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舒怀见祁和是开着车来的,挑了挑眉:“没见过你开车。”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祁和也不例外,她很恭维地接上一句:“说明我很有诚意。”
祁和很是绅士地替段舒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绕过车身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了安全带,准备放手刹时发现段舒怀闭眼靠着背椅,没有系安全带。
祁和出声提醒:“你的安全带没系。”
脑海里突然冒出肥皂剧里男主角帮女主角系安全带的场景。俯身贴近,靠得那么近,祁和想,要是她也这样帮段舒怀系安全带,是不是能看清楚他的眼睛,知道有多少根睫毛。
不过没有这个机会,段舒怀自己系上了。
这是祁和开车最稳的一次,全程速度把控得很好。到了餐厅外,祁和将车停到负一层的停车场,两人坐电梯上楼。
餐厅在十楼,一进门便有服务生热情迎客,祁和订的位置靠窗边,能俯瞰城市夜景。
“这里很难订吧?”段舒怀问。
祁和否认:“不会,我加了钱,很快就订到了。”
段舒怀低头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但祁和感觉他心情很好。原来段舒怀也会因为别人给他花钱而感到开心,好奇怪,这明明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餐厅服务周到,上菜速度也快。服务生推着推车进来,祁和看着穿制服的人,一时怔愣。
“许池?你的手怎么了?”
许池左手手臂上有一块红肿,在白色袖口下显得狰狞,他像没知觉似的,拢了拢衣服,盖住伤口。
“刚刚不小心烫伤了,没事的。”许池调皮地笑了一下,利索上菜,“老师,祝你和男朋友用餐愉快!”
没等祁和抓住机会细问,许池便换了方向,去给其他客人上菜。他小心地将餐盘放在餐桌上,对陌生客人出示礼貌的微笑,而后消失在门外。
注意到段舒怀的视线,祁和主动解释:“我的一个学生,在这里兼职。”
段舒怀:“嗯,上次在医院见过。”
这家餐厅摆盘相当讲究,有一些祁和从来没见过的奇怪搭配,味道却是新奇的好。
段舒怀应该是喜欢的,祁和注意到他吃的比平时多。他吃饭的模样很斯文,咀嚼的动作很慢,让人看着心情变好,胃口也变好。
周围有其他客人小声交谈的声音,靠窗边坐着的两人却没有说话。
祁和很喜欢这种状态,放松,惬意,她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自言自语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但吃饭却一直是安静的。
恰好段舒怀也是安静的,他喜欢安静。
多么般配啊,祁和偷看段舒怀时忍不住想。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鬼迷心窍,无药可救。
正对面的白墙上挂着吊钟,钟摆有规律地摆动着,一下一下。
祁和从来不会忽视自己的计划,她严格执行并贯彻到底。吃饭的速度也在计划之内,算着时间咀嚼,不快也不慢,更不想让段舒怀发现这份刻意。
毕竟惊喜是不能提前透露的。
段舒怀放下餐具,擦干净嘴上的残留。等了祁和一会儿,他道:“我去个洗手间。”
只剩下祁和一个人在座位上,她吃了块甜点心,时刻关注着时间。
秒针不停转动,段舒怀离开已经十三分钟,再过两分钟就要放烟花了。
就在祁和准备打电话催促时,门被推开,段舒怀拿着透明的小塑料袋走进来。他慢慢走近,透过塑料袋不难看清里面的东西,是一管烫伤膏。
段舒怀将药膏放到祁和面前:“放心不下的话,等会儿拿给他,叫他记得按时抹,留疤了不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祁和心底蔓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下一秒,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短暂地留下印记,像一枚临时的瑰丽勋章。
祁和在餐厅众人的惊叹声中关掉闹钟,希望段舒怀没有发现,虽然她知道,即便发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面前的人正望着窗外,瞳孔被火光映得明明灭灭,像一颗纯正的黑宝石,色泽漂亮到让人舍不得眨眼。
这场烟花秀持续时间是四十分钟。
数不清的引线被点燃,烟花燃料里的化学物质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升空,瞬间发光发热,在漆黑的夜幕里绽放出璀璨却又短暂的光芒。
祁和一直觉得,烟花是另一种形式的流星,划过天空的瞬间,带来喜悦与幸福。所以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想段舒怀收获幸福,想所有的好运降临在他身上。
段舒怀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弯了弯唇,声音带着笑意:“这是今晚约我吃饭的原因?”
祁和看得入迷,回过神来很轻地说:“我说不是呢?”
他轻笑一声:“不信。”
两人的视线撞上,段舒怀眼里含着浓情,那样令人沉醉,当下这分分秒秒里,只映着祁和一个人的身影。
让她有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多么难得,能有这么一天,脚下是熟悉的城市,远处是哄闹的人群,身边是重要的人,此刻天边绚丽无比的烟火仿佛是一场绮丽的见证。
——原来自己还能站在段舒怀身边,和他再看一次烟花。
“要牵手吗?”
