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望延垂着眼皮没看他,轻笑一声道:“聊聊你的造谣赔偿事宜。”
过年刚开张的饭店没什么人,服务员们懒散地倚在吧台聊天,二人吃饭的这张桌子是整个饭店最里面的一张,四周都是空位,只要不刻意抬高嗓门说话,是没人能听清聊天内容的。
于琰昨天的气还没消,听见这话没什么表示,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对于于琰的不做声,廖望延意料之中。
“我自认为自己昨天的立场摆放得很明确,徐桥给你介绍女朋友,我拦。徐桥给你介绍男朋友,我也拦。徐桥说让你考虑他,即便我明知道是玩笑,可我还拦。”
廖望延抬眼看人:“你哪怕问我是不是和徐桥有过节,处处拿话噎他针对他,我都觉得很正常。所以我不明白,你那颗核桃仁大的脑花和你那两只绿豆大的小眼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在用你当挡箭牌吸引徐桥注意力的?”
于琰被攻击了智商和眼神明显有点恼,虽然明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不太占理,但还是要没理搅三分。
“听见徐桥要去聚会,你像闻见屎的绿豆蝇一样往上凑还不够说明问题?”
廖望延还是头一次被以绿豆蝇形容,恶心中又带着点搞笑。
“首先,我先说个题外话,咱俩现在是在饭店,不是公厕,为了不影响咱俩后续的进食环节,请你酌情更换攻击我的方式,避免影响食欲。”
“其次,我昨天也承认了,确实是因为有徐桥所以我才去的,当时我想解释,是你不让我开口。我想说的是,在我明知道徐桥和你都是gay的情况下,保护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幼年体同性恋是我作为良民应尽的义务。恕我直言,就凭我在朋友圈看徐桥换男友的速度,十个你也玩不过他。”
“最后,我和徐桥虽然有微信,但从来没说过话,基本等同于陌生人,都四五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突然失了智对一个陌生人有想法?这陌生人还是个换男朋友如流水,长相和内在完全不匹配,心眼子能雕花的徐桥。”
同一座城市里,正在家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吃零食看剧的徐桥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他妈的在骂老子?”
于琰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廖望延点头,捞起手机:“OK,那我现在就给徐桥打电话,让他来和你说,这样就是两面之词了。”
于琰伸长胳膊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塞进自己裤兜,瞪他:“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于琰,我觉得你很矛盾。”廖望延放下了嘴角噙着的笑,一派正经地和于琰对视,“我和你说过不止一次我的取向为男,但你从来都不信,既然不信,为什么现在又非要把我和徐桥捆绑在一起?”
于琰被问得一愣。
没等于琰想好措辞,服务员就端着两盘菜从斜角走来:“您好,您的红糖糍粑和辣子鸡,请慢用。”
上菜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二人有些紧绷的气氛。
于琰夹了个糍粑,心乱之间不顾它是刚出炉的就直接塞进了嘴里,果不其然被烫得五官乱飞。
廖望延本还想趁热打铁,看他这副样子也歇了心里那股戳破窗户纸的冲动。
只是一句质问就逼得于琰心神不宁,若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或许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明天还要回T市,后面还有不少比赛等着,现在坦白真的不是什么好时机。
等等,再等等。
廖望延叹了口气,拿过手边的常温柠檬水,倒了一杯推到于琰面前:“你上辈子饿死的啊?铁嘴不怕烫?干脆干吃播去得了,比你打电竞赚钱。”
于琰现在觉得整个口腔火烧火燎的,像是把一大块热炭塞进了嘴里,又觉得吐掉有点丢脸,只能边嘶哈边呲牙咧嘴地嚼,却也不忘了给廖望延个白眼。
糍粑酥中带软的外壳嚼开后是绵密浓厚的红糖汁,即便太烫也不影响它的美味。于琰咽下一个后又去伸筷子,却被廖望延眼疾手快地把盘子端走。
“停,STOP,咱俩的事还没聊完。”
于琰伸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回收还是往外伸。
刚才廖望延的话把他问住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所以此刻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廖望延,就只能直直地看着那碟红糖糍粑,不肯挪开半分视线。
廖望延没想难为于琰,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look me,聊完了都是你的,别摆出这副恶狗扑食的样子了。”
于琰从心里咒骂一声,不情不愿地抬眼。
廖望延好整以暇地看着于琰:“介于你造谣我,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这顿饭让你来请,没问题吧?”
于琰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从心里舒了口气,点点头:“没问题。”
“明天回T市我的行李你来拿,没问题吧?”
“没问题。”
“到基地以后给我收拾房间,没问题吧?”
“……没问题。”
“未来一个月我房间的内务由你承包,我的衣服由你来洗,我的衣食住行由你负责,没问题吧?”
“廖望延!你别太过分!适可而止!”
廖望延说什么也不松口,非要在今天当一次彻头彻尾的当代周扒皮。
于琰最终还是答应下了这丧权辱国的要求。
气得他饭都多吃了一碗。
二人吃过饭后从商场里转了一圈,等坐进车里准备回家时,廖望延扭头瞥了喝咖啡的于琰一眼,平静道:“突然想喝咖啡了,要不你去给我买一杯?”
于琰下唇上还贴着吸管,闻言怒道:“刚才咱俩路过咖啡店的时候我明明问过你喝不喝,是你自己说不想喝的!”
