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思索过后还是同意了,一是因为他们对这里的地形远没有明筝熟悉,二是因为面前的少女好像有种让人不自觉相信的魔力,他想赌一把。
冬日的太阳歇息得很早,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一行六人借着仅有的月色赶路。明筝和青词走在几人中间,前面是石敢当带路,后面是石敢山也就是好心大汉断后。
漆黑的夜色难以掩盖严青词的激动,她揽住明筝的手小声地问道:“明筝,我们真的要去山贼的地盘了吗,那里会不会好可怕?”
“那里的地势是比这边险峻些,不过我们去的是边缘地带,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事的。”
石敢当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免觉得惊讶:“季姑娘还去过那里?”
“前两年偶然去过一次,”明筝随口敷衍一句,她没有攀谈的精力,黑夜中辨别方向也是技术活。
距离上次来还是两年前,明筝看着前方比较陌生的岔道口,一时间有点忘记该走那个方向,许是考虑得比较久,空气中飘来一句小声的嘀咕,‘靠谱吗?’
明筝指了指左边的岔道口,石敢当没有一丝儿犹豫的往前走去。明筝打趣他道:“石船长就不怕我指的路是错的,到最后把你们出卖了?”
石船长听出来了明筝的一语双关,他当然没有全信,他已经将苏遇暗中转移,若真有不测...夜色中他的表情冷峻,出口却是轻柔:“我相信季姑娘不是这种人,就算石某看错了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石某就算是死也会带上你一起。”
严青词接上他的话:“那你算是看对人了,明筝是顶顶好的人。”
接下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入了山贼的地盘,这里地势险要,明筝给他们指了方便逃跑的路线。他们来来回回地探查好几遍,将路线熟记于心。接着做戏做全套,将明筝和严青词捆起来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然后就是等待,等待官兵被引来。
他们留下的线索很是给力,黑暗中先是有阵阵脚步声传来,然后是星星点点的亮光,少顷,一批训练有素穿着统一的官兵就出现在他们前方。
石敢当全身心戒备起来,来人比他想象得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站在方便逃跑的地方,掐着嗓子说道:“各位官爷,这么晚了,还出来办案啊。”
前方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你们几人为何在此?”
严青词拼命向明筝扎眼,是自己哥哥,明筝自然也听出了严青淞的声音,点头回应她。
石敢当恭维地说道:“今天不是祈福节嘛,这不结束后顺路来碰碰运气找找野果野菜的。”
“来这里?碰碰运气,拿下!”
严青淞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官兵迅速做出反应,瞬间就冲了上去。石敢当自是不和他们硬碰硬,和几个弟兄转身就向提前踩过点的方向跑去。
一片嘈杂中,严青凇本来也打算追去,突然听到石头后面传来的动静,他举起手边的火把朝声源处探去,刚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恍惚间好像见到小时候的明筝。
整片空间一瞬间好安静,静到严青淞能听到心脏传来的跳动,他的视线全部被眼前的人攥住。
明筝刚把嘴上的布条蹭掉,上面突然打下来一束光,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一束火把刚好将来人的大部分面容遮住。
她想要细看,被火把上的光刺激得更加看不清,凭着那一点熟悉,她试探地喊了声:“严青淞?”
旁边的严青词也反应过来,从她的角度能完全看到严青淞,她激动的声调从嘴上的封印中遛出来。
怔愣中的严青淞迅速回过神来,他上前将严青词的束缚松开,到明筝时,他指尖动了动还是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等妹妹去给她松绑。
明筝打量着生人勿进的严青淞,不禁感叹时光似水,不知不觉就流走了。还记得小时候的严青淞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而现在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整个人仿佛一把打磨好的利刃,随时等待出鞘。
严青淞察觉到了明筝打量的目光,僵直地站着。他第一次认识明筝还是因为青词,刚上学堂的几天功夫,她认了个老大。要知道青词事事争先,让别人越过自己绝对不可能。
可是每次明筝身后簇拥声音最大的就是她,不只是她,明筝俨然已经成为小孩子的领头。刚开始严青淞不理解,明筝是他们中看上去最乖的小孩子,怎么就成了领头?
