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

“辞楼下殿,不远千里而来。问祖寻宗,岂可半途......!”闻人乄翻过一座小山丘,一条幽静小道赫然呈现在眼前,他跳下山丘,顺着小道继续往前。

“岂可半途而止!”

咔哒。

闻人乄低头,挪开脚,一把掩埋在地里只露出个剑柄的剑露了出来,他蹲下来,扫了扫剑柄周围的泥土,将剑拔了出来,这剑已经断成了半截,剑身锈迹斑斑,剑柄上血迹已经干涸,呈现暗黑色,但上面刻的字勉强还能看得出来。

“巴崖门。”闻人乄仔细想了想,没听过这个修门。不知道是哪个小门小派的弟子命丧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之地,他扔了剑,起身继续向前。

按照他的打算,他最晚会在明日到达泉山镇,就算泉山镇真如传言那般怪事频发,他也自信能够安然无恙走进去,并且顺着泉山镇的山道下山,走出彼藏这一方邪恶之地。

“不远千里而来,问宗门,寻道侣,岂可半途而止!”他顺手拔了棵小草,在手里甩来甩去。幽静的深山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出阙端,出彼藏,去东方......”他瞎编的调调哼了一半,透过稀疏的山植,他看到两座山的连接处,荒野之中竟有一座二层小楼,此时夜幕降临,那小楼已经点起了灯,格外显眼。

真是奇了怪了,彼藏这种地方,连修门的修士都不来,谁那么大胆敢在荒山开客栈?闻人乄心中好奇,顺着小道下了山,往那客栈走去。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客栈里面竟坐着好些修士,校服五花八门。闻人乄一进来,就收到了各种打量的目光,毕竟这些修士都是三五成群,像他这样独自一人来这里的,一个没有。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呐?”店小二忙不迭过来招呼,又四下扫了扫,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个空着的小桌,将他请了过去。

“您坐,吃点什么?咱们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牛肉,还有黄酒。”

“酒就不必了,来壶茶就行。”闻人乄压根也没有吃牛肉的条件。

他仔细打量着屋中的修士,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那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些小门小派,天州大宗门,一个也没来。

“听说那白界宗卜略宗主终于突破了大乘境,这下天州就有三位大乘境道尊了!”

“对呀,什么是大器晚成?这就是大器晚成!”

“可不是,别的不说,单说那开夜再与劈海相撞,他也能劝上一劝,可万万再不能撞出一条横贯东西的长河出来了。”

“那倒不一定,说不定到时候三个法宝相撞,再给劈出一条横贯南北的长河来也不是不可能啊哈哈哈哈哈!”

“呸,说什么呢?当初夜海河出世,天地震动,山海相移,河海倒灌,那是多么恐怖的场景,万万不能再有一次了!”

......

闻人乄竖着耳朵听这些修士七嘴八舌说些修门中的事情,听了几耳朵也没有听到有人谈论泉山镇,可真奇怪,这些修士来都来了,不谈泉山镇,谈什么大宗门!

忽然,低矮的大门猛然晃荡了两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上面,不过两下,嘭的一声,被人踢了开来!

“要死,哪有关门做生意的?还想不想开了?”

屋中的人静了下了,定定看着这批身着黄袍带着黄帽子的道士。

只见为首踹门的人进来四下扫了两眼,十分不满:“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哪来这么多人?”

呦呵,这黄袍子黄帽子道士,闻人乄终于认识了。

钟祥,鸣凤楼,主修传统道法,黄色道袍道帽,虽然在修门之中排不上前排,但丝毫不妨碍他们自大。

果不其然,这黄袍道士进来后立即开始赶客:“眼瞎吗?钟祥的道师来了,还不都滚出去!这客栈道爷包了!”

先前还在客栈中热热闹闹喝酒的几人全都面露难色。

一来在座诸位都是修门中人,自然知道钟祥的道爷素日品性如何,惹是万万不敢惹,二来诚如其所言,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只这一间客栈,若是出去了,正是夜深阴气浓重时,这附近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实在是让人为难!

