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谢千玄

陆宵正沉迷在小摊上挑挑拣拣,一听,立马朝四周打量,“在哪呢?”

他们离刚刚的酒楼走出一大截,此时还能看见谢千玄,着实令人惊讶。

寒阙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抬眼看去,眼见谢千玄行迹匆匆,脸色凝重,撩袍进了一间茶楼。

长明居。

陆宵视线扫过茶楼牌匾,不免升出好奇,他侧头问寒阙,“他近来什么动静?”

自从见识了这几人低到谷底的忠诚度后,陆宵把羽林卫散出去大半,尽可能收集他们的动向。

寒阙道:“吟诗作画,喝酒听琴,还有为清欢楼的姑娘一掷千金。”

他颇感无奈,“说实话,臣都担心他把明公侯的家底败光。”

明公侯是大盛第一皇商,家财万贯,光京城就有不少他家的商号。

陆宵听得好笑,“怎么跟他爹说的一点都不像呢?”

陆宵和谢千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系统颁布了共游太湖的任务之后。

在那之前,他对他的了解,只局限于明公侯来为他求封世子时的大加夸赞,说他师从大儒、克己复礼、如圭如璋、逸群之才……所以陆宵设想的,应当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君子。

可没想到一见面,活脱脱一个风流明俊的纨绔佳人。

陆宵有种被货不对板的欺骗感,但不得不说,谢千玄的真正性子,更招他喜欢。

他说他早年外出求学,讲他见过的湖光山景,奇闻逸事,陆宵几乎瞬间就被吸引进与京城陡然不同的故事里。

这也就导致了,他看见谢千玄跌破谷底的忠诚度后,极度的落差。

果然都是乱臣贼子,一个个巧舌如簧,骗得朕好惨!

他瞬间对谢千玄没有了好印象。

如今看他顶着极低的忠诚度神色匆匆,陆宵也不免好奇。

他迈步跟了上去,对寒阙叮嘱道:“朕去看看,你隐在暗处,若有不对劲的也好应对。”

身后轻微一道风声,陆宵走到茶楼门前,正好看见谢千玄消失在楼上的衣角。

他两步跟上,眼见生意凋零的茶馆一副死气沉沉之象,二楼更是冷清寂静,只能听见走在前面的谢千玄步履轻盈,闪进一间包厢后,嘎吱的关门声。

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陆宵更觉奇怪,悄悄站在了门外。

低低的交谈透门而来。

“贵了。”是谢千玄。

“公子,我们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毕竟人命比黄金呐。”

“比说好的价钱贵了一倍。”

声音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多了一位客人,自然要多一倍银钱。”

声音微扬,似冲着门边而来。

陆宵背后乍凛。

屋门极快地开合了一下,下一秒,谢千玄墨色的衣袂翻飞,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恍若铁钳,牢牢缚上他的脖颈。

窒息感随即漫上胸腔,谢千玄似是换了个人,欺身而上,死死抵住他的肩膀,一向带笑的眼睛微眯,杀气仿若实质,冰冷地打在他的耳侧。

陆宵挥退了瞬间就要下杀手的寒阙。

他侧头,看见谢千玄目光一滞,满眼的杀意与他的视线猝然相接,消失殆尽,愕然道,“陛下……”

陆宵狞笑,“谢世子,又见面了。”

谢千玄赶忙松手,双手恭敬的垂在身侧,跪地道:“臣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脖子上没了桎梏的窒息感,陆宵咳嗽两声,朝他身后走去,边走边说道:“没想到谢世子的功夫这般好。”

屋内窗户大开,寒风呼啸,早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谢千玄的折扇放在桌上,扇面清新雅致,一朵金盏银台亭亭立于水波之中。

他暗自打量,视线转了一圈,重新落回谢千玄身上,他正跪在门外,塌肩敛目,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之色。

他回道:“家父自幼便让臣勤奋习武,以求文就物成,报效陛下。”

陆宵:……

他又重新看了一眼谢千玄的忠诚度,确认到,嗯,说得比唱得好听。

他无语至极地笑了一下,冷道:“愣着干嘛,进来。”

谢千玄呆了呆,他分辨着陆宵的神色,眉眼低垂,小心地起身进屋,站在了一旁。

陆宵瞥了眼这个茶楼清冷的布置,心中有了猜测。

如今虽皇权一统,天下却大,总有不安分的江湖人自成一派,这种用来接头交易的地方,京城之内只多不少。

他有一种被冒犯的不悦,眸光低垂,缓缓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有求于人。”谢千玄苦闷道:“可陛下吓走了臣的线人。”

陆宵噎住,他总觉得谢千玄有恶人先告状的嫌疑,可他也确实偷听在先,没法说谢千玄的不对,点头,理不直气也壮道:“嗯,是朕的错。”

谢千玄打蛇随棍上,露出几丝乖巧笑意,朝陆宵建议道:“不如陛下补偿给臣?”

陆宵漫不经心道:“想要什么?”

“此事也不难。”谢千玄眼尾微弯,“臣想跟陛下求一个人。”

“求人?”

