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死你,然后杀死我自己。”
展兰枝在原地大口喘气,眼里尽是释然。
听到展兰枝的话,金修衣呆愣了一会。
而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装了?你怎么也破罐子破摔,我们两个真是坦诚相待。现在很公平,我们都知道了对方最**的面目。”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说过我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你。不过也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你要杀了我。我还以为你是要支开我,然后自己寻死觅活,不给我留下阴影呢。”
展兰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她说:“对不起。”
金修衣靠近展兰枝,手掌贴着展兰枝的脸颊:“你让我很惊讶,也很……惊喜。以前你总是说我们是天成的佳偶,我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我们真是天生一对。我们一样自私、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句“天生一对”砸得展兰枝晕头转向,将别的字眼自动过滤,展兰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金修衣笑了:“我说这么多你没有听进去,就听见一句天生一对。”
金修衣捏了捏自己的发丝,接着说:
“但是展兰枝,我们又有很不一样的地方。和你相处的时候,我撒了很多谎,但是有一点却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死。就算是以最不堪的形式苟延残喘,我也会选择活着。”
展兰枝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了,只是沉默地望着金修衣。
金修衣拥抱着展兰枝,她仔细地感受着对方灼热的体温。
半晌,金修衣才推开展兰枝,后退了两步,神情轻蔑。
“如果你要杀死我,你势必要费劲心思、抓耳挠腮。不过,我很乐意看到你的丑态,你随意。”
话音刚落,展兰枝就一把将金修衣揽进怀里。
展兰枝头重重靠在金修衣的肩膀上,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展兰枝听出了金修衣话里的默许。
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展兰枝用触觉感受着金修衣轻微起伏的胸膛。
金修衣的手臂轻轻搭在展兰枝的肩膀上,手腕微微抬起。
展兰枝的发丝就正好落在金修衣的手上。
金修衣有些恶趣味地扯了扯展兰枝的头发。
展兰枝握住金修衣乱动的手。
“修衣,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都让我幸福。每次我都会想,如果我能死在这么幸福的时刻该有多好。”
金修衣脑袋微微向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只是离不开我罢了,错把依赖当作了爱。”
展兰枝也不恼,反而乐了一下:“在我心里这就是爱。你成功了,你让我的世界只有你,我要谢谢你。”
金修衣微微昂头,有些得意。
展兰枝看着金修衣,嘴角更加上扬:“但是现在,你的世界也只有我了,只有我能看见你、听见你。修衣,我离不开你,你也同样离不开我。所以现在,我认为,我爱着你、你也会爱着我,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金修衣轻哼一声扭头,小声嘟囔一句:“金修裳也能听到我。”
展兰枝的额头轻轻抵住金修衣的额头,慢慢拨回金修衣的脑袋。
四目相对。
“我们是天生一——”展兰枝想要继续重复。
金修衣的轻吻打断了展兰枝的话。
展兰枝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温热和淡淡的香气。
片刻被拉伸成永恒。
两人都不自觉抓紧了对方的衣袖。
相触着的唇很快分开,她们再次拉开距离。
四目相对。
两人的眼睛都微微发亮。
展兰枝与金修衣这次都没有再躲避对方的视线。
她们此时此刻都平视前方,灼热的视线碰撞摩擦出点点火花。
金修衣的手指划过展兰枝的掌心。
展兰枝整个人一颤
没有实体的火花四处飞溅、迸裂。
耳边除了尖锐的嗡鸣再无别的什么。
眼前只有金修衣。
展兰枝轻轻握住金修衣的手腕。
两个人的靠近是自然而然的。
太阳缓缓移动着,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窗帘紧闭,阳光被厚重的帘布阻隔。
只有一点点光线侥幸透过落在没有开灯的室内。
黑暗将二人紧紧包裹,将二人隔离在整个世界之外,创造了一个只有展兰枝和金修衣的小小世界。
金修衣睡得很沉,展兰枝却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早就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她能清晰地看到面前的金修衣。
她在脑海里细细描摹着金修衣的身影。
出于职业病,与人相遇的第一眼,她总是会细致观察对方的特征,然后忍不住思考如何传神地将对方的特征细节再画纸上表现出来。