不过两者相权取其轻,修门中人即便出去遇到什么精怪起码还有一己之力能够应付,而在这里与钟祥的道爷讲道理,那是万万应付不来的!

于是大家只好磨磨蹭蹭起身准备走人。

“怎么各位这么有自知之明?若是真的这么有自知之明也不必上来这泉山自找难看了吧?”这黄袍道士倚在桌前,削平道:“这附近最大的宗派辛尛门都料理不了的东西,你们一个个的装什么能耐?若是送了好容易修来的道行不说,丢了小命就不好了。”

他打量着一个个从面前出去的修士继续嘲讽:“结了金丹了嘛?法宝都没有还敢来凑这热闹!”

这些人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

等他们都走光了,这批道士全数进了门来,约莫十来个,清一色的装扮,这鲜艳的黄色着实是闪瞎人眼。

掌柜赔着笑脸:“道爷们坐好,小店这就上菜,这就上酒上菜!”

“上菜上菜,有什么好酒好菜都上来!”这为首的道爷终于放松下来。

他放松下来,就开始打量四周,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种荒山野岭还能开客栈的,十有**都是不正常的。

不过这一打量,别的不正常倒是没发现,却是正撞上角落里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猛地蹙眉,十分不悦:“怎么还有一个?”

随即他舒展了眉眼,长腿往桌上一伸,对着那人招手:“很好,你这个小子十分有勇气,别人都走你不走,既然如此,就来给道爷我捏捏腿,这泉山连绵,走了一天,可是累的很呢。”

其他道爷都向他投去了看热闹的目光。

良久,隐在角落的这人终于是站了起来。

为首的道爷略微惊讶,这人年纪不大,修长挺拔,是个不过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长眉入鬓,眼眸狭长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淡色,唇角似乎自然勾起,虽是笑相,但因五官深邃硬朗却又稚气未脱,让他看起来清俊爽朗不假却似乎不怀好意,颇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诸位都是来自钟祥的道爷?”闻人乄才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劲,客栈之中,似乎多了几盏灯?他不动声色,走到这道爷的面前。

道爷上下打量几眼这少年,模样俊俏,梳着寻常的高马尾,穿着一身明显小了许多的衣服,普普通通,好似并不是修门中人。那必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了,这道爷便把腿放下来,心道放他一马吧,毕竟是个普通人。

“正是,你这小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当心丢了你的小命!”

闻人乄仍是笑意盈盈:“钟祥鸣凤楼的道爷都来了,那是不是这泉山上镇子里的怪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怎么?你是镇子里的人?”

“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嫌命长来送死?”道爷朝门外挥手:“快滚,滚回家去!”

闻人乄心想,这传言真不假,幸亏这鸣凤楼在宗门排不上号,要是排上了,这些道爷不得上天!这么傲慢,多少应该有些真本事吧?

“道爷,我是听说泉山镇有条捷径,能够快速走出彼藏,这才来的。本来还担心走不出去,眼下道爷你们来了,那想必怪事一定能摆平。”

“少说废话,让你快滚就快滚,等搞定了,你再来磕头跪拜不迟!”

闻人乄没动,他看着这客栈里多出来的几处光亮,又去问道爷:“道爷,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屋中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道爷四下看了看,又看向他,怒斥:“我看你就不对,你滚不滚?”

闻人乄算是明白了,这道爷压根一点真本事也没有,于是哀叹一声:“这客栈里多了点让人烦心的东西,你竟然看不见。”

“什么东西?”道爷已经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吩咐:“来人,把他给我捆了扔出去!”

闻人乄一边警惕要过来绑他的黄皮子,一边问:“你们真的看不到吗?”他指着那几处光亮:“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不是有吗?”

道爷看他指的那几处地方,空无一物,气笑了:“好啊你,你最好祈祷你是个傻子,否则我今日一定扒你皮!”

