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淼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左胸口处缝上的警号，指尖触摸到一串数字形状的凸起，嘴角不自觉上扬。

曹宁问的，当然不是泷淼的警号，而是他在游戏中的编号。

初入游戏时，那串冰冷的系统音曾经说过：

【玩家编号NO.1003】

泷淼看见曹宁眼睛中，带着深深的渴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停吞咽口水，宛如一只恶心的豺狼，贪婪盯着自己。

泷淼皱眉，用锋利的眼神回瞪，警告他。曹宁被他眼神吓住，双肩紧缩，埋头捶胸。

这也太怪了，曹宁为什么对游戏编号这么执着？自己的游戏编号难道重要到让他可以放弃自由，放弃生命吗？

泷淼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打算。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一旦曹宁当众问出和游戏或系统相关的事，他一律否认，装听不懂。

第一个问题，泷淼回答他，还可以用‘诈’来托辞。

这第二个问题，他一旦回答，后续很难自圆其说，毕竟别人也不是傻子。

泷淼看着对面低头的曹宁，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编号，但是和刚才一样，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曹宁抬头，脸上露出纠结犹豫之色，盯着泷淼不吭声，脖子缩进肩膀，身体佝偻起来。

他这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引起身旁毛正阳一声冷哼。

曹宁：“不如这样，我不但告诉你们是谁扔了黑色塑料袋，还可以告诉你们夏燕是谁杀的。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编号。”

泷淼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傻吗！我告诉你之后，你还会和我说实话？”

曹宁：“我当然会说实话。我以为刚才那一轮，我们两个已经建立基础的信任。其实我问你编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答案对我来说不重要。”

泷淼挑眉，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道：“曹宁，如果编号对你来说真的不重要，你刚才就已经闭嘴了。跟我耍心眼，你还嫩了一点。”

毛正阳单手把笔记本合住，起身道：“你参与‘黑暗荣耀’这件事，已经足够我们是把你拘捕归案，你出不去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迟早能找到你杀人行凶的证据。”

毛正阳作势要离开，泷淼双唇抿紧，起身跟着，内心却打起鼓，照流程来说，受令耳机没有下达离开的命令，他们两个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结果两人刚站起身，迈开脚，下一秒曹宁就急忙开口：“别走！我……我说。”

泷淼松了口气，顺势一屁|股又坐下，手放在键盘上，准备记录他自述的罪行。

“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们是一家人，就因为我借了点高利贷，她就吵着要离婚。”

曹宁眼角晶莹，摇头叹道：“后来，我发现她只是爱上了别人，背债是她为自己三心二意，红杏出墙而找的借口。”

曹宁咬紧牙关，“我怎么会让她如愿？我怎么能让背叛我的人过上比我还好的生活！她的灵魂将会因为背叛得到惩罚，永不超生。”

泷淼看着曹宁，很想为他飞速进步的演技鼓掌。他这次的发挥可比刚才强上数倍。泷淼要不是拿了个影帝，此时还真就被他糊弄了。

曹宁的情感，悲伤是假，愤怒是真。嘴上说不是故意的，可是眼神中却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意与不悔。

毛正阳：“你的同伙是谁？”

曹宁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我杀过人后，给组织打了个电话，后面的事，都是组织派人过来帮我处理的，至于来的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曹宁说完，看向泷淼，急切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你的编号是多少？”

泷淼张嘴，飞速吐出一串数字：“123456789。”

曹宁惊愕睁大双眼，然后愤怒大吼道:“不可能！你说谎！”他双眼满含愤恨之色，恨不得直接冲到泷淼面前，可是审问椅把他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泷淼狡黠笑道：“对你这种人撒谎，我毫无负担。”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衣衫些许凌乱的王主任出现在门外，冲着屋里坐着的两人道：“审问可以结束了。”

王主任表情镇静，身后空无一人，泷淼见状眼睛不由睁大。

有没有搞错，一个刑警大队长居然打不过治安组常年坐办公室的主任？

泷淼和毛正阳两人收拾东西离开，没搭理曹宁的咒骂和嘶吼。

门关上，曹宁疯狂的叫喊戛然而止。

泷淼看着王主任，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分：“王主任，刘队……怎么没来，您该不会把他打进医院吧？”

王主任脸上的镇静卸下，眉宇间露出怒意：“泷淼啊，泷淼，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次真是惹出大|麻烦了。”

毛正阳皱眉问：“王主任，出什么事了？”

王主任叹了口气：“你们先跟我来吧。”

他转身就走，留下泷淼和毛正阳面面相觑。

毛正阳看向泷淼：“别怕，有我在。我们是搭档，有问题一起抗。”

泷淼笑了，用手拍了拍胸脯打气，漂亮的眼睛含笑看向他：“小毛警官，不，我的好搭档，我们走吧。”

