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楚宋玉在空荡的后厨转了一圈，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并未得到回应。

灶膛内并未生火，灶台冰冷，桌面空空如也，楚宋玉猜测自己是进了幻境，只是无法确认时间线。

他拉开橱柜，里面装了些碗碟，并没有神龛。

“没有灰尘……是有人在住吗？”他摸了摸台面，顺手抽出菜刀。菜刀没有锈，磨得很快，刀背甚至有一股蒜味。

一件还算不错的武器。

楚宋玉拎着菜刀，走出后厨，却没见到豆腐铺的柜台。

一张木床，旁边摆了个一人高的小柜子，中间有一栏镂空的装饰。对着床的墙放了一张方形的餐桌，桌上有一个孤零零的橘子，皮干瘪了，像个一脸苦相的老人。

餐桌左边是一道窄门，用粗布挡着，掀开后能看见一个院子。院子并不大，右手边是水井，左边放着些做豆腐的工具，尽头还有个小屋子，侧面用竹篱作门。

楚宋玉正打算去看看，就听见里头传来扑腾翅膀的声音，接着是两声鸡叫，一个女人哑声叱了一句什么，接着拉开了竹篱。

如果不是在幻境中，楚宋玉高低要过去问两句。然而现在处于幻境，楚宋玉可摸不清自己听见的是人是鬼，赶忙退后两步，躲回屋子里。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卧室，楚宋玉匆忙之下钻进床边的柜子里。

柜子里挂了些衣服，男女小孩尺寸的都有，将手臂长的柜子塞得满满当当。楚宋玉进去之后，几乎动弹不得，只好用手悄悄把身边的衣服往旁边拨。

也不知道这柜子里的衣服是什么做的，他感觉自己脚跟被某件裙摆勾住，蹬了两下都没摆脱，索性放弃，悄悄地将柜门推开一点点，从其中看向外面。

鸡房走出来的女人抓着一只公鸡走了进来，那只公鸡被捆了翅膀，随意扔在角落。女人咳了一声，在床上坐下。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只不过略微有些憔悴，眼下青黑，好像十天半个月没睡过觉似的。

楚宋玉屏住呼吸，凝神看着，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他下意识就要抬腿，不过他藏身的衣柜实在太小，施展不开，于是他强行忍住，低头看去，立刻僵硬住了。

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仿佛所有血液都逆着回到心房，楚宋玉四肢冰凉，唯有心脏疯狂地跳着，他紧紧咬牙才忍住没叫出声来。

我草！！！

楚宋玉一动都不敢动，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勉强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是个脏兮兮的小孩，泥巴糊了一脸所以分不清性别。

对上楚宋玉的目光，他伸出手，摸了摸楚宋玉的小腿。

楚宋玉忍不住扬起手里的菜刀。

那小孩愣了下，慢吞吞地移开视线，似乎是害怕菜刀，又可能是根本没想过攻击楚宋玉。

总之，楚宋玉松了口气，重新看向柜门外。

那个女人一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东西。楚宋玉感觉自己都快等得有点困了，突然听到门响了一声，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进来的是年轻的东掌柜，身材高大，长相粗野，看着没有楚宋玉印象里的那么凶。他进门后见到坐在床上的女人，笑了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轻声唤道：

“孙娘。”

女人并未抬头，只是默默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东掌柜也不恼，扫了一眼餐桌，见到那颗孤零零的橘子，又笑了：“怎么剩一个在这儿，留给我的？”

“不知道。”孙娘硬邦邦地回答：“我没吃。”

男人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橘子，坐在孙娘旁边把橘子皮剥了，还细细地将白色的须络给剔去，才递给孙娘：“那是小喜吃的？她若喜欢，我下次再买点儿回来。”

“不用了。”孙娘转过头，指了指角落的公鸡：“公鸡我替你准备好了。”

东掌柜尴尬地收回手，应了两声，把桌上的包袱拿了过来。

孙娘看见包袱，拳头不自觉地捏紧。随着东掌柜解开包袱，她几乎是从床上站了起来。

里面是一尊狰狞的泥像，鸡头人身，铜铃般的眼睛怒视前方。

五通神像。

楚宋玉远远瞧着，都觉得那泥像表情过于生动了，更何况直面它的孙娘。

孙娘不安地攥紧衣角：“一定要……吗？”

她中间的话说的含糊，楚宋玉没听清。

东掌柜点点头，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现在去把那公鸡杀了，鸡血辟邪。”

衣柜里的楚宋玉动作一顿，看向手中的菜刀。

杀鸡……要用菜刀吧？

旁边的小孩也看向他手里的菜刀。一阵尴尬的寂静蔓延，直到被东掌柜打破：“咦，孙娘，菜刀呢？”

楚宋玉赶紧往外看，忽然发现孙娘不知何时把外袍脱了。

“你再找找吧。”孙娘边脱衣服边回答。

东掌柜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没过一会儿，稍显急躁地出来：“厨房里没有。”

“也许在鸡棚里？”孙娘脱得只剩肚兜和中裤了，催促道：“时辰快到了，你别磨叽。”

东掌柜估算了下时间，点点头，冲进后院。

楚宋玉已经猜出东家这是要干什么了，估计是打算让孙娘献身给五通。然而这种事情，若是夫妻二人你情我愿，他也不知道如何阻止。

只不过菜刀在他这里，姓东的肯定是找不到了。此时孙娘脱得差不多，楚宋玉也不好意思走出衣柜，只好闷不做声地待在衣柜里。

“没找到啊。”东掌柜冲进房间，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又看向外头的天色：“不行，时间来不及了。”

他急匆匆地进了厨房，楚宋玉听见碗被摔碎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东掌柜便捧了碗鸡血出来，放在桌上。

“我们两个不能待在一个房间，所以我就……留在厨房。”东掌柜尴尬地搓搓手：“放心吧，这只是个仪式，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发生，这个你记得喝。”

喝？楚宋玉愣了。

鸡血不是拿来泼的吗？正常人谁喝鸡血啊？

“我并不认为正常的仪式需要女人脱光衣服……”孙娘咽了咽口水。

东掌柜可能不知道怎么回答，钻进厨房，将门给关上了。孙娘留在原地，忐忑地拿起桌上的鸡血，捧到嘴边。

咔！

衣柜门被踢了一脚。

这道声音同时让楚宋玉和女人都吓了一跳。楚宋玉瞪了眼身旁的小孩，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幻境还自带猪队友的。

孙娘又惊又疑地看了过来，端着鸡血，走到衣柜前。

楚宋玉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不是因为害怕孙娘发现他，而是因为他看到孙娘背后的五通神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