祁和迫切需要肢体接触来获得安全感,她想抓住什么,想抓住了就再也不松手。
想起晚上那通电话里,段舒怀说她今天很主动。并不是只有今天,祁和后知后觉发现,在和段舒怀相处的这些天里,她主动的次数很多,譬如提出一个月的时限,又譬如提出牵手。
她好像是等不及的那一个。
段舒怀牵住祁和的手,双方体温交换,热意自掌心开始蔓延。
“下次不用问。”段舒怀很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
祁和的好奇心在这一刻变得强烈,她问:“其他的也不会拒绝吗?”
“你指的是什么?”段舒怀的眼神似乎变深了一些。
祁和仰头看着他,隐约觉得她和段舒怀之间有一层薄纱,有太多的东西被这层纱掩盖住,表现出来的是按捺不住溢出的部分。
她羞怯又克制,想索要更多但又害怕,害怕更多的靠近,又期待更多的靠近。
从段舒怀的角度来看,祁和这模样太像只猫,让人情不自禁想摸一摸脑袋。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坐着的人愣了一下,像是呆住,随后站起身,视线变得平直。
一秒,两秒。
察觉到她的挣脱,段舒怀虚松开手,空了不过一瞬,祁和的手指钻了进来,十指紧扣。
一个比交握更亲密的牵手姿势。
祁和向前走了一小步,抬起眼:“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给我放过烟花。”
段舒怀颔首:“记得。”
随后他又抬手摸了摸祁和的脑袋,比刚才更轻、更久,像无声安抚。即便过去了那么久,段舒怀依然怕祁和会难过。
“我当时光顾着哭了,都没和你说谢谢。”祁和很郑重地说:“谢谢你,段舒怀。”
“祁和。”段舒怀看着她,眼神柔了几分,“没关系的,不用总是说谢谢,是我该做的。”
祁和摇头否认:“你不是一定要为我做这些的,那天晚上那么冷,我看到你嘴唇都冻紫了。”
段舒怀牵着她,他的手很热,握紧时似乎有股灼烧感:“当时有好受一点吗?”
祁和盯着他看了几秒,眼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伤心。她实话实说:“有。”
“所以是值得的,”段舒怀语气很温柔,“是我自愿的。”
“你……”
余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口,祁和怔怔地看着他,试图从段舒怀眼里辨别这句话的真伪。
然而理性认知快于现实的感性,快到她不用去寻找,心底就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这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段舒怀不会对她撒这种谎。
“……你不要这么说。”祁和莫名感到沮丧,头顶飘来一片无法被烟火炸散的乌云,轰隆一声,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你这样,我会当真的。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份自愿是建立在段舒怀本身的温柔之上,与感情无关。
“段舒怀。”
突如其来的情绪操纵祁和向段舒怀索要承诺,甚至顾不上是否越界:“以后能不能——”
幸好,还存有几分理智。
祁和没有继续说,只是看着他,她要以什么理由和身份要求段舒怀以后只和她一个人看烟花呢?
这样的要求太不合理,太强人所难。
婚姻也无法保障。
因为结婚了也有可能会离婚的。
“要说什么?”祁和的情绪很快就被段舒怀察觉到,尽管他不清楚为什么两分钟前还在兴奋的人这会儿看起来会这么难过。
祁和笑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轻快一些:“是个无理的要求。”
所以没必要说出口。
“那我猜一猜吧。”
段舒怀回想祁和刚才说的话,停顿几秒:“和我刚才说的话有关还是和烟花有关?”
“你不是猜吗?”祁和轻易地被他牵着鼻子走,“我怎么能告诉你答案。”
她这会儿放松下来,因为确信段舒怀不会猜到。
段舒怀真的思考起来,不过这个过程显然不顺利,微蹙的眉出卖了他。祁和刚想开口劝阻,他道:“你想我把这个餐厅买下来?”
话题偏转得太厉害,祁和被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而后段舒怀又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要求是你觉得无理的。”
“所以你觉得买下餐厅很无理吗?”祁和问。
段舒怀打量四周,无意识地轻点着头,精明的商人气质于无形中冒了出来:“并没有,甚至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大概要晚几年才能买得起。”
失落的情绪早就在交谈中不知所踪,祁和发现自己其实能够坦然,因为段舒怀足够包容。
她晃了晃牵着的手:“我比你想的还要贪心一点。”
“买下这栋楼?”段舒怀说着自己都笑了,大概觉得实在离谱。
祁和:“怎么不说是摘天上的星星?”
“星星也可以,不算贪心。”
简直是纵容。
段舒怀对‘贪心’的理解太过与众不同,像极了恋人之间不过脑的情话。祁和忽然好奇,她问段舒怀,那什么叫贪心?
段舒怀看了祁和很久很久,炽热的眼神像能把人融化。
时间好像停止了,身体的血液却仍在流动,隐约有披着火光的蝴蝶从十多年前的某个夜晚飞出,穿过段舒怀的心脏,停在祁和正颤抖的睫毛上。
“和你结婚。”
“祁和,和你结婚是我贪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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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N.灿烂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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