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跨年夜,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刚好过去半个月。
那天沈雁笙照常在医院照顾妈妈,她买了一束花,摆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想让妈妈看到花心情好一点。
妈妈明白她的心意,却也心疼她赚钱辛苦,不该这样浪费。她坐在床边,握着妈妈的手,笑着道:“今天跨年呀,买一束生机勃勃的鲜花,预示着新的一年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沈母听到女儿的话,不禁伤情,她望着窗外的寒冬,兀自流泪,喃喃道:“也不知道你爸爸在里面生活得好不好,他最怕冷了,一到了冬天就浑身酸痛。”
沈雁笙想到爸爸,也不禁红了眼眶,但她不敢在妈妈面前哭出来,怕妈妈看到她哭会更难过。
她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笑着道:“我前几天去看过爸爸,给爸爸送了冬衣呢,爸爸身体还不错,他就是担心你。”
她看着妈妈脸上的眼泪,渐渐也笑不出来,抬起手一边替妈妈擦眼泪一边心疼地道:“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呀。让爸爸知道你病成这样,不知道该多心疼。你知道的,爸爸最爱你了。”
周秀云想到丈夫,忍不住流泪更凶。
沈雁笙心疼地抱住妈妈,轻轻抚着妈妈的后背,安慰道:“妈妈,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事情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虽然这时候的沈雁笙也并不知道,事情最后究竟会怎样被解决。
接到陆景策的电话是晚上七点多,她正坐在床边,准备和妈妈一起看跨年晚会。
手机在床边震动起来,她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来电,并没有想太多就接起来。
电话那头有些吵,过一会儿才安静了一些,跟着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今晚有时间吗?”
沈雁笙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一时间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下意识问:“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随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嗤笑,说:“沈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半个月前不是还说要请我吃饭?”
沈雁笙闻言猛然反应过来,忙说:“没没没,我记着呢,我一时没听出你的声音。”
陆景策低笑了声,倒也没跟她计较,只是问:“所以今晚有时间没有?陪我吃个饭?”
沈雁笙闻言略微有些为难,她迟疑着,“现在吗?”
陆景策问:“怎么?不方便?”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今晚跨年,她如果出去陪陆景策吃饭,妈妈就要一个人在医院。
可陆景策之前帮她解围,她欠他一份人情,此刻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周秀云见女儿一脸难色,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朋友找你出去吃饭?你去吧,反正我也看不了太久的电视,一会儿就睡了。”
沈雁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陆景策,问他,“在哪里见面?”
陆景策道:“在医院等我,我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周秀云有些好奇地问:“是时煜吗?”
沈雁笙笑了笑,说:“不是。是别的朋友,说了您也不认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收拾东西,同母亲道:“妈,那我去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了,您要是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周秀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去吧,今天过年,玩得开心点。”
沈雁笙努力地朝母亲露出个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可她怎么开心得起来,家里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爸爸还在看守所,母亲又病着,医药费和外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心底的那根弦什么时候会彻底断掉。
从医院出来,外面是一派热闹景象。
沈雁笙拎着包站在路边,头顶的夜空不停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
她抬头看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一个巨浪打过来,就令她再也爬不起来。
她站在路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一道鸣笛的声音,抬起头,才发现陆景策已经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车后朝陆景策笑了笑,问:“你想吃什么?”
陆景策瞧她一眼,倒是笑了,重新将车汇入车流,说:“你还真打算请我吃饭?”
沈雁笙闻言愣了下,“不是你说……”
陆景策道:“今晚有个饭局,我缺个女伴。”
沈雁笙闻言有些意外,她看着陆景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找我?”
陆景策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侧眸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欠我个人情吗?”
沈雁笙:“……”
说是饭局,其实就是朋友们聚一块跨个年。
陆景策去得最晚,到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谢凛看到陆景策进来,懒怠道:“我说你干脆等我们吃完了再来,平时也就算了,大过年的,也不积极点。”
陆景策将手里的西装外套递给旁边的服务生,淡淡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闲?”
