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三月,横槊城中突然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锦衣少年,城中居民虽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但是都觉得这个少年仿佛天上来的仙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仙气儿。
锦衣少年就这么在城中住下,每日傍晚出门,泛舟河上,吟赏烟霞,惹得横槊城一众女儿家芳心暗许。一时之间,几乎整个横槊城都在讨论这个陌生的少年。
于是过不多久,于银儿也听说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一向心气极高,听到身边侍女将少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自然生出了想看他是何方神圣的心。
这天,于银儿仔细梳洗打扮之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锦衣少年常来的河边,装作赏景,实际看人。
暮色四合,碎金摇曳的河上飘来一叶孤舟,一个穿着黑锦衣服的高挑少年站在船尾,或许是感到有人在看他,少年回头,嘴角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于银儿忽然觉得自己那颗从未因男子跳过的心开始“砰砰砰”地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于银儿脑子里全都是少年的那一笑,挥也挥不去,可是纵然如此,她也有着大家女儿的骄矜,决不肯自己先和少年交谈。只是从此之后,她便有意无意的来到河边。
幸是少年也对于银儿有意,主动和她攀谈,这下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之后于银儿便要少年去城主府提亲。少年也不推诿,隔日便带了许多礼物到城主府中。
据少年自己说,他叫朱郗,乃是南边来的散修,家里也只剩他一个人了,说什么他和于银儿两情相悦,希望城主成全。
横槊城城主于鸠却有些犹豫------朱郗就算是散修,修为也比他高上许多,这原本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是他却担心自己女儿会受委屈。
于银儿天生不得修仙之道,之后必定会慢慢老去,而朱郗则会永远如此样貌,他二人如今看来郎才女貌,可到银儿老了该当如何自处?
于鸠便没有答应,可是他还是太小瞧了他的女儿。
不过多久,于鸠就听仆人说小姐日常呕吐,食欲不振,他心下大震,连忙请大夫前来诊治,可是结果却让他无法面对。
大夫说,于银儿已是珠胎暗结。
------至于孩子的父亲么,显而易见的是朱郗。
这下子于鸠便也不能再拒绝,便草草地让朱郗和于银儿成了婚。
如果故事到此就结束,还算得上是一个喜闻乐见的爱情故事,可是偏偏之后的发展谁都没有想到。
据说于银儿在六月左右的时候,有一天半夜起来发现朱郗不在,便挺着肚子去外头找,找了几圈都不见,却在花园中发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于银儿吓得大叫起来,蜘蛛在月光下转过神来,赫然是朱郗的脸,而且他的嘴角还沾有血迹,仿佛是地狱来的恶魔。
到了这一步,于银儿全部都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夫婿并不是什么少年英才,而是一个妖怪。
“原来是蜘蛛啊......”穆姝听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虽然她不是很怕蜘蛛啦,但是阿青描述的这个场景确实有够瘆人的。同床共枕的良人竟然是只蜘蛛妖,而且自己还不知道,于银儿当时应该三观都震碎了。
阿青:“我听的明白,从城主府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是蜘蛛。小姐当场就惨叫起来,然后昏了过去,城主及时赶到这才没有招致大祸。”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朱郗的修为比城主高吗?为什么城主能震住他呀?”穆姝问。
阿青自然而然地道:“傻穆姝,城主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城,人又好,府中当然是有很多帮手呀。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了另一种一种说法。”
“什么什么?”穆姝把耳朵递了过去。
“有人说那只蜘蛛妖被赶跑不是因为城主和帮手厉害,而是那只蜘蛛妖最怕月圆前后的那几天。在这几天里他的力量会很弱,只能靠吸食人的精气血肉维持身体,城主府中有好几个失踪的婢女侍卫都成了他的口中餐。城主发现姑爷是妖怪的时候,正好是月圆的那几天,所以比较好击退。”
“原来是这样。”
穆姝暗自想,这两天也是月圆呀,那这两天那个蜘蛛妖应该比较好对付吧,大师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只不过于银儿到底是如何危在旦夕,阿青还没讲到。
阿青又道:“......妖怪是走了,可是小姐却心里一直没缓过神来,你想想,她肚子里还怀着一窝小蜘蛛呢!”
