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提心吊胆,我都说了没问题的。”
金修衣笑着对展兰枝说。
金修衣一边说一边摆弄展兰枝塞给她的东西。
春节将近。
展兰枝这两日宛如惊弓之鸟。
展兰枝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要不是金修衣突然出现,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和玄学有什么交集。
尽管这一段时间她恶补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但是由于这些知识不成体系,甚至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说法,展兰枝对这个领域的依旧了解不深。
但是在她印象里,像金修衣这样的特殊存在似乎是怕过年、怕爆竹的。
她实在担心金修衣会难受,她也害怕金修衣会像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消失。
反正多做准备总不会错。
“这个你拿着,这是玉,可以养魂的。这个是耳塞,放耳朵里堵住就听不见烟花爆竹声了。”
“你把我当成年兽了是不是,而且这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我们哪会听到一点声音啊。”金修衣嘴上叽里咕噜抱怨,却也没有打断展兰枝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展兰枝才收手:“差不多了,不对,还差个金器,过两天给你配上,这样才万无一失。”
展兰枝拍拍手,非常满意。
展兰枝没有动,就只是坐在金修衣面前。
金修衣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展兰枝。
“你要是真是年兽就好了,年兽好歹还能到处乱跑,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太自由了。”
“我要能像年兽那么乱跑,那哪能叫什么自由,那就叫作祟了。以后你看到我的大名就是在都市怪谈上了。”金修衣开始笑了起来,她整个人团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沙发随着她的笑声发抖,“不过我要是真成年兽也挺好,只要出现一次,所有人都能把握记住一辈子。”
展兰枝也被感染,忍不住笑起来。
“你变成年兽了我也会继续喜欢你的。”
“你就哄我吧。”金修衣轻点展兰枝的额头
“我说真的,你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着你。”
金修衣轻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身体挪向阳光。
日光很好,冬天的阳光是带着希望的。
冬天的风是冷的、雨是冷的、空气中也带着凌冽。
只有那阳光能给人温暖。
于是展兰枝一看到阳光就觉得有希望、不由自主感到开心。
尤其是阳光照耀在金修衣身上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自从上次卫生间事件以来,金修衣再没有表现出一点负面情绪。
她永远笑着,有时候甚至能让展兰枝忘了金修衣已经死亡的事实,要不是金修衣无法踏出那一道门,展兰枝都差点误以为金修衣是活生生的人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玉在发烫?”展兰枝开口问,“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说发烫就是在护你的魂魄。”
金修衣皱着眉毛,很认真的感觉了一下。
“好像有吧——”
“那就好!”展兰枝高兴地说。
“但好像是你的体温,刚才你是不是放在口袋里,可能捂热了。”
金修衣又开始笑起来。
展兰枝好像感染上了一种金修衣一笑她也会跟着小的怪病。
微笑将眼睛的空间挤压,狭窄的视线里面只剩下了金修衣。
金修衣在阳光里,长长的睫毛和长长的头发都反射着阳光,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就是她爱的金修衣。
她真是最幸福的人。
一切都像梦一样。
老天奶,太感谢你了。
滴答、滴答——
有消息发来。
是江素染。
江素染:上次你要的资料我找到了,我把文档发给你。
[新生入学档案-音乐学院-音乐表演大类-金修衣.doc]
展兰枝:好的,谢谢姐[谄媚]。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大笑]
江素染:金修衣当时在你们学校很有名吗?我妈到现在都对她有印象。
展兰枝:[得意]
金修衣当然是完美的。
展兰枝心里竟然升起一丝丝骄傲与得意。
江素染:我妈妈说金修衣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嗓音条件非常好,学东西的能力也快。你是知道我妈的,能让她这么夸的没有几个。
江素染:对了,我妈让我问你一下金修衣现在怎么样了,我妈妈说她也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展兰枝:啊我不知道啊[傻笑]
展兰枝沉浸在找到金修衣资料的喜悦里,劈里啪啦打字,完全没注意到金修衣越来越阴冷的眼神。
展兰枝打开文件,迅速浏览。
一打开文件,就能看到金修衣升学时所拍下的证件照。
证件照捕捉了金修衣成熟稚嫩的交接,是展兰枝没有见过的金修衣。
照片上的金修衣的头发整齐披在肩膀,目视前方,让展兰枝有一种金修衣正看着她的错觉。
展兰枝抬头,现实中的金修衣也在看着她。
幸福感洋溢在展兰枝的心头。
