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来,秦钰珊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少年的一双手像一串被烤的炙热的锁链,牢牢的捆住了她。
无法移动,无法呼吸,她像是在经历一场漫长又可怕的梦魇。
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闭眼装睡。
从前被蒙在鼓里的她,趴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心总会软得一塌糊涂,认为自己可以溺爱丈夫的所有过错。
但如今的她,已然知晓了一切真相,知晓了枕边人的惊天秘密。
自己像只被骗得团团转的蠢鸟,这一年来,竟然心甘情愿地待在笼子中供少年嬉戏取乐。
甜蜜回忆显得分外可笑,她心中的烈火烧得愈来愈旺。
身后之人步步紧逼,秦钰珊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如果在不做出点举动绝对会让戚然发现端倪,秦钰珊思忖良久,只能破罐子破摔。
她装作刚被丈夫吵醒的模样,埋怨地呓语着。
“……热,离我远些。”
说罢,她顺势将少年推远了些。
也许是因为她演得实在是出色,戚然好像并未怀疑。
少年慢慢松开了紧紧缠绕住秦钰珊的双手,不再继续纠缠着她。
呼……!
秦钰珊终于得以喘息。
还没松口气,她又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诡异的痒意,这股痒意顺着发丝尾端一直爬向头皮。
一片死寂中,戚然竟然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她的发丝。
戚然卷起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上打着圈儿。
这还不够,少年好像还非常恶趣味的将那缕发丝送到了唇边,细细嗅了嗅,然后发出一声极为小声的、满足的喟叹。
秦钰珊头皮发麻。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这样总归比直接身体接触要好得多。
决定装睡的秦钰珊对此不作任何反应,继续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戚然好像终于玩腻了,捏着秦钰珊的发丝的手不再动作。
见戚然终于安分,秦钰珊轻轻扯住了被褥,朝墙壁缓缓挪动,离少年远点、再远点。
带着些许不愿面对戚然的绝望,她闭上眼睛,试图用睡觉逃避……
……
叮铃铃。
秦钰珊又是被熟悉的铃铛声吵醒的。
“生月……?”
朦胧中,她习以为常地唤着丈夫的名字,本能地感受到一股安心与甜蜜。
随后,昨晚的记忆一下子席卷而来。
她彻底清醒。
对了。挂着这个铃铛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罗生月。
今日,必须得赶紧采取行动了。
必须非常自然的向戚然提出下山的请求,然后趁此机会向山下的好心人求救。
就在秦钰珊正思索着合适的理由时,木门被推开。
咯吱的一声,像是在狞笑。
秦钰珊绷直身体,呼吸加重了几分。
戚然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咚”。
是瓷碗撞击木桌的声音。
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戚然应该已经把面条煮好了。
秦钰珊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闻到了盈满整个房间的面香,而她的胃中却一阵翻涌。
为了掩饰不自在,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
而后一边用脚尖探触地面上的布鞋,一边朝丈夫勉强的笑了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生月……”秦钰珊像往常一样唤着丈夫的名字,“是面煮好了吗?”
