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瓦纳对布歌应许的大部分事都会实现。她说会让罗来陪布歌玩,布歌就真的见到他出现在了训练场里。
布歌端着茶杯,愣愣地看着被黑西装男人拎着后领带进来的罗。
尽管在布歌面前逞尽了威风,但对上真正的战斗人员,胳膊短腿短的小孩子不管是在体型上还是身高上都毫无优势,被拎在半空中恼羞成怒地胡乱挥舞拳头,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也丝毫没办法从敌人手里挣脱开。
一直冷着面孔、颇有装酷嫌疑的男孩此刻堪称气急败坏,武力派不上用场,就只能张嘴大骂,搞得他们还没进门,布歌就远远听见了罗的叫骂声。
他坐在长椅上休息,端起茶杯后甚至都忘了喝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赛雷·霍尔拎着罗走过来,然后粗暴地把男孩往地上一扔。
罗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挣脱开来,在地上灵活地一滚,跳起来落到赛雷·霍尔对面,摆出战斗的架势:“喂,终于要正面战斗了 !放马过来,你这个傻大个白痴!”
赛雷·霍尔是个有着深蓝色短发的男人,面容刚毅沉稳,眼窝深邃,五官立体,一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暗含几分嫌弃,行动间能看到他裤腰上别着两把手枪。他没搭理罗,反而对布歌行了个礼:“布歌先生,人我带过来了。”
布歌匆忙放下茶杯,慌乱间瓷杯底部不小心擦过瓷碟,发出了不合礼仪的尖锐摩擦声。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但好赖强撑着没有露怯。
“辛苦了,霍尔。”
赛雷·霍尔瞥了罗一眼,短促地叹了口气:“布歌先生,这家伙一路叽叽歪歪个不停,又吵又闹腾。您嫌烦了的话就叫我,我再把他丢回去。”
被强行从床上拎起来,半句解释没有的强行带走,结果还要被这样评价,罗听后简直要气炸了。他瞪圆了眼睛,那肢体语言、那浑身的状态,任谁看了都知道他马上就要爆发了。
布歌内心的小人冷汗狂流,面上还要弯弯眼睛,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他微笑着说:“不劳烦你费心了。人带到了就好,接下来的事,有需要的话我会再叫你。可以吗,霍尔?”
那高大的短发男人看向布歌,眼神中说不出是蕴含着什么情绪。几秒后,他俯身低头,对着布歌行了个礼。
“是,布歌先生。”
他直起身,歪了下头:“那我就先退下了?”
布歌浅笑着点头:“嗯。”
等男人离开了训练场,布歌立马松了口气,不再挺直腰板坐得笔直。他重新端起茶杯,左手托着瓷碟,右手握着茶杯把手,刚准备喝口红茶压压惊,就余光瞥见了什么:罗正在用几乎能喷出火的愤怒眼神盯着他看。
“呃……”布歌悻悻地第二次放下茶杯,“嗨,好久不见……”
戴着白色斑点帽子的男孩勃然大怒,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茶杯,愤怒地一饮而尽,然后啪得往地上一摔:“什么好久不见!”
布歌睁大了眼睛:“罗,你做什么!”
这套茶具好贵的!
男孩被气得够呛:“这应该问你吧?你把我弄过来做什么?!”
“…………”
布歌默默地熄灭怒火,颇有几分心虚。
他小心地将幸存的瓷碟放到托盘中,弱弱地开口:“别生气啊,你对着我发火也没用,又不是我叫人把你带过来的。”
抱歉,他说谎了。要不是他偷偷去找他玩的事情被发现了,罗也不至于会被强行拎过来。
……硬要说的话,这事确实有几分他的原因在里面。
布歌可怜巴巴的模样确实很有说服力,最起码罗盯着他看了一会,就勉强愿意相信他的话了。
他胡乱用鞋子将瓷杯碎片往旁边踢了踢,没好气地在长椅上坐下:“刚刚那个家伙是谁?”
“赛雷·霍尔。”布歌刚惹了他生气,此刻可谓有问必答,“原本是战斗部队的人,论实力也能在队伍里排得上名次,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涅瓦纳指派过来给我做近卫了。当然,因为我一直待在本部,没有什么外出活动,所以他主要还是负责本部的护卫工作,只偶尔被叫过来给我跑腿。”
他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他也蛮辛苦的,得伺候我这种人。”
罗被噎了一下。这家伙刚刚是不是卖了波惨?
但莫名其妙的,总之,他的怒气是散去不少。罗皱了皱眉,有气无力地说:“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吧?”
