨族有段经文：魔噬百万血，黑白终相汇。

只要你不再噬百万血，我也不想跟你再相汇。我也不想再来一回。”

容羽的态度同样坚定。只是不确定风凛是否知道：她坚定的不是“要同归于尽”，而是“不想无意义重复”。

修改了大纲，故事重写。替换完（1-16章）后，再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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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