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苏柚给韩夕做了一桌好吃的。韩夕不好意思,“我也可以帮忙。”
“你等着就好,之前都没机会尝尝我的手艺呢。”
苏柚的手艺韩夕很喜欢,两个姑娘的口味差的不多。做的大多是素菜,怕韩夕现在闻不得荤腥,会有什么反应,吃起来口感清爽不腻。
“明天我想去趟医院。”
苏柚抬起头。
“检查一下,孩子好不好。我打算留下,这也是我的孩子,不能因为我给他找了一个…不太好的父亲就放弃他,以后,我会努力给他最好的。”
“那程可颂那边?”
韩夕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咬着嘴唇,“我有一个在医院上班的老乡,想办法让她帮帮忙开个证明,以后…以后我不会再见那个人了。”
餐桌上一片寂静。
“我跟段允分手了。”
“是不是…他…”
“你之前就想提醒我对不对?”
“嗯,但是我不确定,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不要怪我。”
“不关你的事,有些事还是要亲自揭开真相才会醒的彻彻底底。”苏柚的筷子碰到了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后,我们都重新开始。”
那个晚上,两个女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跟以前告别,希望以后的日子老天爷手下留些情。
程可颂出差回来时,韩夕已经搬走好几天了 。
把行李箱扔在门口,胃里空荡荡的,心情很不好。那天说完怀孕的事,韩夕就不再回他微信了。程可颂没功夫去猜她那些小心思,花时间去哄她,他丝毫不担心,韩夕那个软性子,会听话的。手机里告诉助理明天要去医院的事情,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无意间瞥到了桌上的两张纸。
走到桌前拿起来一看,一张是医院人流的手术单,上面是韩夕的名字,日期是在前天。还有一张是韩夕留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不再见了。”
程可颂的脸色沉了,前天就做了?她就这么着急?一点儿都没有不舍得?韩夕的顺从是他一直以来很喜欢的,可这件事上的顺从让程可颂心里不舒服了起来,明明刚刚告诉助理带韩夕去做手术的也是他。
程可颂就是这么不讲理,不要的是他,可韩夕真的毫不犹豫去做了,又不满意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的孩子,她竟没有一丝的犹豫?他都做好了晚上再跟她聊一聊这件事的准备。什么叫不再见了?把他甩了?笑话,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甩他了,程可颂冷哼一声,正好,给他省了一笔钱,本来就腻了。
程可颂脱下身上的西装摔到地上,不去想他哪里来的气,却也忘了,这个家里,已经不会有人把他生气时乱扔的东西一件一件恢复原位了。
段允心情说不上好坏,面上还是那副懒踏踏的样子跟平时一样。可周身的气息,就像阴天要下雨的海面,没有狂风暴雨,只是乌云密布,气压骤降,不见一丝光亮,让人呼吸压抑。
至少廖铭的感触非常深刻。
那天苏柚的信息,让他十分惊讶。毕竟他老板纵横情场多年,还没有被哪个女人告知要把他的东西扫地出门的时候。廖铭跟段允委婉的不能再委婉的打探他的态度时,被段允当时那个妖媚的笑容震的两天没睡好觉。
段允没有再提苏柚这个人,没有任何安排。
没像以前那样让他做好收尾工作,防止那些女人纠缠不清,他厌了,就是不想再多见一面的意思。
廖铭揣摩着段允的想法,决定先按兵不动。
段允那天气完之后,也平静了下来,走就走吧。他让廖铭找了个阿姨到公寓收拾了一下,把那件衣服处理了,他不想再碰一下。手上的镯子碰到桌边发出声响,段允下意识想摘下来,抬起手又没有动,才戴了没几天。
第二天去公司的路上,手机上那个银色的铃铛又变得碍眼起来,段允忍不住心烦,却也没摘下来,想到飞机上好不容易穿上去的,竟就那么挂着了。
苏柚的东西那天基本都被拿走了,偶尔发现遗漏的,段允都放到了最边上的客房里,没有再管。
清除一个人的痕迹,段允做了很多次,这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
那天的愤怒,段允不想再回想。
觉得不对劲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段允发现他提不起兴趣去找别的人。他的空窗期只存在于没有满意值得下手的,不存在其他可能性。
程可颂认识那几个人,确实是以前他习惯的口味,程可颂微信推了过来,段允却没了联系的想法。每天还是正常去公司,行程照旧,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早晨醒来的时候,怀里是空荡荡的,公寓也比以前静了很多。以前哪怕不在一起,苏柚也会在他睁眼的时候,让他看到自己发来的早安微信。有时候是当天的天气,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早餐,似乎跟他有说不完的话,都是一些没什么重点和营养的内容。段允是从不在意的,又不会觉得厌烦。吵架的时候她就不发了,这次空白的时间长了一些,毕竟这次是分手。
最近的饭也不是很合心意,让阿姨到家里来做,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些什么。一个人吃饭,很安静。可他以前也没有多喜欢跟别人一起吃,嫌吵闹。
找了专业的人到家里给他洗头,直到吹完了都不觉得放松。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手法,指尖在他发丝间的温度,触感,通通出了问题。
廖铭给他打领带,他既看不顺眼也不耐烦,直接粗鲁的扯下来,好几天领子上都空荡荡的。廖铭觉得自己像被嫌弃的糟糠之妻,这种小事做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有了被瞧不上的一天。他自认为跟那些女人比还是不一样的,老板虽然人味淡,但一个用顺手的助理可比女朋友难找多了,无情的男人。