肚子里.......有小蜘蛛?
不得不说,阿青这个说法真的极度准确且形象啊摔!
“哎呀你别说了,我都有那个感觉了。”穆姝脑中立马就脑补出了一窝小蜘蛛,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嘛。”阿青撅撅嘴继续说:“之后小姐可能也接受不了吧,然后趁着下人没顾上,拿剪刀自戕了。诺,据说就戳在脖子这儿。”
“自戕......”
继浑身鸡皮疙瘩之后,穆姝莫名感觉脖子也凉凉的。
于银儿着实挺惨啊。一个心高气傲的城主女儿,原本可以过上富足无忧的人生,可是却因为朱郗的到来打乱了一切节奏,到最后又接受不了自己恋人是妖怪的事实,竟然选择了玉石俱焚。
“所以说我说小姐确实没救了嘛,剪刀往脖子这儿戳,纵然城主有再多的奇珍异宝,可也只能让小姐吊着命,这两天小姐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
说到这儿,阿青也叹了口气。
“说实话穆姝,小姐真的挺好看的,人也有礼貌,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这些年来,大家有嫉妒她的,但是大多数也羡慕她,谁知道竟遇到了这种事情。”
两个女孩感叹了一番,时间已经过了许久,阿青又是个中午不睡觉不行的,说完后直打哈欠,眯着眼睛摸上.床睡觉去了。
穆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总觉得不舒服,身上仿佛爬满了小蜘蛛。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而身边的阿青也因为响动在睡梦中皱起了眉毛。
唉,自己不睡也不能影响别人呀。
穆姝干脆起身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合上了门之后,直奔却尘的屋子去。
不舒服找大师,见到大师心里头这膈应劲儿应该就消失了吧,穆姝心想。
她走得风风火火,路过在太阳底下晒得蔫儿蔫儿的小青蛇时候脚步依旧如风,没有丝毫停留。
高手:老大怎么还是不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看阿青的啊。
想到这儿,小青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沉入水中。
有点儿燥,得冷静冷静。
穆姝轻轻敲了敲却尘的门:“大师,你睡着了吗。”
却尘的声音传出来,让她进来。
穆姝便闪身进了屋子,抬眼看见却尘仍是坐在桌子边,背挺得笔直。
“大师啊。”
穆姝坐到了却尘旁边,然后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拉长声音抱怨:“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爬满了小蜘蛛,痒死了。”
“怎么了。”
却尘低头看她,一朵淡红色的绢花插在发鬓,是一朵芍药的形象,绢花随着穆姝说话的开开合合不住颤动着,仿佛是一朵真花一样。
刚刚就看见穆姝像是一颗小炮仗一样风风火火地炸过来,果然是红色更衬她。
只听穆姝说:“还不是因为阿青,她描述的角度太清奇了,导致我现在脑子里的画面全都是一、窝、小、蜘、蛛!循环播放的小蜘蛛啊,我从小到大看的自然频道的蜘蛛全都到我脑子里了!”
她要死掉了,真的。
却尘:“事情经过打听清楚了?”
“嗯。”穆姝下巴枕在胳膊上,点了点头,一改她平时特别能扯且不着边际的说话方式,快刀斩乱麻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当然,她没有转述阿青的那句“肚子里有一窝小蜘蛛”,这句话真是看一遍恶寒一边啊!
却尘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点头说:“如此说来,应该是七月初六那天于银儿将要丧命,朱郗于是赶回来设了此阵法,用城中百姓生气给于银儿续命。”
“这么说来,其实那个朱郗对于银儿还是有感情的,他都肯把内丹押出去了,于银儿对他来说应该挺重要的。”穆姝道。
然而这句话一说完她便又皱起了眉,唉声叹气地嘟囔道:“可是我脑子里还是一窝小蜘蛛的形象。”
“嗷嗷嗷嗷嗷!”穆姝突然伸出两只手疯狂地揉了揉自己两鬓的发丝。
“大师。”穆姝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却尘,两只手并排抓着他的胳膊。
她发丝微乱,可两只好看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帮我个忙好吗?”
穆姝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什么?”
“我不想在脑子里循环播放蜘蛛的图片了,我需要做点什么把他们赶出去!”
穆姝坚定地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