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明,遥遥一点橘色从掩映的绿意里冒了头。
山中夜间水雾重,清晨的植物上还能抖落几滴晶莹的露珠。
庄璐萱怡然自得地从松畅的一觉中抽离,才缓慢意识到,她此刻仍旧处在昨日的温泉房里。
睡着前的记忆惊现片刻断档,她个人能追溯到最久远的记忆,是她美滋滋地喝掉了整整一杯鸡尾酒的画面。
融合了橙汁的爽利和酒液的深邃,后味仿佛全部遨游在橙香里。
大概就是那一杯作了妖。
盛泷一看样子醒在她前面。
容纳两人绰绰有余的大床,遍看一周只能窥探到她自己的痕迹。
说不准盛泷一是没在这儿睡,还是醒来后妥当收拾。
庄璐萱扯开被子,翻身下床的动作在片刻间隙中被急刹,随后风驰电掣地倒车复原。
一溜烟又钻回了被子里,伴随着整张脸霎时间胭酡一片。
她怎么会——没穿衣服啊!
甚至寥寥一看,连内衣裤都杳无踪迹。
全脸都埋在被子里,直至呼吸不畅,她才硬撑着镇定,重又掀起被单一角。
搜刮记忆的勤勉以失败告终,庄璐萱仿佛深陷失忆沼泽,有关昨晚的印象没留下任何可供探寻的蛛丝马迹。
试探着动了动腿,倒是没任何不正常的感觉。
她曾听闻过,女孩子的第一次会很痛,但没准儿是道听途说,又或者一夜就能复原。
谁让她经验不足,判断不出深浅。
这么想想,她实则不排斥与盛泷一水到渠成。
就是又吁吁轻叹了下,女孩子人生里记忆犹新的宝贵时刻,到她这里却以留白代替。
惆怅中还掺杂着几分惋惜。
庄璐萱又朝门口瞄了眼,视线途经才发觉床尾放置了整套的女生衣物。
不用说,只能是盛泷一提前准备好的。
盛泷一预订的这处独栋的温泉客栈,面积出人意料的宽敞,但双人大汤里卧室只配备了一间。
现下室内仅她自己,不过谁知门有没有锁,盛泷一又会不会突然破门而入。
庄璐萱谨慎地用被子掩着身体,抻着细嫩白皙的小臂,捞过脚边的衣物塞进被窝。
平躺穿衣——和隔着T恤穿脱内衣一样,都是女孩子的专属技能。
裸露的身体转眼被重新收拾整齐,一套衣服换来满分的安全感。
庄璐萱下床,推开门去。
盛泷一穿戴整齐,面朝门的方位落座,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他手里松松地掂着本书,世界咖啡地图,茶几书夹上摆着的。
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在看。
她出门,动静倒是被第一时间映入他的眼帘。
庄璐萱无处安放的眼神在微微亮的晨光中映照的分明。
她脸上有一丝羞赧的不安宁,没说话,搅着拇指的小动作却不停。
眼波里全是不知前因后果的无措。
盛泷一朝她颔首,“醒了?”
庄璐萱点头,“嗯”的声音挤在嗓子眼里。
“过来坐?”盛泷一适时邀请她,“你的疑惑估计不少。”
他说:“不着急,慢慢问。”
庄璐萱两三小碎步走过来,规整地坐在他身边。
沙发下陷,陷的弧度又在轻微范围,是她竭力忍耐着绷直身体,屁股只用一点点力的坐姿。
剩下一部分力道还在脚上。
总之不是很放得开的闲适姿态。
盛泷一看一眼她欠缺松弛的身体,没点破,由她去了。
庄璐萱没说话,盛泷一先破冰,他声线清磁:“说吧,想问什么?”
庄璐萱持续忸怩,她太过腼腆地抿唇,如同羞怯的根本不敢提,半天也憋不出一句。
盛泷一看着她,略微沉吟,缓慢而轻声地说:“你昨天吵着要睡觉。”
盛泷一对健康问题还是很注意:“睡觉不能穿着泳衣。”
“是湿的,不说弄湿了床你会不舒服”,他说,“这样时间久了,会寒气入体。”
不知不觉间,庄璐萱大体拼凑出了逻辑链条上的一节。
温泉水浴多半有很强的后劲,赧然的赤褪去,庄璐萱的脸颊,恢复到最干净清亮的状态。
瓷白的皮肤宛如浸泡了牛奶,光滑又白皙。
她默了默,声音闷闷的“哦”了声。
心跳凌乱,表面镇定,她又猜着问:“那你,有没有看、看到……”
“没有”,盛泷一平静地说,“帮你洗浴,裹了浴巾。”
他说:“我没有睁眼。”
庄璐萱哑然一瞬,“你还帮我,洗了啊?”
“不然?”盛泷一沉默少顷,低声讲,“要清理下的。”
庄璐萱垂头,也不知怎么开口,衣角被攥出一丝凌乱的褶皱。
“可是你清理,不也是要……”
脱光的吗。
盛泷一无奈地笑一下,轻牵唇角,“你确定要跟我详细讨论这些问题?”
