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杨柏发消息催沈朝听的日子。
白白姐:小陈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白白姐:你爸你妈最近给我来了电话,说你姐姐的事情你不要思虑太重,他们都弄好了
白白姐:江涴联系你了吗?她说最近要出去旅游散散心,前段时间网上骂她的人太多了,确实也该休息休息
白白姐:感觉旅游怎么样?
沈朝听:还行。后天就回去。涴涴姐也是时候该休息了。叔叔阿姨那里……我那天会在门口等他们的。
白白姐:OK。杨仪昕这两天又吵着闹着要见你,说什么开学第一天却没有看到沈叔叔的美颜感觉人生无望了。回来之后和她见见?她最近跟班上运动能力好的女孩玩起来了,十个球里面能中三个,还有一个误打误撞的三分球
白白姐:说她没天赋她还不信,想着等你回来表演给你看
白白姐:恋爱谈得怎么样?还行的话就继续,不行就分,不差这一个
沈朝听无奈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惦记他的恋爱经历。他倒是不太在乎,当下能过的话,那就过下去。他想的明白,他不可能永远幸福,这片刻的经历能够被抓住,就已经是他无上的幸运。
他哪里敢奢求更多呢?
沈朝听:那我可就要从现在开始期待了。谈得还好,他性格很好,很照顾我。
手机随意丢在床上,沈朝听莫名有些牙痒。他想,等见完宋明莘,或者……算了,就在一起见完宋明莘之后吧,就可以试探着提起分手。他会给足够的分手费的,也会在韩暮生找到新的恋爱对象时送上祝福。嗯……除非接下来的半年里,不会有人因为他受到伤害……只要是这样,他也可以考虑不分手……所以,那现在其实也可以不用去想分手的事情。
沈朝听愉快地眯起眼睛。今天是个晴天,阳光懒懒地通过菱窗格子透进来,投下玻璃水纹一样清透的阴影。他这几天都有按时按量吃药,发病的情况少了很多。韩暮生也很听话,从来没过问过他发病的原因。
沈朝听也知道自己应该在韩暮生眼里差不多是经历透明化的状态,但只要韩暮生不说,他就可以当不知道,两个人还是慢腾腾的谈着恋爱,直到有一天互通心意。
他知道韩暮生很缺安全感,所以他放任韩暮生查自己,也放任他录音之类的行径。反正只要没伤害到自己就行。沈朝听无所谓的想。
不过伤害了也无所谓,谁叫他现在还爱他呢。
小狗汪汪叫,只是有些害怕了。所以主人的手对它爱怜地安抚几下,它就可以高兴地摇起尾巴。
沈朝听又开始想别的。他想自己的惩罚有没有走够,那天拜的佛有没有降下新的惩罚?他想早点确认,这样才好知道自己要赎些什么罪。
他又想到自己的惩罚好像都被挡住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苦了,周围的人好像都爱他,态度顺从得让他觉得之后孕育着更深的惩罚。
他想到这些变化是在自杀之后产生的,世界仿佛稳定了。
——那这些是不是别人为了不让他死的做法?
这样是否过于勉强他人了。
其实是肯定的。但有一点不肯定:是否真的是这个理由。
韩暮生在做什么?他是否会像他一样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日子里悔恨地在某个地方刻下一刀?也许不是。但他总疑心有超出他预料的东西存在,就像所有人其实都是假的。
上一次和宋铮承跟沈凭依见面,还是在医院。他们之后在手机上真切地过问过好几次他的身体健康。沈朝听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地方都被他忽略了。于是虽然外表显得瘦骨伶仃,他还是一一报着正常。
阁楼叮铃哐当的响着,打乱他的思绪。沈朝听轻轻蹙眉,出门去看。
站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韩暮生正趴在那里翻东西。旁边的手机屏幕没熄,沈朝听瞥到一大段话,但他很有礼貌地匆匆离开了。
“需要我帮忙吗?”沈朝听问。
韩暮生被吓一跳,猛的起身,脑袋差点撞门框上:“听听你要看吗?我在收拾东西……翻出来一堆小时候来这边住留下来的。”
沈朝听看起来被勾起了兴趣,眉梢浅浅一提,眼睛微微一亮,嘴角慢慢勾起一点,感情十足充沛:“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的就是你的!”他眼珠子一飘,落到旁边没锁屏的手机上,顺手过去关闭然后抄进兜里。
沈朝听语调轻轻柔柔的:“我要进去吗?”
韩暮生看看前方几乎称得上是被堵住了的门:“嗯……”
动作间,爬在门槛上的玩偶骨碌碌滚下来。
沈朝听弯腰捡起来,打量了一下:“这是你的玩具吗?”