接送青词的时候,总能看到明筝因为课业被夫子罚,她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乖巧地搬着自己的凳子走出来,有时候看到自己,会露出一对甜甜的梨涡,喊道‘青词哥哥好。’
有次他实在好奇问她为什么不做课业,她随口答道不想做。这是他没想到的角度,他从小就被教导按规矩办事,在学堂自然也是名列前茅。
某次在六皇子的刻意冲突下,他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强硬地押着他去道歉,小时候的自己还不能深刻认识皇权,只知道自己没错,为什么要去,可是他不敢反抗一向威严的父亲。
这时,明筝出现了,五岁的年纪还没有父亲一半高,奶声奶气地问道:“严伯伯,严哥哥,你们要去干什么呀?”
父亲当然不会回答,当时的自己不知出于哪种心理,赌气道:“去道歉。”
“我知道了,是去找萧照吗?”她不等回答,自言自语道:“可是没做错事也要去道歉吗?”
这正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期盼父亲能改变主意,可结果是他被拽着继续往前走去。失落中,他听到明筝稚气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重:“严哥哥,你要去吗?”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父亲,原来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难,他扯开那只手跑开的时候空气好像都是甜的。后来他们也慢慢成为朋友,可是一直到她十岁时,她不见了。
再次相见,就是五年后,曾经的小孩已经长成亭亭的少女,她嘴角还是经常挂着甜甜的梨涡,不过她的脾气好像消失了,长成了规规矩矩的小孩。
明筝盯着他冷酷的脸庞,不自觉想到崔汲,他们的气质都偏冷偏沉。不过不同的是,严青淞的冷如同刺骨的寒冰,一旦触及就会被冻伤;崔汲更像是上好的寒玉,初放入手心只是觉得凉,但越是拿得久越是寒到刺骨。
明筝一跑神就忘记了时间,严青淞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恼,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有夫君吗?等青词把她的绳索解开的一刻,严青淞立马扯着青词走到一边询问起这桩绑架的经过。
严青词早就已经和明筝串过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明筝则无聊地在一旁等待着,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身穿暗红色官服的官兵配合有度地在四周探查着,防备着黑暗中未知的危险。
这队官兵明显是精锐中的精锐,明筝只能祝石敢当好运了。
很快,一支队伍匆匆走来,领头的是人同样身着暗红色官服,上面有金丝绣的暗纹,只是他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径直朝严青淞赶过去,有些懊恼地开口:“严公子,贼人没抓到,被他们跑了。”□□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这真是奇耻大辱,他堂堂校尉竟然没打过一个小贼?!
严青淞也略显惊讶,□□的实力他是了解的,能从他手上逃脱的有几分本事。他的目光扫过严青词和明筝,很快就下了决定:“留一半人手在这里蹲守,我先带着她们回去。”
他们刚走到主干道,就遇到了闻讯而来的苏家人。一名小厮立马跳出来指认:“就是她们两个,和少爷一起被捉走的。”说话的正是在金光寺被故意放走给苏家传信的小厮。
明筝认出了他,不过眼神却看向沉着脸的苏越:“苏伯伯,又见面了。”
苏越可没有寒暄的心情,语气很冲地直奔主题:“我儿子呢?”
明筝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那贼人后来将我们分开了,幸亏严公子的及时赶到,打跑了贼人,我和青词才得救。”
“那贼人呢?!”苏越说着就要冲上来,被严青淞挡住。苏越没有在妄动,毕竟是严家的大公子,他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他给个解释。
严青淞没有被他影响,冷静开口:“我们到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现令公子的踪迹,至于那贼人,被他们逃走了。”
□□也适时补充:“旁边的黑虎山地形诡异,那贼人狡猾得很,黑夜中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将我们甩开了。”
苏越一听更加淡定不了,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黑虎山的大名,上面的山匪无比凶残。他不敢再过多停留,拉着□□就朝黑虎山赶去。
苏越刚离开,山道上又出现一队人,明筝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立马狂奔过去,紧紧地拥住季云歌。
抱住的一瞬间,明筝就察觉到不对,母亲的身上又冷又热,冷的是被汗浸湿后又吹凉的衣服,热的是母亲身上源源不断冒着的热气。她鼻子一酸,从母亲怀里抬头:“怎么穿这么薄?”
“出汗了,热。”
寒冬腊月,这种天气说夸张了,冻死人的都有。她吸了吸鼻子,从连喜手上接过大氅给母亲披上。
这时,严青淞他们也赶过来了,严青词激动地走到明筝身侧,向季云歌问好,除了自己的偶像李玉姝,她最佩服的就是季大人,只短短三年,只要提及河运,没有人不知晓季大人的大名,不愧是明筝的母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