他可以,就怕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清理时你穿着泳衣”,盛泷一缓解她的顾虑,“只是简单的帮你淋浴。”
“之后关掉花洒,我闭眼”,他喉结轻滚,“帮你脱掉泳衣,用浴巾罩住你。”
“只是过程并不怎么顺利。”
庄璐萱绷紧的神经如同刚竭尽精力搭好的戏台子,忽然就垮台了一角。
质量本就欠佳,又失了支点,剩下的内里也摇摇欲坠。
在盛泷一话落后,绵长的安静里,庄璐萱缓慢地闭了闭眼。
不难想象的画面,眼睛都看不见,又哪来顺利可言。
太静谧的环境不好,容易让人联想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盛泷一。
他思绪就重新被牵扯到昨日晚。
不顺利的形容太过保守。
若并不顾及言语客气,实际得用很艰难来形容才勉强准确。
女孩子靠在他身上,不费吹灰之力。
她脑袋靠在盛泷一宽阔的胸膛上,花洒水流兜头下落,在她蝴蝶骨上打出漂亮的弧度。
时间延续至此刻都还算顺利。
接下来他步步谨慎,闭眼,缓缓地将掌落于庄璐萱肩头,勾着肩带的指停驻许久,才在怕冷气来临前,忧心她受凉的念头里,褪下了她仅剩的布料。
在衣不蔽体的间隙,宽大的浴巾覆住了庄璐萱。
明明从未过界,但盛泷一闭了闭眼,呼吸愈发粗重。
他把他的所作所为,拿动手动脚来定义。
即便动作再小心翼翼,也在所难免地触到了不该触的地方。
庄璐萱的肌肤比想象中更滑,带着点一碰就能掐出水的脆弱,他力道放至最轻,寻不到位置的途中,冷不防地碰上一捧柔软。
像能够肆意改变形状的雪。
与雪不同的是,他不小心贴到时,留下满手温热的气息。
满脑子想的都是愧对她的内疚,盛泷一第一时间局促地收了手,转身抱着纤柔的睡美人回房。
将她安置在温暖的被窝里,宛如等待盛放的花苞,被养花人精心呵护在温室中。
养花人原本打算不分昼夜的看护,却在冷不丁触了花蕊后,满心愧疚地离场。
很快。
热气氤氲的浴室又响起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结果就是当晚,罕见的失眠倾向剧烈席卷。
盛泷一躺在沙发上,腿虚嗒嗒的翘起撑着,手背抵着额头,无所事事地观赏夜晚的一轮弯月。
月光溶溶,隐隐地映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投至鼻梁上方时被挡了阴影。
盛泷一依靠手背遮着点瞳仁虚焦,脑海中反复刷讨存在感的,是他极力忽略,却仍然挥之不去的柔软瞬间。
盛泷一躺着时,地心引力造成肌肉自然下陷。
宛如浪潮初退,更傲人的喉结轮廓被月色描摹,他咽了咽嗓,同时想到的还有别的。
关于他身份的。
离太阳再度升起满打满算也不剩几个小时。
新一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但亲近抑或疏离的盲盒,有一半的可能性并不会按照他规划的方向行进。
*
庄璐萱憋了半天,又嚅唇低语。
出乎预料的,并非对盛泷一身份的审判。
她关心的另有其事,谈起来全是羞怯:“我们昨天,那个了吗?”
盛泷一没理解:“哪个?”
庄璐萱被推到一个不得不明说的境地,她有点悲愤:“就是,睡了吗?”
盛泷一怔了下,猛然意识到她话里担忧的含义。
他眉心拧起一个很轻的弧度,和她确定:“是躺在一张床上,还是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庄璐萱小声咕哝:“其他的。”
盛泷一脸色有点沉,不可置信地问她一句:“有没有你感觉不出来么?”
“我又没有经验嘛!”
意思是她确实感觉不到,并不清楚,所以最关心。
庄璐萱快尴尬死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回答问题,光会熟练使用反问句。
“……没有。”
盛泷一没奈何地叹了声气,不多见的语重心长:“我怎么可能,在你没同意的时候,就对你做其他的。”
庄璐萱红着脸,小声反驳:“是谁说的,先斩后奏。”
男人耳力太好,听她不满嘀咕,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又轻轻捏她脸,“亲你,和你说那件事,意义能一样?”
庄璐萱音色里沾一点委屈,“谁知道嘛!”
“我还以为……”
你默认我会同意的啊。
这句说不出口。
真的说了,像是她热烈欢迎,邀请他共同做些其他事情。
女孩子还是有矜持在。
盛泷一的手一旦放在庄璐萱身上,就总是很多小动作。
比如捏捏她脸,再比如敲一下她脑壳,或者和现在一样,轻轻勾着拨弄她的发梢。
男人动作轻浮,面貌也开始游刃有余,“没有还挺失望?”
庄璐萱啧了声:“才没。”
盛泷一把她魄力十足的念头归结为酒壮怂人胆。
他未置可否,和庄璐萱打商量:“下次——你什么时候同意了,可以给我个暗示。”
庄璐萱稍稍抬眸:“什么暗示?”
盛泷一凑近呈耳语姿态:“比如再喝一次酒?”
他拿庄璐萱自己的发尖末端在女孩子锁骨上挠痒痒,脑袋倚在她肩头笑。
“当然,只能选我在场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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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给个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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