陆宵疑声,看着谢千玄的眼睛殷切地盯着自己,俊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他手指慢悠悠地划过掌中扇骨,手腕微抬,扇端警告似的点在谢千玄的下颌。

恍然道:“细想起来,爱卿不会是故意在这等着朕的吧。”

谢千玄笑道:“臣可冤枉。”

陆宵懒得听他狡辩,寻了张凳子坐下,“说说看。”

谢千玄乖乖的站在他的身侧,颇有几分可怜样。

“臣府中有一个忠心侍卫,押货重伤险些丧命,臣本想多给他些奖赏,他却什么都不要,只想跟臣求一个人。”

“嗯,继续。”

“此人是名女子,因家中贫困,被她酒鬼父亲卖入宫中,现在御前洒扫。”

“你是想……”陆宵气笑,“你用朕的宫人,做顺水人情?”

谢千玄不说话了。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宫是帝王起居之地,明晃晃想把手伸进来的,除了谢千玄,陆宵还没碰见第二个,他顿觉系统诚不欺他,此子果真狼子野心!

他眼睛瞥着,心里重复飘过两个字:怀柔、怀柔、怀柔……

“也罢。”他长舒口气,把折扇放回桌面,“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三日后让你的忠仆去宫外接人。”

谢千玄眉眼笑弯,眼尾微翘,“谢陛下。”

【谢千玄忠诚度-1】

陆宵:???

他本要起身的力度一顿,看着谢千玄,疑惑、震惊,不可置信……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有没有天理了?

“001……”他心里哀嚎,“这群人欺人太甚!”

001磕巴笑道:【会好的……宿主。】

陆宵心神俱疲,也不想看谢千玄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脸,视线放空,一人一球互相安慰。

谢千玄站在一边,不知道陡然沉默的陆宵是什么意思,顺着他的视线,朝下望了一眼。

一块浮雕团簇青玉。

他眉头一挑,恍然大悟,从腰间解下,双手奉上,笑道:“此玉是我去西域走商所得,莹润清透,稀世奇珍,更价值千金,献给陛下。”

【谢千玄忠诚度-1】

陆宵:???不是,谁跟你要了?不想给就不想给,还反记我一笔?

他猛地站起来,暗暗咬牙,客气地把玉佩推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世子不必多礼!”

【谢千玄忠诚度 1】

陆宵:“……”

他不由关心道:“近来明公侯手下生意可好?”

谢千玄疑惑:“陛下何出此言?”

瞧你这副样子,朕着实担心朕的税收。

“无事,随便问问。”

此间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出宫时已近晌午,如今一耽搁,外面早就天色擦黑,华灯初上。

他估摸着楚云砚怎么也该回府了,正准备找寒阙问问,寒阙却突然翻窗进来,朝陆宵耳语一句:“摄政王进宫了。”

“咳?!”陆宵毫无准备,差点被呛得半死,着急问道:“他进宫干什么?”

寒阙低头道:“今日巷里动静弄得大了些,王爷许是有要事奏禀。”

“朕看不像。”

过往记忆浮现,陆宵已经轻车熟路,咬牙切齿道:“他多半知道了朕偷溜出宫,先准备去承明殿兴师问罪,然后再给朕的太傅施压,多布置些窗课!”

他想起来就头疼,赶忙挣扎道:“快、快,回宫。”

“恐怕赶不上。”寒阙显然知道陆宵惯用的小伎俩,看热闹道:“摄政王已快到宫门了。”

陆宵不死心,抬头,看着寒阙怅然道:“双喜嘴笨,朕实在不放心呐。”

“确实。”

“不如爱卿去帮帮忙?”

寒阙:“……”

说罢,也不理会瞬间脸黑如墨的寒阙,陆宵忿而跳起,越过谢千玄就朝楼下跑,叮嘱道:“两刻钟,可一定要给朕拖住!”

只要寒阙能在承明宫外将楚云砚糊弄几刻,他也好匆匆从殿后溜进去,当作无事发生。

说罢,抬腿便跑。

只剩一个人的屋内,大开的窗户晃荡了两下,一个黑影闪过,跪在了谢千玄的脚边。

“主子,真要让薛宁撤回来?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御前,眼看就能用上。”

谢千玄沉着脸道:“楚云砚那条疯狗,这几日逮谁咬谁,再呆下去,就要被他揪了尾巴。”

“可是宫里无缘无故放出个人,就怕他也死咬着不放。”

谢千玄哼道:“他敢吗?小皇帝要放的人,他敢去惹人不高兴?”

“薛宁出来后让她回阜阳呆一段时间,无事不要进京。”

“是,属下明白。”他犹豫道:“可是皇城司的布防图……”

谢千玄垂眸想了想,忽然道:“现在什么时辰?”

黑衣属下道:“酉时七刻。”

“……酉时七刻。”谢千玄默默盘算了一瞬,倏然笑道:“他赶不上宫门落钥了。”

说罢,竟足下一点,从窗口跳下,追了上去。

陆宵一刻也未敢歇,他看了一眼天色,不由加快脚步。

茶馆出来正是盛京主干道,延此一路下去,就能看见巍峨庄严的宫城,红砖鎏瓦,十步一哨,灯火亮起,满目神圣尊贵之气。

陆宵根本无心感叹夜色下的别样宫景,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鎏金的红门古朴厚重,在他的眼前缓缓阖紧。

轰隆——激起一片细尘。

宫门落锁,非皇命不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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