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小阁楼里只有谢韫一个人,他垂着眼睛,手腕上的锁链和床柱绑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闷钝的金属摩擦声在耳膜里回旋。

谢韫不满:“系统,你看看,我这还有个人样吗?”

系统:“宿主你是商业间谍,要沉住气。”

谢韫很疲惫:“怎么一睁眼就是这个世界?”

“……”

一万句脏话骂不出来。

系统兢兢业业念剧情:“你是赫海集团的董事长尹玉海的秘书,尹玉海为了搞垮岳氏集团总裁岳淮,假意辞退了你,派你到岳淮身边当秘书。你为了接近岳淮,冒充他的白月光,欺骗了他,事情败露后就被岳淮关在阁楼里日日折磨。”

“这个过程中,你看不见外人,逐渐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和抑郁症,你爱上了岳淮,依赖他的温度。但是岳淮并不爱你,你忍受不了自杀了。你死后,岳淮缺少能干的左右手怅然若失,男主用爱温暖了他受伤的心,两个人互通心意,本世界he,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谢韫抱着一丝希望:“我现在还能辞职吗?”

系统:“……炮灰就别计较那么多啦,给你个沉默自己体会。”

这位宿主性格大胆,外表冰冷,实际面冷心热,系统很怀疑,这性格是怎么穿过那么多世界而不被打死的?

系统是真不相信谢韫能演好那么个清冷倔强小白花,但是这些世界都是谢韫刚穿过的,没人比他更有经验了。

谢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数据和他死前一样,但有些小特征不一样。

谢秘书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

他满身淡淡的清香味,闻了叫人心旷神怡,走到哪里自带一缕香风,这股味道就像永远高级昂贵的香水。

谢韫的手腕伶仃纤细,别人一把就能握住他的两只手腕。

这会儿磨破了皮肤,血染了满手满床。

金锁链是定制的长度,光滑细腻。

设定里,谢秘书从小缺爱,沉默寡言,乐衷于自残,这是他自己磨破的。

“这拴的,拴鸟儿似的,”谢韫啧啧称奇:“岳淮对替身还真是占有欲太旺盛。”

系统翻了个白眼:“他怕你跑了,为了那点钱勾引别的男人。”

谢韫微微一笑:“错,你说的那点钱,所有世界线里的我一起从类人猿开始打工都赚不来。”

系统:“我承认你是穷鬼,吃顿外卖都不敢点20以上的。”

谢韫乐呵呵的:“现在我可以了,岳淮就算再恨我也不至于把我饿死。”

系统:“那这次重生,你还自杀吗?”

谢韫含蓄道:“放心,就算这次的剧情再限制级,我都绝对不自杀,顶多投河自尽,至少不血腥暴力。”

系统:“……你说话文明点。”

谢韫幽幽道:“你摸良心说,上次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岳淮虐我还不够吗?他对他白月光安溯会这么过分吗?”

系统没有良心,心虚:“毕竟人家安溯是男主。”

安溯是谢秘书的亲弟弟,兄弟俩是弃婴。

后来,安溯被首富安家领养走,谢韫被平民谢家领养走,安溯的人生比起谢韫堪称天上地下。

这几天安溯就要回国继承家业了,等待他的即将是巨额财富和天降总裁伴侣。

而谢韫的结局则是跳河凄凉自杀。

谢韫非常乐观主义:“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注定拥有最好的爱情和事业,炮灰要有炮灰的自觉,否则世界就乱套了。”

系统感激涕零:“那就多谢你了。记住,你的人设是贫穷倔强小白花,还有十分钟岳淮来找你,你准备一下,我开自我屏蔽了,明早岳淮走后,我再开机来找你。”

谢韫无力摆摆手:“但愿明早我还有力气说话。”

系统把岳淮说得这么可怕,事实上,谢韫认为也没什么大错。

这种虐身虐心的世界穿多了容易精神崩溃,要不是岳淮确实出手大方,谢韫真的很难忍到本世界线收束。

“岳淮”的真身是系统的顶头上司,系统叫他“主神”。

“主神”不是人,是一团数据,某天数据莫名崩盘化身为许多碎片,构成了各种剧情离奇的小世界,快穿局因此成立。

谢韫996猝死后被系统找到,得知此事,答应了。

他的系统负责恋爱部分,每个恋爱小世界都有一位主角,谢韫扮演帮助主角谈恋爱的炮灰,主角获得真爱,他就算任务成功。

他想谈恋爱能有多难?不比搞事业斗反派打丧尸那种爽文小世界简单多了?