——

回到监控室中，泷淼看见刘毅旁边，站着一位身穿警服，身姿笔挺的男人。

他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眼睛细框眼镜，头发灰白，鬓角全白，一副饱受岁月风霜吹打的模样。

看见泷淼两人进屋，他嘴角扬起笑容，额头上顿时出现几条横纹。

泷淼看见男人肩膀上警衔的星标，倒吸一口凉气，脑海蹦出两个字——完了。

警局里最大的佛出来了！

他就像是闹完天宫，马上就要遭到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惩罚。

只不过没孙行者厉害，不能留下一句‘俺老泷去也’，然后驾着筋斗云溜之大吉。

见男人转头看过来，泷淼赶紧主动认错：“各位领导对不起，我愿意写检讨，接受惩罚。”

泷淼看见局长开口想说话，毛正阳上前两步，挡在他身前道：“黎局，我是主审，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泷淼又看见黎局开口想说话，却被刘毅打断。

刘毅皱眉呵斥毛正阳：“有你们什么事，旁边老实待着。”

黎局长接二连三被人打断，呵呵一笑，等刘毅说完，停顿两秒，见没人再说话，笑着说：“大家不要紧张，我不是来问责的。审讯上有什么问题都是小事，不打紧。”

泷淼刚入警局和同事聊天时，从他们嘴里听到过几句有关黎局长的评价——

‘黎局啊，别看他现在和谁说话都带笑，一脸平和的模样，年轻时可是办过不少大案。是名荣誉满身的老刑警了。’

黎局冲刘毅笑道：“这个案子，把监控和录音，还有里面那个犯人都交给我，你们不用再插手了。”

刘毅惊愕：“为什么？这个案子是我们——”

黎局不等他说完，出声打断：“小刘，上面规定过有关‘黑暗荣耀’的案子，全部交由上面的部门负责。”

“可是‘黑暗荣耀’的案子我们不是最熟悉吗？”

黎局脸上笑容消失：“没有可是。把案子交出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毕竟，我们没有第二个黎歌了。”

刘毅听完这话，整个人像是受到重创，瞬间，身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悲哀与难过。

黎局看伸手拍了拍刘毅手臂，当做安慰，又转头看向泷淼和毛正阳：“年轻人犯错很正常，知错认错，下次改正就行。王鹤中——”

王主任从刚才进屋起就没开过口，此时被局长点名，连忙应了一声：“黎局。”

“咱们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没犯过错，有时候不能太死板。”

王主任点头同意，冲泷淼道：“这次看在黎局的面子上，就不给你通报批评了。把手册里审讯规定相关内容给我好好抄一遍，附上检讨书交上来。”

曹宁的案子可还没解决掉呢！泷淼想插嘴问问曹宁的案子怎么办，嘴刚张开，一道声音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黑暗荣耀’确实重要，可是眼曹宁身上背着的杀人案怎么办？我们已经拿到口供了，现在只要找到证据就能定案。”

泷淼看着毛正阳宽大坚|挺的后背，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心里比了个赞，小毛警官和他真是心有灵犀。

刘毅：“刚才你们在审讯时，我已经派人赶往曹宁在学校的住处了。”

此时电话铃声应声响起，刘毅接通电话外放。

“刘队，我们在曹宁的宿舍的电饭煲中，发现煮熟剩下的人体组织，现在法医已经赶到，初步鉴定，组织属于一名成年男性。”

刘毅皱眉：“确定吗？”

“刘队，这个不用法医来我们都能确定，毕竟那块人体组织，只有男的才能有。我们还在他宿舍中搜寻到受害人手机，初步判断，死者为一名外卖小哥。夏燕遇害前半个小时，曾从在手机上下单，点过外卖。”

曹毅，果然还是说谎了，至少在作案动机上说谎了。

刘毅对电话里说：“曹宁就在审讯室里，他现在和两个命案有关，立刻申请对曹宁正式逮捕。”

泷淼和毛正阳听到刘毅的话，相视一笑。

曹宁这个恶人伏法，他们俩的努力没白费，写检讨书也值了！泷淼高兴的恨不得仰天大吼一声：“痛快！”

刘毅挂了电话，转身对着黎局，突然红了眼眶：“黎歌走了，我没他那么有本事管‘黑暗荣耀’，不过眼前这两起命案，我|干了十多年刑警，还是有能力办好的。等命案的事情查清楚后，我会把曹宁交出去的。”

铁血男儿红眼眶，一向大心脏的泷淼，都觉得难受，房间里陷入沉默。

“好，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时间一到，不管你查没查清楚，人都要交出来。”

刘毅握紧的拳松开，“谢谢黎局，两天时间，足够了。”

黎局转头看向泷淼问：“你们两个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泷淼：“我们现在负责日常巡查。”

黎局笑道：“巡街吗？浪费人才啊。这样吧，你们从明天起转入刑事组，找个人带着你俩，开始学习接触刑事案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