这份档案里面只有基本信息,但是对于展兰枝来说这也是有用且珍贵的。
按照资料记录,金修衣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展兰枝在过去金修衣的叙述中只知道金修衣是有姐妹的,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能确定这是真是假。
展兰枝有了些猜测。
由于死亡或者其他种种原因,金修衣现在的记忆是混乱的,但是并非全然不记得。
展兰枝继续往下看。
金修衣的家庭住址自然记录在里面。
她得去金修衣家里,有些事情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展兰枝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金修衣的住址离这里不算远,自己驾车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她不想拖延,于是立马起身拿了件衣服,准备出门。
“修衣宝宝,待会我出去一下,你在家里好好的,家里随便翻。”
“我可能有些晚,晚上天气冷,电热毯和热水袋都在的,对了记得把暖空调打上。”
“你不许说你不需要,那就当给我开的,我怕冷。 ”
展兰枝嘱咐金修衣。
金修衣笑着点头。
展兰枝并不觉得今天一定能将一切都查清楚,她不想预支金修衣的期待,她并没有告诉金修衣今天她此行的目的。
总会有弄清楚的那一天的。
展兰枝在金修衣额头上落下一吻。
金修衣看着展兰枝出门,然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金修衣的视线捕捉着展兰枝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细致的表情。
展兰枝杏仁形状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嘴角上扬露出尖尖的虎牙。
每一处细节都显示着展兰枝的高兴。
很明显,展兰枝对此次出行感到高兴。
熟悉的刺痛与钝痛在金修衣的胸口中横冲直撞,郁结让呼吸不畅。
展兰枝,你也是这样吗?金修衣心想。
金修衣很早就知道,人必定是偏心的。
一颗心是绝对不可能不偏不倚被平均掰成均等的几分。
所有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最早让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是她的母亲。
她想起来了,她们家里有三个孩子,金修裳、金修衣、金修袍。
修裳是最大的孩子,作为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母亲自然给予她足够的偏爱。
修袍是最小的孩子,年龄最小的她理所当然需要母亲更多的关爱。
金修衣作为中间的那个,不上不下正好处在尴尬的位置。母亲没有给她像给予修裳那样的偏爱也没有像修袍那样的关爱。
只要是人,都会把其他人在心里列为三六九等。
而金修衣,她似乎永远都没有成为过最先等。
金修衣的脑子里浮现出展兰枝的笑脸。
展兰枝长得很好,金修衣永远能在展兰枝脸上发现新的可爱之处。
她笑起来有个小小的酒窝,但是假笑的时候这个酒窝并不会出现。
展兰枝笑的时候喜欢把玩头发,有时候会捻着自己的发丝,有时候也会一边笑一边细细揉搓金修衣的发尾。
展兰枝很好,金修衣喜欢展兰枝。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自己会是展兰枝心里的第一位。
金修衣的胸口开始发闷,她有些站不稳,四肢如被火灼烧。
为什么呢?
她的眼前闪过展兰枝回复消息的画面,展兰枝很高兴,展兰枝不讨厌对面的人,甚至乐于与那人聊天。
展兰枝出门时也很高兴,是要去见她吗?对面到底是谁?
金修衣觉得嗓子眼有些痒,她赶忙跑到洗手间。
还没来得及凑到洗手池边上,她就开始呕吐起来。
那她呢?她算是展兰枝的什么人。金修衣想。
吐出来的是早上展兰枝做的西兰花,就像是没有被消化一样完完整整、被金修衣的身体排斥。
金修衣熟练从柜子里找来了消毒水和清洁剂。
她盯着那地上若有所思。
她算是展兰枝的什么人?
哦,她都快忘了,她已经不是人了。
她现在是鬼。
鬼都是会作祟的。
她会让展兰枝永远永远记住自己的。
消毒水和清洁剂被倒在雪白的瓷砖上。
亮蓝色的液体四处飞溅,液滴四处流淌,两相混合,刺鼻的气体充盈洗手间。
有刺激性的气体闯入金修衣的鼻腔,横冲直撞,逼出金修衣的眼泪。
呼吸道内的灼烧刺痛感让金修衣觉得有些熟悉。
无数片段如潮水般在金修衣脑中兴风作浪,扬起波涛。
“你觉得你的母亲怎么样。”展兰枝的声音在金修衣脑海中回荡。
昨天,展兰枝就是这么询问金修衣的。
金修衣告诉展兰枝她和姐妹玩闹的日常。
其实她并不记得与姐妹相处的日常,她只是模模糊糊在记忆中看见了姐妹互相追赶的片段。
现在,更多的记忆片段随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卷土而来,直冲金修衣的大脑。
她看见了更多的片段。
她看见修裳和修袍的背影,她也看见了母亲,母亲的左手牵着修裳,右手牵着修袍。
金修衣重重敲自己的脑袋,而后撑着洗手台支起身体。
抬头,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眸漆黑,有挥之不去的阴郁,阴郁之外也有难得一见的澄澈。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除了——
她是天生的恶鬼,贪得无厌且善于伪装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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