闻人乄眼见道爷要起身抓他,他脚下一动,猛然改变了步伐,双手在面前交汇,各有两指相交,如鬼魅一般在这些道士中间穿梭,四指反复上下,口中念叨:“阴阳定!昆仑定!万物定!”

除去为首的道爷,其他修士全都定在了原处,这为首道爷嘲讽:“你个凡人以为定得住我?”

闻人乄不慌不忙,几下闪过,末了四指指向其眉心:“叫你定你就定,我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为首道爷定住了,瞠目欲裂,咬牙切齿:“臭小子,你这是什么定身术!”

“下阶定身术,这你都不知道啊?”闻人乄说着伸手朝他怀里摸去。

“唉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要非礼你,我是借你的东西用用,你们连最基本的煞光都看不见,还这么大张旗鼓要上去泉山镇平乱?怎么敢的呀!”

煞光?

在座道士们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却都是听过这种不详之物存在的,不过这个东西乃是玄物,很少出现,若是换个德高望重的人说他见到了这东西,那还有几分可信。可眼前这个少年言语间异常平静,根本没将这种能招来祸患的玄物当回事,几乎是半分可信度都没有。

“臭小子,死到临头,你还敢胡说八道!等我解了定身术,非得扒了你的皮!”

闻人乄又打量了一下那道爷,灵魂发问:“你不是自己也没有到金丹期吗?干嘛还轻视别人?”说着也不管他面上气的紫红又扭曲,从他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小的桃木剑,除此之外,竟然再无其他。

他不可置信:“你们是道宗,不是剑宗吧?剑宗出来还带一堆法宝呢!你们出来平乱就带了个木头?法印什么的都不带?”

“臭小子,我们鸣凤楼可不需要那些假把式!”

闻人乄恨铁不成钢,握着短小的桃木剑坐了下来。

“真行,这是假把式,那你们鸣凤楼还修什么道啊,修河道去吧!”

“臭小子你找死,你等着我解开定身术,你给我等着!”

闻人乄对他的叫嚣充耳不闻,看了看外面:“夜深了,阴气浓郁,正是扫夜的好时候,你们是留在这里让煞光普照还是出去扫夜?”

扫夜,顾名思义可以说是清扫夜间,确切说就是清扫夜间的邪祟之物。

这些道士原本到客栈来就是休息的,哪还会愿意出去,再说这里有煞光这种东西,他们更是信都不信。

“你还是自己先滚吧,不然我要打断你的狗腿,拔了你的牙!”

闻人乄没忍住笑出声:“得了吧,反正你们也没有见过煞光,不如.....”

话到此处,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转身一看,掌柜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匍匐在地上往这边爬,后背一个窟窿正涓涓冒血,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嘴中哀嚎:“我请大师定制的符咒全都不管用了,你们快逃命吧!”

怪不得荒山野岭还能开得来客栈,原来是有符咒阵法震慑!

“快逃!快逃啊!”他挣扎两下,不动了。

诸位黄袍道爷全都变了脸色,奈何自己不能动,各个憋的满头大汗。

“臭小子,快解开我们的定身术!”

“煞光见血,必有灾殃,往哪里逃?”闻人乄耸肩,非常无辜:“各位,在下学艺不精,只懂得定,不懂得解,劳烦各位先站站,这煞光我也是头一次碰到,让我想......”

这时,为首道爷终于是挣开了定身术,大喊:“你话也太多了!小心身后!”

闻人乄轻巧歪头,躲过血肉模糊的一爪,还是不慌不忙一定要把话说完:“想怎么打散它们!”

说完,一转身,一脚将来者踹了出去,末了惊讶:“呀,这不是先前还在客栈吃黄酒的兄台吗?”

闻人乄的乄,同五是一个音。

可能我之前认识,没考虑到这是生僻字,(特意查了一下,恐慌慌)但我还是先不改了。

给一些觉得生僻字不好看的小可爱们道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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