谢凛笑了一声,正想再说什么,这时候才忽然注意到跟着陆景策一起进来的沈雁笙。
他微妙地挑了下眉,差点以为自己看错。
他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陆景策,身边居然也会有出现女人的一天。
不光是谢凛,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但涉及到陆景策的私生活,倒也没人开口问。
大家都跟陆景策认识多年,一向清楚他的行事作风,他要说的事自然会说,没主动说的事,旁人也别随意打听。
大家见陆景策并没有要介绍身边女人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把沈雁笙当做陆景策的女朋友。毕竟这个圈子里,有钱有势的男人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女人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至于名字,也不用打听,指不定哪天就换人了。
沈雁笙倒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她,毕竟她欠陆景策一个人情,他让她陪他吃顿饭,她来就是。
何况从坐下那一刻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对面一个男人身上。
而她之所以注意到对面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帅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她认识,父亲的案子就是他在负责。
父亲被警方控制之后,她曾经试图去找过这个人,想求他帮帮忙。结果当然是糟糕的,对方根本不肯见她,更别说是帮忙。
一整个晚上,沈雁笙都像着了魔似的,一直盯着对面那个男人。
她这样毫不避讳的赤\裸的目光,自然令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大家纷纷朝陆景策看,只见陆景策一整晚都没怎么吃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里,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皮笑肉不笑的,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全场最紧张的人莫过于被沈雁笙盯着看的顾叙。
他真是紧张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心道这女人是不是想害死他。
他承认自己长得还可以,但是姐姐,你可是陆景策的女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觊觎陆景策的女人。
能不能别害他啊。
顾叙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谁知道陆景策朝他看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要不要帮你开个冷气?”
顾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大冬天的开什么冷气。”
何况他快被陆景策浑身的冷气压冻死了。
沈雁笙这时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她低下头,沉默地戳着碗里的东西,脑子里想的是一会儿要怎么去找顾叙帮忙。
她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直到碗里被放进一只虾,听到陆景策说:“吃空气吗?”
她不由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她刚刚碗里根本没有东西。
她抬头看陆景策,陆景策却已经在和旁边的朋友聊生意上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沈雁笙想找机会和顾叙说话,可顾叙见到她像见到洪水猛兽似的,一直躲她。以至于后来到了牌局上,她也没能和顾叙说上话。
又因为今晚是跨年夜,男人们都各自带了女人,到了牌局上,沈雁笙被几个女人拉上麻将桌,她推拒不了地打了几圈,中途看到顾叙去了外面,她连忙也跟着起身,说:“你们来吧,我去下洗手间。”
陆景策今晚没上牌桌,沈雁笙跟在顾叙出去的时候,他正倚在窗边抽烟。目光透过眼前灰白的烟雾看着沈雁笙的背影,神色淡淡,倒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沈雁笙一路跟着顾叙到洗手间,她站在外面焦躁地等,一直等到顾叙从洗手间出来,她连忙上前去,谁知还没开口,顾叙就吓得倒退一步,“姐姐你饶了我好吧?你可是陆哥带来的女人,你这一晚上老盯着我,不合适吧?”
他还有后半句没说,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沈雁笙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误会了,解释道:“您误会了,顾检。”
她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说:“顾检,我是沈雁笙,沈海华的女儿。”
顾叙闻言不由得一怔,随后也反应过来,问:“所以你一晚上老盯着我,是为你父亲的事儿?”
沈雁笙点点头,说:“半个月前我曾经找过你,想请您帮帮忙,我父亲的案子……”
说到这个,顾叙也忽然想起来了。半个月前,他接手了沈海华的案子,有天下午,小区门卫打电话来说,有个姓沈的小姐想见见他。他当时就猜到是沈海华的女儿,直接让门卫把人打发了。
没想到在今晚这样的饭局上居然也能遇到。
此刻知道了沈雁笙的来意,他便也恢复了严肃,说:“沈小姐,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是依照法律办事,你父亲的事情,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可是——”沈雁笙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顾叙忽然抬头,看向她身后,露出笑容,“陆哥。”
沈雁笙闻言也下意识回过头,她眼眶还红着,正好落在陆景策眼里。
顾叙见陆景策来了,就赶紧撤了,说:“我先回去了啊,你们俩慢慢聊。”
说完就脚底抹油,很快消失在了走廊里。
沈雁笙看着顾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瞬间只觉得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几乎快要断掉,陆景策就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强忍眼泪而通红的眼睛,半晌,总算开口,“你父亲的事儿,求他有什么用?”
沈雁笙眼里还蓄着泪水,她望着陆景策,试探着问:“你有办法?”
陆景策深深看她,漆黑的眸子像深潭里的井水,深不见底。
过了很久,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捻出一根咬在齿间,低头拨动打火机将烟点燃。
沈雁笙就静静地站在陆景策面前,她看着陆景策抽了一会儿烟,终于忍不住,再度问:“陆景策,你有办法对不对?”
陆景策从灰白烟雾中抬眸看向她,沉默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你父亲的问题是负债和烂尾,只要有钱就好解决。”
沈雁笙望着陆景策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她望着陆景策的眼中充满期望,小心翼翼地道:“陆景策,你帮帮我好不好?”
指间的灰白烟雾缕缕升起,陆景策就透过这一缕烟雾看向沈雁笙。他眼里浮上几分淡淡的笑,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问她一句,“白帮忙啊?”
沈雁笙不由得愣住,身体都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陆景策仍是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未散,说:“我可不是做慈善,沈雁笙,你要我帮忙,总要拿点东西来跟我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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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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