公司里的人也感受到了老板烦躁的心情。他们的段总人长的好,事也不多,每天带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举手投足都是矜贵的在公司晃。现在段美人慵懒的气息被一股子躁意代替了,脾气如同女人惹不起的大姨妈,早了晚了都让你烦心,从来不提前打招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惹不起还躲不了,哪天不来了更要人命。
公司里人人自危,廖铭有度日如年之感。
有一天注意到段允那空荡荡的手腕还有光秃秃的手机,廖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老板也许,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失恋了。
“老段总让您晚上去一趟家里。”
“嗯。”段允揉着眉心,昨晚又没睡好。
段允的家庭很有意思。
段藤山有两个儿子,老大是原配生的,段诺从小就对自己严格要求一板一眼,从没让父亲担心过。只是老段总的原配身体不好,在段诺很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段藤山正值壮年,很快续了弦。段允的母亲并没有比前一个段夫人好命多少,段允还没能站稳,人就出了车祸。
段藤山看着两个屁大的孩子,一屋子保姆,怀疑是自己命太硬。
本着最后一搏的心情,有了三夫人。
安兮月嫁给段藤山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段藤山不是图她年轻貌美,是想着这岁数身体通常会硬朗些,扛的住自己,来搏一搏谁的命更硬一些。
安兮月没有让段藤山失望,稳稳当当坐好了段夫人的宝座。对段允和段诺也一视同仁,都不是亲生的,用不着偏着谁。关系说不上亲近,两个孩子需要母亲的地方安兮月从不敷衍。只不过三夫人扛住了段藤山过硬的命格,却一直没有孩子。
安兮月的肚子从来没有过动静。
如果不是有了段允和段诺,段藤山都要怀疑自己某项功能是不是也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的地方。安兮月本人也不太上心,她本就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嫁给段藤山不过就是想把用来挣钱的时间用来享受生活,不然谁会没事找个大那么多的。有舍有得,做人不好太贪心。
段藤山后来也不在意了,儿子两个,不多也够用,两个老婆都是生了孩子没多长时间就走了,这第三个不生就不生吧,不好贪多。
段允和段诺从小就不亲。
这样奇怪的家庭氛围,两个孩子跟谁都不亲。哪怕年纪相差不大,也是同一屋檐下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段诺从小品学兼优,毕了业就听从段藤山进了公司。段允说不上上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后来也走了他哥的老路。
段藤山对儿子要求不高,事业他都搞完了,没必要让儿子继续发光发热的,他挣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下一代不用再去挣钱了,还是那句话,不好贪多。
段允段诺在各自管理公司一段时间之后,段藤山就把家里的产业做了划分。一人百分之二十五,不偏不倚,剩下的还握在自己手里,还是要留点养老钱的。
段诺毕业没几年就结了婚,孩子三年抱俩。
段允一直没个正形,段藤山也不管,老婆娶了弄不好也是会死的,急个什么。段允没结婚不是也没闲着,以后老了有钱就有人管。他退休了也想享受享受人生,安兮月都享受了多少年了。
段家除了没什么人情味,什么都不缺。
段允进门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了。没有人聊天,都各自在看手机。见段允进来了,佣人开始端菜。
晚餐就这样在沉闷的气氛下拉开了序幕,段允知道,段藤山没事儿不会叫他们回来吃饭。
段诺面无表情的动筷子,没带老婆孩子,如同人形机器。
段藤山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看了安兮月一眼,安兮月马上拿起手机站起身上了楼。
“叫你们回来是有事说。”
段藤山深邃的眼睛扫过两个儿子,都随妈,没一个长得像他。
“当初分到你们手里的东西,都是考量过的。这几年下来,老大的报表明显好看一些。我不要求你们光宗耀祖,剩在我手里这些,也是时候该给你们了。”
段允和段诺对视了一眼,又分别撇开目光。
段诺还是有一些段藤山的影子,五官更为硬朗。段允是真的丝毫不像,从小就跟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又是偏艳丽的长相,经常被认成是女孩子。
母亲走的时候段诺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的,不知道是不是对家庭的渴望,他早早就成了家。毕竟,他很多年没有家了。
段藤山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这样吧,行业里现在风头最盛的那个,叫什么,苏蝶飞的是吧,这样的设计师,公司这部分业务虽然不是主流,但人不在自己公司,在别人那。你们俩,谁能把人挖过来,我手里剩下这百分之二十就是谁的。我年纪大了,要那么多钱没什么用,养养老,剩下的,你们兄弟折腾吧。”
段藤山知道两兄弟跟形同陌路没什么区别,也不在意再添点柴火,段允太随意了,得紧紧筋骨。这样要是还刺激不了,那以后段诺就多拿一些,段允手里的也够用了。主要的产业不好拿出来折腾,这部分还是可以的,赚了亏了影响不大。
他有钱可以让孩子衣食无忧,可也不想让他们变得一点韧劲都没有,不进则退,可以不进,但至少不能比他在的时候差。
段诺闻言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心里想老头子这是又闲了,费劲把人弄过来才能挣多少钱,瞎折腾,拿起衣服就走了。
段允在听到苏蝶飞的名字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段日子没见的那个人。他咬了咬腮上的软肉,点点头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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