事实证明他眼光短浅,系统是个臭手,抓取的小世界都是主神的阴暗面,疯批的、霸道的、病娇的,什么鬼畜应有尽有,总能把谢韫虐得死去活来。

历经千辛万苦,谢韫只差一个世界就能洗净主神的所有黑暗恋爱碎片了,但由于谢韫在每个世界都以死亡告终,前面世界的AI判定人工作弊,世界全部崩塌,催生了回溯功能!

谢韫被强制性传送回了第一个世界,又要从头开始。

一夜回到解放前。

系统当时就情绪崩溃了,谢韫安抚道:“反正被虐的又不是你,人挪活树挪死,再来一次我肯定能he。”

系统泪流满面,还挺担心他:“万一你被虐跑了呢?”

谢韫老神在在:“你放心,这是要崩世界崩人设的事,我一个恶毒炮灰,只要主角幸福快乐,我忍忍又算什么。”

还有钱赚,不用996,不用猝死了,多伟大的发明!

当然这话他没跟系统说。

系统当场给他磕了仨赛博响头,后来系统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傻,竟然会信了谢韫的鬼话!

谢韫猝死前就是演员,他简直太能演了!

想当年它也是纯洁善良的系统,怎么就绑定了谢韫这个坏人?怪不得没系统抢谢韫,它一抢就抢到了,它还挺乐,现在一想真是瞎了眼!

谢韫很安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他一直被铐在床脚,活动范围只有两米,只能碰到卫生间就到头了。

月光透过玻璃窗顶部一条小缝洒下来,照着他苍白的皮肤,两扇柔黑细软的睫帘簌簌低垂,黑曜石般冰冷的眼底没有悲伤,只有一点漠然的光闪过。

也许是他早就习惯了遭受非人待遇,所以随时随地都在为身后事做好打算。

系统默默的想,这倒是不太像谢韫本人的性格。

但是下一秒谢韫就说:“这次不死就算he了对吗?“

系统:“……”就不该体谅他。

系统知道每个世界的剧情,都够折磨人的,也就没想太多:“对。”

“那你走吧。”

系统走后,谢韫抬眸,望向门口。

岳淮怎么还不来?

说到这个谢韫就心烦,第一个世界的难度小,地图也小,巴掌大个阁楼,就是谢韫生活的全部。

岳淮不来,他就得一直绑在这,这会儿他伪装成安溯的事实刚刚败露,岳淮正是该拿他撒气的时候。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岳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谢韫刚被关进来三天,这是岳淮第一次下来见他。

他和谢韫第一次相遇是一个商业洽谈会。

那晚,白衬衫黑长裤、西装革履的谢韫谢秘书是最惹眼的风景线,赫海的董事长老奸巨猾,马上把谢韫介绍给了岳淮认识。

岳淮是赫市身价不菲的新贵,来搭讪的人不少,他全程都意兴阑珊,哪怕是谢韫和赫海董事长发生口角,当场被开除,他也并未留心。

但是,也许是他手腕上的名贵手表价值千万,他停在门外的漆黑跑车全球限量,这个清瘦高挑的男人还是找上了他。

谢秘书亲口说要另投明主,愿意给他当商业间谍,搞垮赫海集团,只要他能帮他还钱。

岳淮看了看他的脸,怀疑是无间道剧情,毕竟商海沉浮时间,他戒心很重。

但他还是同意了。

同意的理由很简单。

谢韫骗他,自己的名字叫“安溯”。

没人知道安溯这个名字对岳淮而言意味着什么。

岳淮当年在一家孤儿院门口被车撞差点死,被一个少年救下,少年说他叫安溯。

岳淮长大后一直想要报答他,机缘巧合下竟然见到了“安溯”?