“现在想喝了。”
“想喝就自己去买,老子上辈子欠你的?你使唤老子使唤的也太自然了。”
廖望延叹了口气,故作心情低沉道:“唉,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施暴者果然都是没心的。”
于琰手上的塑料咖啡杯被捏得有点变形了。
廖望延余光扫了一眼,又说:“我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司机的命了,哪配喝咖啡啊,算了,等回家用矿泉水兑速溶咖啡条凑合凑合吧。”
这话阴阳怪气到极点。
于琰把手里的塑料杯塞进廖望延手里,吸管也怼到他嘴边,咬牙切齿地回:“你他妈喝老子的,老子不喝了还不行吗?”
嘿,意外惊喜。
廖望延顺从地薄唇轻启,将吸管抵在齿间嘬了一口咖啡。
吸管上还带着湿意,廖望延用舌尖抵住,沿着吸管壁扫了一圈,剑眉上挑:“好喝。”
成功把于琰又惹生气了。
半小时后。
廖母正站在桌子前面给儿子收拾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听见开门声,她扫了一眼玄关后又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计。
手握咖啡换鞋的廖望延努了两下鼻子,探头问:“家里怎么一股子辣椒味?”
“做了点辣椒油和辣椒酱,都用玻璃瓶密封上了,我还装了点腊肠跟熏肉,你明天带回去给你队友们吃。”
廖望延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垂着眼看满满当当的桌子。
几秒后,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弯下腰把下巴抵在廖母的肩膀上,轻声说:“谢谢妈。”
廖母受不了这种话,按着廖望延的脑门把他推开,又扫了扫肩膀,才回:“别来这套,明天赶紧滚蛋,看见你就烦。”
廖望延厚着脸皮又凑过去,卖乖道:“你也就嘴上这么说,明天等我真走了,你肯定又得在机场里狂掉小珍珠。”
廖母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
莫生气,生气就是给魔鬼留余地。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养儿子,权当赎罪了。
“你要是很闲就去收拾收拾行李,不要等明天丢三落四没带这忘了那,我和你爸没空给你寄快递。”
“不着急。”廖望延把塑料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扔进垃圾桶,“于琰晚上肯定要把自己的东西送过来,他箱子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等他送来我再一起收拾。”
“那你现在就滚远点,别碍眼。”
“啧,这么凶?”
廖母送出去一把眼刀,成功把廖望延钉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出廖望延所料,晚上吃过晚饭不久,于琰就把自己行李箱装不下的东西送来了廖家。
生气归生气,免费的行李箱不用白不用。
转天一早。
于琰自己设置的闹钟还没响,就被姜女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儿子,起来吃你最后一顿饭了。”
“……”于琰眼神迷蒙,“妈,我活不过今天了?”
姜女士呸呸呸三声:“死孩子,说什么呢你!”
于琰揉揉眼角,起身后脚步虚浮,像飘着一样往卫生间走。
等于琰收拾整齐吃完早饭,拎着行李箱跟父母一起出了电梯后,廖父已经开着一辆七座商务车在门口等着了。
路上四位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排的两位小辈一个补觉一个玩手机,谁也不影响谁。
要不说习惯成自然呢,于琰现在一在车上睡觉,脑袋就习惯性往廖望延肩上栽,这次也不例外。
姜女士不知怎地,忽然福至心灵地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和廖望延对了个满眼。
见自己儿子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姜女士扁了下嘴,回正脑袋点了点前面廖母的肩膀。
“书书,我儿子没有你儿子可怎么办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廖母本身对姜圆月就满腔愧疚,此刻一听这话忙不迭回头去看。
按理来说朋友之间靠着肩膀睡觉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在此刻廖母的眼中,就显得有些刺眼了。
“廖望延!干嘛呢你!”她怒道。
于琰睡得很香,没被吵醒。
什么也没干的廖望延举起手机:“妈,手机也不能玩?我都20了,不是2岁。”
姜圆月也觉得廖母的反应有点奇怪,眨了眨眼,问:“你怎么了?”
廖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垂着眼回正身体,道:“没事。”
姜女士又续上刚才没说完的话:“于琰从小就粘着小延,小时候上幼儿园得牵着小延的手才能睡午觉,现在长大了还得靠着小延的肩膀睡觉,他要是个姑娘就好了,说什么我都得让他嫁给小延当老婆。”
廖父:……
廖母:……
廖望延:……
论姜女士如何用短短几句话使三个人沉默。
姜女士见车厢里的气氛很沉默,不解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廖父心想:我倒是想说,但我不敢说。
廖母心想:圆月,是不是姑娘已经不重要了。
廖望延心想:拿下丈母娘计划可以开始写大纲了。
倒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于父回了妻子一句:“那你把儿子送去T国吧,回来就能实施你的计划了。”
这句玩笑很好的驱散了车厢里的诡异气氛。
于琰被推醒的时候还在做梦,迷迷瞪瞪地下了车,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在一行人的最后。
等他醒盹,也到了和爸妈说再见的时候。
于父双手插兜,道:“回去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别给我丢脸。”
姜圆月握着儿子的手,道:“想我就给我打电话,虽然我不一定会接。”
于琰眼角一抽:“……”
两步之外。
廖父学着老哥们的样子双手插兜,说:“少联系,你一联系我就没好事。”
廖母面无表情地接话:“当个人,不要逼迫心理年龄为幼儿的人强行接受你,劝你改邪归正应该是没什么用了,那就祝你前路渺茫吧。”
廖望延嘴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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