韩暮生不知所然,转头看一眼:“嗯,小时候不爱说话,我姐出门的时候就喜欢给我带点东西回来逗我。她自己喜欢换装小游戏,所以总买能换衣服的娃娃,还有,”韩暮生埋头翻起来,“我记得这里还有一套家家酒……玩偶版的,小房子也有小人也有,我不玩,韩玉槊就打我屁股,我只能跟她玩。”
沈朝听失笑。
韩暮生怕他不信,一阵捣鼓,还真给他找到了:“……丢了好多。”
他有些失落。
这栋房子装杂物的什么东西都缺,当初也没想起来,后来打扫的阿姨才大发善心找了塑料袋把它们包起来。但东西堆在一起,塑料袋戳破了,或者当初就不完整,反正现在已经没办法完全复原了。
韩暮生两只手都是厚厚的灰,脸上满是汗,擦过去就在那上面留下一道痕迹。
“小的物件总是容易在移动的过程中丢失,这不怪你。”沈朝听不太熟练地安慰,“丢失的它们,只看到了你们的童年,它们会庆幸自己的记忆里,你们数年依旧是天真的模样;而留下的这些则是为了看到你们的长大,原来世界上,不是所有长大都是一件坏事。”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的确不会是所有长大都是一件坏事,因为事情总是两面的,年少的天真,也就是长大后的稳重。
因为心中一直都抱着责任,所以不管性格怎样变化,都是那一个。
韩暮生不翻了,跑下来洗手洗澡:“太脏了!听听你想看的话随便看,我先洗澡去了。”
沈朝听于是取而代之。阁楼窄小昏暗,看起来很安全。几个木箱子摞在一起,最上面有一个小巧的木盒。他有印象……
校庆的时候,宋铮承沈凭依托校长给他送来的木盒和这个盒子长得一模一样。
那里面的……应该是……宋明莘的、遗物?
沈朝听神情恍惚。小木盒是扣上的,没有锁。他不由自主地钻进窄小的阁楼里,只为了去触碰那个盒子。
……不是。
一块带在孩子身上刚好合适的玉,一张泛黄的铅笔写过的纸,零零碎碎好看的小东西,漂亮的植物标本,小动物形状的廉价胸针。
好熟悉。他垂眸看着。哪里来的熟悉感……
他余光瞥到那成型但不完整的小屋,又看向盒子里面零碎的插件,恍然:这不是宋明莘的东西。这是韩暮生的。
但他站着没动。他还是觉得这是宋明莘的东西。或者其实是他隐隐觉得和他有关,他想起自己知道的信息,他和韩暮生以前认识。
即使早就彼此遗忘。
韩暮生洗好澡,在外面没找到他人,就来阁楼这里看。人果然在,就是呆呆的,看起来像是离了魂。韩暮生吓一跳,想起前几天沈朝听的癔症,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怎么了?”
他看见沈朝听手里的东西,也有点奇怪:“这些东西长得好熟悉……但是我不喜欢做标本啊。怎么家家酒的插件还在里面……当时我没有拼完吗,还是弄坏了?”
他话实在是太多了,沈朝听被一句句絮叨的话叫回来。他把小木盒转移给韩暮生,韩暮生差点没接稳,就看他匆匆走出去。纸张飘起来,韩暮生去看,却没找到完整的句子。
“一?帆……平……康。
“哪个是名字啊?还能把别人的纸收进来吗?可家里没人叫帆平康之类字的啊。”
他有点费解。
关上阁楼的门,再四处找,沈朝听已经在院子的石桌上摆好茶点。悠悠晃动的躺椅是风摇起来的,花在宁静的空气里舒展。娇嫩的月季吐露芬芳,一枝绿色的花独树一帜,像某种昆虫而不是一朵花的颜色。
清晨下过大雨,现在还算清凉。
韩暮生倚在门框上,看着沈朝听的背影,眼一眨不眨。韩玉槊的回复早就来了,不过他没看。
他觉得自己是要追下去的,是要继续一辈子的。韩玉槊的看法只能当辅助。
这是一种概念,他有了这种概念才会完全坚定。所以他今晚要研究如何帮助沈朝听走出过去的阴影了。
这儿没有上帝。但有邻居奶奶没出来,在屋子里面祷告,颂唱赞美上帝的歌谣的声音。
“……
“疑是无路自有光明门。
“忧愁变喜乐,患难得安宁。”
沈朝听也听见了,抬眼看向那栋房子。韩暮生看见他微愣,应当是余光看见了自己,然后转头看过来。
视线相撞。
韩暮生露出一个笑,沈朝听收紧握住杯柄的手。
他在那儿站着干什么?沈朝听有点疑惑。但无所谓。他伸手,招呼韩暮生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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