然而当她第一次见到金修衣的时候,一切思绪都被赶出了她的脑海,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她。
换句话说,金修衣很符合她的眼缘。
这是金修衣算计之外的关键细节。
她们本就是天成的佳偶。
展兰枝仗着金修衣昏睡,她偷偷牵起了金修衣的手。
金修衣的手指很长。
展兰枝将自己的手掌与金修衣的手掌紧紧贴住。
她记得以前金修衣说过,她自己的手一看就是学音乐的,展兰枝的手天生就适合拿画笔。
展兰枝忍不住笑出声。
她心里一惊,担心自己的笑声吵醒金修衣。
她赶忙抬头。
看到金修衣依旧睡得很沉,她才放下心来。
展兰枝继续靠在床头。
她觉得她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过分的幸福感让她心中升起几分不安来。
金修衣和展兰枝都是早熟得过分的孩子。
正如金修衣很早就知道人的偏心,展兰枝从幼时就明白——
美好是易逝的。
鲜花会凋零、宠物会老去、色彩艳丽的玩具会在时间中逐渐褪色。
保留美好的办法就是让生命在幸福的顶峰停止,让美好成为被定格的最后一刻。
最先让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一只老死的、可怜的宠物狗。
那只狗从展兰枝出生前就在她们家里生活着。
展兰枝的妈妈们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她们担心她们没有耐心与能力照顾一个孩子。
于是,这只狗来了。
妈妈们说,这只狗性格活泼、闹腾,消耗了她们好大精力,差点让她们打消了要小孩的想法。
这只狗从来不是宠物,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展兰枝从出生起就称呼这只狗为姐姐,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展兰枝的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她认为自己也是一只狗。
这成为了展兰枝的不愿提及黑历史。
后来这只狗死了。
寿终正寝,没有疾病、没有痛苦。
展兰枝死活不让妈妈们带走这只狗的遗体。
展兰枝觉得,这只狗一旦被埋下,时间会让自己忘了它。
妈妈们想尽了办法,展兰枝就是不说话。
没有办法,妈妈们向展兰枝承诺,她们会将小狗做成标本,所有人都会记得这位家庭成员。
展兰枝这才点头。
后来,标本摆放在了展兰枝的书房。
标本做得很完美。
只是——
“这狗真老,活到这岁数也不容易。”
“蛮可怜的,最后几年活动肯定不方便。”
“展兰枝,你以前怎么养了一只丑狗当宠物。”
展兰枝将闯入她书房的同学赶出门外。
她开始大哭。
泪水夺眶而出,整个面部紧皱扭曲。
眼泪模糊了视线,现实离她慢慢远去,那只狗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步履蹒跚的狗,大小便失禁的狗。
受益于标本,展兰枝的确没有忘记那只狗——她们曾经的家庭成员。
但是标本将过去的记忆覆盖,她不记得过去同这只狗玩闹的欢乐,也难以想象这只狗过去的健康。
她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被定格的那一刻。
展兰枝再次大哭。
只不过这次,她怨恨的是自己。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是在想怎么才能杀了我这个鬼吗?”
金修衣的手在展兰枝面前晃了晃。
展兰枝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她一把抓住了金修衣的手。
“做噩梦了?别告诉我你被吓到了,我要笑死你的。”金修衣笑着说。
展兰枝没说话,紧抓着金修衣的手迅速靠近身体,于是金修衣整个人从被窝里拔出被扯向展兰枝的怀里。
“你醒得早,你厉害。我衣服都还没穿好,你有病吧。”
展兰枝少有的在金修衣脸上看到一丝窘迫。
她立刻松手,金修衣像泥鳅一样滑回被窝。
展兰枝终于笑了。
现在的生活很美好。
她有信心,这样美好的生活可以持续到她找到办法送金修衣离开的那天。
“我有点想吃三明治。”
金修衣翻身,她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有点顽劣地盯着。
“你能吃吗?会难受吗?”
“不会。我只是想嚼点东西,欺骗一下自己,让自己觉得我还活着。”
“行,那你等着。”
展兰枝下床走向厨房。
金修衣很自然地跟在身后,熟练地在餐桌前坐下。
她撑着脑袋,踩着拖鞋的小腿不断晃荡。
生活还会更美好吗?
展兰枝突然有点不确定,她甚至有点期待。
先前,她害怕她与金修衣情感破裂,她担心在金修衣消失后,她只能记住两个人的歇斯底里。
所以她想尽快送走金修衣,让她们快乐的回忆保留在她心中,而后她将自己定格,从而使她们之间的美好成为永恒。
可是她现在忍不住去期待,忍不住去畅想未来更加美好的瞬间。
展兰枝揉了揉眉心,又觉得还不够似的,重重搓了搓自己的脸。
展兰枝睁眼。
无论如何,她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展兰枝只是祈祷,她能慢点找到送走金修衣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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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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