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路远莫致之

我失忆了。

不久后,一堆自称是我朋友的人找到我,压着我到葬礼现场,指着灵堂上挂着的照片,对我说:“那是你未婚夫。”

我看着黑白照片里一身修身警服,眉眼清俊的青年。

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个警察,这是我能染指的存在吗?

哦,你说我也是个警察?原来是办公室恋情,那没事了。

那些人摁着我跪下。

我大怒,什么玩意儿?封建糟粕!

我都不认识这人,堂堂正正做人,竟然还要被逼着下跪。

冤有头,债有主,人又不是我杀的!

人多势众,我忍辱负重,被迫屈服。

他们还问我为什么不哭?

我无语,家人们,对着这张遗像,我又不认识人家,本人自认没学过演技精修课,所以哭不出来很正常吧?

怎料那些表面是正直的警察,实为黑恶势力的混蛋,竟然在前来吊唁的人们面前,当众威胁我,如果哭不出来,就打到我痛哭流涕为止。

我屈服于邪恶势力,被逼无奈,敢怒不敢言,含泪对着遗像,在心里怒骂这位不认识的未婚夫三百遍。

那些自称我朋友的无赖,想一出是一出,让我去摘木棉花,送我这位未婚夫最后一程。

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木棉花半个月前就过了花期,亲,您现在让我出去到哪找?

走了大半个江城,终于在一家偏僻的花店找到木棉花。

把花放在棺中,在封棺之前,我因为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

面容苍白的青年被鲜花拥簇,安然睡去,布满疤痕的手心,躺着一朵小小的,我刚刚买了的木棉花。

木棺合上盖,我突然有点不高兴,真是莫名其妙。

葬礼结束,我回归本职工作。

嗯,可能我是天才吧,恐怕是失去记忆,也能把工作做得这么好,和某人比起来都要一骑绝尘了。

嗯……某人是谁呢?

这是个好问题。

但是想不起来,头疼。

去医院看病,医生看着我的脑部CT,心率图,直言说我没病,并建议我去心理科室找心理医生看看。

怎会如此?!

如果我没病,那为什么总会头疼?胸口还总是发闷,特别是每年木棉花开的时节,这种情况更是严重,直接影响到了我的正常工作。

医生,你说我是犯癔症了?还说我有双重人格?!

岂有此理!

我拿着重度抑郁症诊断书,愤愤走出医院。

真是庸医!

我吃饭嘛嘛香,精神状况倍好,怎么能说我有心理疾病呢?

还严重自残轻生倾向?

你说让我看我手腕上拿刀割出来的疤。

笑话,这是现在的潮流,医生你落伍了,知不知道?

你还问我为什么割大动脉?

嗯……我说失手,你信不信?

阿喂,所以你为什么这种不信任的眼神?!

我恼羞成怒,据理力争,让你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但你还说,我手到底有多抖?才会几次三番割到大动脉,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连下七次病危通知书。

我理直气壮回应:“医生,这是世上真的有这种手抖的人,我告诉你啊,那个人明明是警察,却连枪都握不稳。”

我说不出来了。

医生,你为什么要问出那句,我是不是在思念某个人?

我想回答不是。

可我发现自己没那么坚强。

我有一点想哭。

你真是个庸医!

这世上没人能治好我的病,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想起很多年前,那场葬礼上,我被一群自称是朋友的无赖压着在青年的灵相前跪下,被揍得痛哭流涕。

突然有些后悔。

是不是如果当初真心实意地哭过了,多年后就不会夜夜从梦中惊醒,哭得喘不过来气。

想着,那天在花店里,我应该找出最漂亮的一朵木棉花,放在青年怀里,亲自为他阖棺。

那个冤种未婚夫,真是生来就是找我讨债的。

活着不让人省心,死了还不让我安宁。

我是不是欠了他太多泪水,太多道歉?

是不是因为我那天在灵堂前跪的不够真切,那朵木棉花不够漂亮。

他才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来我梦里一次。

可我真的尽力了。

我现在还想说,他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就是忘了送他一朵木棉花嘛,非得不等我就走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不是出意外不小心忘了嘛?

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你应该不会再怪我了吧?

我现在摘下早春枝头,最漂亮的肆意,染上春风气息的木棉花,带在身上去找你,放在你手上,应该不算食言吧?

阿喂!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我都道过歉了!

——END

十七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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