布歌这才抬眼看过来。他眨了眨眼,问道:“茶好喝吗?”
罗:“……还凑合。”
布歌:“还喝吗?这里还有杯子。”
罗:“……哦,也行。”
等罗再端着杯子,嗅着鼻尖醇香红茶的香味,看着布歌从椅子上跳下来、肩上搭着个毛巾给自己倒茶时,他的思维无端发散了一下:……他怎么就在这里喝上茶了?柯拉先生还在屋里喝白水呢。
他摇摇头,把那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了出去:“你训练时还喝茶?有够精致的。”
布歌端起自己那杯茶,吹气凉了凉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这样一杯还散发着热气的红茶,按理说对于在锻炼期间的人来说该燥热得喝不下去,他却舒适地喟叹一声:“反正他们泡都泡了,不喝白不喝。”
罗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他露出无语的神情:“你在发低烧。”
他们年龄相仿,看这情况,罗基本也能猜出个大概。他八成是被当成这小孩的玩伴了,布歌病没好就起来锻炼,威尔莫特·涅瓦纳看不下去,于是就找人把他弄过来陪布歌玩。
行吧,他就是纯纯一个工具人。
罗暗自在心里给涅瓦纳记上一笔,有气无力地说:“生病了还要锻炼?这么勤奋?”
布歌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信誓旦旦说他身体素质已经变强了、绝对不会生病什么的,结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躺了两天,直到昨天下午才好转起来。
他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因为按压而发白:“我太弱了,身体素质太差,还是缺乏训练。只是低烧而已,不算什么,我可以坚持的。”
本着医生的角度,罗中肯道:“这不是你坚持不坚持的问题,这种情况还要锻炼只会给身体带来负担,事倍功半不说,没准还会带来负面影响。”
他又扯了一堆医学词汇,说得布歌一愣一愣的、眼神逐渐变得钦佩信服,才疲惫地叹了口气,停止了自己的演说。
他给出结论:“现在,回去休息。”
布歌的眼神清澈且愚蠢,一脸信任地看着他:“好的,罗医生!”
“……那是什么鬼称呼?”
“嘿嘿,你不喜欢吗?罗你好厉害,知道这么多。你以前家里是做医生的吗?”
“算是吧,我双亲都是医生。”罗敷衍了一句。
“这些东西怎么办?你要收拾吗?”
布歌扫了眼毛巾、茶具、替换的衣物等等,随意道:“不用,会有人来收拾的,地面也会有人打扫。”
完全就是个小少爷啊,罗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虽然堂吉诃德家族的业务也有颇多进项,但以多弗朗明哥的消费观,他们的模式更多的还是偏向于海贼。今朝有酒今朝醉,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投资、但也只投资在能进钱的营生上,有酒有肉有奢侈品后,旁的物质条件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比起黑港在这座岛屿上打造了一个据点,堂吉诃德家族主要还是居住在船上,在岛屿间穿行。只有在某处定居下来后,人才有闲情逸致、有精力来提升生活品质。难道他们的船上要载一百个仆人吗?那可能没等他们抵达下一座岛屿,就被多弗不耐烦地杀光了吧。还是算了吧。
罗在心里对比了一番威尔莫特·涅瓦纳和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再对比一下他们两人建立的组织……
虽然组织实力不以这些东西作为衡量标准,但比起美貌傲慢又优雅内敛的涅瓦纳,举止粗犷又打扮随意的多弗朗明哥怎么看怎么像个泥腿子。该说不愧是海贼吗?
罗双手插兜,散漫地站在一旁,等布歌随手叠好用过的毛巾,然后穿上外衣、整理好衣领后,才问:“去哪?”
好问题。布歌思考片刻。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兴许他会去书房看会书,但带着罗的话,就不太方便了。
“……去外面走走?”布歌不确定地说。
罗不可置信:“你是笨蛋吗?你知道自己在发烧的吧?不准去室外。你是生怕自己不会病得更重是吧?”
……被凶了。
布歌一下子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嗫嚅道:“那只能去我的房间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家伙还真是婆婆妈妈。
罗没好气道:“那是你的房间吧?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走吧,别啰嗦了,一直在这站着像傻子一样。”
布歌稍微恍惚了一下。
邀请别人去房间玩,这种事,是不是第一次发生来着?
罗已经先一步往外走了,察觉到他站在原地没动,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回身查看。布歌立刻回神,快步跟了上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嘴上还在嘴硬:“急什么?你又不认路。回来!那里是左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