岳淮便借着这个机会,答应了谢韫的要求。

时间过去了半年,岳淮真的以为他找到了“安溯”,却在三天前在新闻里看见了安溯回国的消息,这才发现,原来安溯是安氏集团的大公子。

自己家里这个“安溯”,真正的名字叫谢韫。

岳淮顿时感觉被玩弄了,但他虽然生气,却没有赶走谢韫,顾虑到谢韫的家庭条件差,他甚至给谢韫加了工资。

谢韫在他这里当秘书当了半年,本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下去,没想到真正的安溯回国了,竟然还是安家的大少爷。

谢韫的诡计暴露了。

他是贪图富贵、褫夺亲弟弟施予岳淮恩情的坏人。

谢韫万念俱灰,自知没脸见人,又哭又闹要自杀,岳淮便给他办理了留职查看,把他拷在了阁楼里,不允许他到处乱跑闹自杀。

岳淮缓步走了过去,看着谢韫被折磨得失去血色的脸。

“谢韫。”

谢韫闭起眼睛,不愿看他。

岳淮眸光一暗,嗓音低沉冰冷,叫人顿觉陷身数九寒天,“别摆出这副模样,这都是你自找的,不把你锁起来,你会死在这房子里。”

谢韫别过头,白瓷般的皮肤呈现出破碎的脆弱,轻声说:“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岳淮捏着谢韫的下巴迫使他转过来,可是那双倔强骄傲的黑眼睛盈满了泪水,并不乐意。

那种屈辱的眼神让岳淮心中一震,心软的同时,手指的力气更加强硬。

岳淮声音更低:“你往哪走?逃跑吗?你父亲赌/博把房子输没了,母亲重病在ICU,一天就要烧掉五千块,你妹妹还在上重点高中,是你跪着求我,求我帮你还钱,帮你救你全家,我帮你了,你就这样欺骗我?”

确实是谢韫不对,骗了人家纯情总裁的感情。

但谁知道总裁绑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要干他?

谢韫眸光微闪,苦笑着说:“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走?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像我弟弟?”

岳淮脸色一沉,“我说过,别再提他。”

谢韫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他本就是个清冷傲骨的美人,眼帘低垂时有种我见犹怜的柔软。

垂着眼皮说,“安溯要回国了,老板,你放我走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岳淮不回答,半晌,他垂眸看着谢韫赤着的雪白双脚,一只手握了上去,拨弄着金链子,心不在焉地:“你很像安溯,但你不是安溯,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你工作干得不错,我很满意,什么时候等你精神恢复正常了,什么时候我再放你走。”

谢韫:“……?”

我是神经病不假,但你这人怎么一点油盐也不进啊!霸总都不听人讲话的吗?

“还有,”岳淮挑开谢韫的衣领,略带嘲讽,低声说:“你不是爱钱吗?”

谢韫竟然无话反驳,别过头咳了咳,一副被折磨到无力的可怜模样,“老板…对不起,放过我…”

岳淮慢条斯理地说:“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涨工资,现在你的税前工资是四万,我给你涨到月薪八万。”

谢韫:“……”

你再说一遍?!

不用996就能涨工资?万分感谢命运的馈赠!

替身又怎么了?这份包吃包住一个月八万的工作,我来了!

但是谢韫必须矜持点。

岳淮看着谢韫,谢韫似乎深受打击,乖得很,一动也不动,半晌,谢韫不堪受辱般咬着下唇,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岳淮知道他不爱钱财,他只想要自由,因此,他把最狼狈的自己展示给岳淮看。

他敏感脆弱,渴望自由,甚至以自残求解。

岳淮伸出手,高高扬起来,他的手很宽大,谢韫下意识闭上眼睛。

谢韫好像很害怕他,害怕得抖起来,他苍白的手腕上大片的血犹如红云飘散开,昳丽而触目惊心,竟有一种受虐过后的美感。

谢韫闭着眼睛说:“是我骗了你,你打死我吧……”

岳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加速,喉咙泛着干渴,他垂下眼眸,解下领带,展开了,一圈圈捆住了谢韫的手腕:“别乱动。”

岳淮没打他,而是冷脸给他包住伤口替他止血。

谢韫惊慌失措地抬眸,望着他深沉沉静的眼睛,还没等岳淮说句话,他的眼泪啪嗒地掉了下来,“岳总,你……你喜欢玩这个?”

岳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谢韫却好似更慌了,泪光涟涟,“是不是要……设置一个安全词?”

岳淮狭长的锋锐眼眸微微一闪,一时间没听懂。

什么是“安全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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