她虽刻意控制住自己,但如果戚然仔细听,绝对可以听出她藏在尾音中的一丝颤抖。
一声很有节奏的脚步声交缠着铃铛声向她慢慢靠近。
与少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秦钰珊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的神色。
凑到她面前的戚然,突然牵起了她的双手。
秦钰珊被吓得一惊,一把推开了他。
她还是抗拒戚然的触碰。
回过神来的秦钰珊呆愣愣地向少年道歉:“夫君……你吓到我了。”
戚然一把将走神的她搂入怀中,蹭了又蹭,又用柔软的唇吻在了她的发旋上。
一只覆着薄茧的指尖在少女的脊背上写下了几个字:
「我的错」
她微不可查地轻轻颤抖。
依旧是“熟悉”的亲吻,“熟悉”的体温,“熟悉”的皂角香……但她在少年的怀中,只感受到了陌生与恐惧。
秦钰珊的脸深深埋在少年的胸膛之上,恰好掩住了恐惧的神色。
「吃饭了」
戚然在她的背上写着,接着又在她发顶留下一吻。
拖沓了半天,面都快凉了,秦钰珊这才慢吞吞地下了床,不情不愿的坐在了餐桌上。
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仍旧能感受到对面之人的热切视线。
戚然正等着她端起碗吃面,等着她用妻子的口吻夸赞丈夫的手艺,这曾是从前是夫妇之间不谋而合的甜蜜时刻。
秦钰珊猜透了戚然的心思,却疲惫地不想回答。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僵持着,秦钰珊不端起碗吃面,少年则默默用那抹热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终于,秦钰珊实在是受不了戚然灼热的目光,夹起了一小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醇香浓厚,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境与从前全然不同。
“好……”
她正欲夸赞,但“好吃”这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完,从昨天晚上强忍至今的恶心终于一次性爆发出来。
“呕……”
秦钰珊吐了,吐了一地酸水。
她实在是忍耐不了了。
好恶心、好恶心……!
当她将面条放入口中之时,一根根面条变成了扭曲蠕动的蛇,滑过她的舌尖,开了灵智一般想往她的胃里面钻。
这让她怎么吞得进去。
她想到了戚然带着薄茧的那双手。
那双手将院中最为新鲜脆爽的青菜切碎放入面条之前,是不是刚划断某个人的头颅?那双手在将面团擀成粗细均匀的面条之前,会不会才将沾着碎肉和血渣的冷剑擦拭干净。
越想越觉得恐怖,秦钰珊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面条,而是在嚼被戚然夺取生命之人的躯体。
受害者们死状千奇百怪,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秦钰珊。
一双双失去光亮的、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平静无波,却透露出一股诡异。
他们说:“你的丈夫该下地狱,你也该下地狱。”
“……不、不!”秦钰珊想挥去脑中可怖的场景,却吐得更猛烈。
察觉到不对劲的少年凑了过来,想要帮妻子顺气,却被秦钰珊一掌挥走。
“呕……!”
秦钰珊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干呕的动作。
她的喉管像是被火灼烧般火辣辣的,涎水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秦钰珊扯出袖中的手帕仔细擦着唇上的秽物,仍旧想要努力维持自己的矜持与体面。
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不再抗拒少年的安抚,妥协一般的任由戚然替自己顺气。
戚然万分柔情的拍了拍秦钰珊的后背,又用他那双覆着薄茧的拇指触上了秦钰珊的双眸,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秦钰珊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接着,戚然又为她倒了一壶茶水漱口。
秦钰珊接过茶杯,用茶水清了清口,吐到了少年递来的痰盂之中。
她刚想勉强又苍白的解释些什么,就感受到了少年粗砺的指尖又一次划过她的后背。
少年写的几个字让她几欲崩溃。
「是怀孕了吗」
像是被迎面打了一闷棍一般,秦钰珊的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四肢发软,险些昏倒在地。
她差点忘了,她有可能会怀上这个疯子的孩子。
脑袋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小腹却像是回应少年的话一样激动的跳了跳。
就像是真的寄生了某个孽种一般。
秦钰珊牙齿打颤,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她要冷静,她必须冷静。
今日已经失态许多次,戚然肯定起疑了。
她必须尽力弥补过错,并找寻机会,向戚然提出下山的请求。
只要先下山了,再解决掉腹中的胎儿也不迟。
如若真的腹中有孕,她绝不会允许这个孽种的降临。
她还有罗生月在等着她,她不能留在这,她不能死。
秦钰珊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装作呆愣了片刻,而后惊喜地扑到了戚然的怀中。
她用自己纤细的双手圈住丈夫的脖颈:“真的吗?真的吗,生月。我们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她抽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中的慈爱就快要溢出来了。
秦钰珊这初为人母的模样扮演得实在真切,差点都要骗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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