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何时起的顾远洲记不清了,他眼前模糊一片,不过是略微移动了一下,摆出去的手臂就被碰到了硬物。
顾远洲努力拨开浓雾,不聚焦的眼睛才看清楚碰到的是什么东西,是一排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密密麻麻的小字他压根看不清楚。
耳畔是呼啸的风,伴随着若有似无的低吟。
顾远洲捏紧衣领,紧张到心脏跳动的频率急剧加快,他像是误入了什么可怕的神秘空间,连呼吸都被迫放大了几分。
他吸了吸鼻子,在浓雾里依稀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定在原地的脚试探着往前,嘴里轻轻念叨:“臣臣,裴司臣,你在吗?”
咚、咚、咚咚。
顾远洲慢半拍伸出手指捂上心口,是他跳动地过分激烈的心脏。一步似乎走了很远,又好像还在原地。
“裴司臣,我害怕。”
“啊。”
天旋地转,顾远洲手臂被拉着换了个姿势,身体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呆愣地抬头,才发觉自己被裴司臣死死箍在怀里。
他的双臂抵在胸前,腰上被裴司臣的大手搂着,呼吸纠缠,过分亲密。
“裴司臣,你怎么了?”
顾远洲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觉得裴司臣好像不太对劲儿,那个目光,吃人一样的目光。
他是砧板上的鱼肉,裴司臣是没有感情的厨子。
浓烈的信息素把顾远洲一整个包裹,下巴被微凉的手抬起,被迫撞进裴司臣炽热的眸子里。
裴司臣的脸越靠越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窗户上透进来的光能穿过去。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打在顾远洲脸上,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脑子一热直接闭上眼睛。
眼皮发颤,唇抿的急紧,眼珠子轱辘乱转,手指不安分地揪住裴司臣垂下来的领带。
他能察觉下巴被缓缓松开,随着微弱的细流感知到裴司臣抬起来的手掌,顾远洲浑身更加僵硬,把背挺直,屏息凝神。
裴司臣,好像要……揍他。
嘶。
顾远洲骤然睁开眼睛,余光瞥见裴司臣修长的手指挑开他的领口,在他凸起的锁骨上划过。
顾远洲呆愣不已,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疑惑,打他还需要解扣子嘛。
紧接着,战.栗感从脚底爬上脑袋,顾远洲哆嗦地往后退了一下。红着脸低声道:“臣臣,你做什么。”
“你锁骨上有东西。”裴司臣说得风轻云淡,语气随意,却不显得轻.浮。
顾远洲低头看了眼裴司臣的指尖,是一只通体发红的虫子,大概黄豆大小,定定停在裴司臣指尖,一动不动。
旖旎紧张到窒息的气氛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顾远洲别过眼,顺着裴司臣的腰线轻轻推了推他。
“臣臣,你放开我吧。”顾远洲的声音低的厉害,眨眼之间裴司臣就离他八丈远,他揉了揉发红的耳廓,嗫嚅着没有再开口。
奇怪,太奇怪了。
锁骨上还有酥酥麻麻的触感,摸到凸起的那一点,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腿软,脸也跟着发红发烫。
顾远洲羞赧地头都快埋进胸口,他还想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到底没有开口。
他委屈的厉害,要打就打他嘛,这样,这样欺负他是什么意思。
浓雾渐散,顾远洲瞪大眼睛浑身还是热的厉害。
唔。
疲惫的眼睛睁开,入目还是裴司臣的俊脸。
顾远洲的脑袋埋在裴司臣肩膀上,身上盖着的薄毯卷成一团卡在两人之间,大裴司臣的手箍着他的腰,似乎他整个人都被裴司臣抱在怀里。
黑暗里,顾远洲的眼睛还是看得清楚,他羞耻地脚趾都蜷缩起来,又回忆起刚刚那个无厘头的梦,顾远洲还有点今夕何夕的落差感。
他放缓动作,试探着用指尖摸了一下脖颈、锁骨,霎时间指尖变得湿漉漉的,他出汗了,一颗一颗细密的汗珠把睡衣的衣领都打湿了。
翻身,轻轻移动,顾远洲弓着身子从裴司臣被窝边缘爬出来,一点一点往右边挪,等半个身子挂在床边摇摇欲坠,才蜷缩着重新闭上眼睛。
他背对着裴司臣,却不想那人也瞧瞧睁开了眼睛,正蹙眉抿唇,一脸的懊恼。
顾远洲睡的极不安稳,原本揪着他的手指不断收紧,身体也像虾米一样团成一团。裴司臣给他盖了几次被子都被他踢开了,不得已,在最后一次顾远洲翻身极度靠近他的时候,他伸手把顾远洲拢到了自己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压着胳膊,又酸又麻,更别提被呼吸浸染的那下一块皮肤,灼热滚烫,几乎要把皮肉烧穿了。
就在好不容易裴司臣闭上眼睛要说着的时候,顾远洲又惊恐地喊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带着颤抖的声线,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
“顾远洲,你怎么了?”
静匿的卧室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剩下被子摩擦带出的动静,裴司臣叫了两声顾远洲没醒,他只好在犹豫纠结好几分钟后才轻轻拍着顾远洲的背,小心地安抚。
半晌,怀里那人没了动静,身体也跟着舒展开来,裴司臣这才要沉沉睡去,却不想他睡醒之后直接挪到床边去了。
裴司臣手指紧紧攥着,在心底叹息一声。
到底还是他逾越了,顾远洲再怎么说也是个omega,跟alpha如此近距离接触总归是不太好。
裴司臣一直等顾远洲再次睡着,才把薄毯小心地给他盖上。
***
翌日清晨。
顾远洲打着哈欠起床时裴司臣已经不在了,他迷迷瞪瞪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半睁着的眼睛却在要转身时看见一杯牛奶。
手指握上去牛奶还是温的,顾远洲垂着眸子盯着牛奶看了好久才小口小口喝完。
今天的牛奶没有一点点血腥味,应该不是裴司臣泡的。
顾远洲发着呆,抱着空杯子在床上坐了好久,才恹恹的准备起床,四肢都是软绵绵的,应该是没有太休息好。
偌大的四合院空荡荡的,顾远洲里里外外找了好久都没有裴司臣的影子,书房的门打开着,好像今天也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院里的绣球花开得正艳,阳光铺洒在粉色的花瓣上,泛着奇异耀眼的金色。
顾远洲手臂上传来淡淡的刺痛感,他盯着红了一片都皮肤才惊觉被光刺激的时间好像太久了些。
“小少爷,我到处找你了,家主说要留意你起床之后再吃点面包,我这刚去花房浇完水就找不到你了,呦,小少爷,你胳膊怎么了,快进屋来吧。”
“裴司臣呢?”顾远洲声音有一点点哑,他抵唇咳了一声,眼皮耷拉着,浑身都写满了我没劲儿。
“家主一大早起来就往公司去了,你放心,牛奶面包都是你爱吃的,家主都交代好了。”
顾远洲唇角微微一扬,勉强勾了一下,还是不死心开口:“他中午回来吃饭吗?”
“一般不回来。”福叔盯着顾远洲骤然失落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也不一定,这都说不准的。”
“好的,谢谢福叔,我一点都不饿,面包就不吃了,我再喝口水就行。”
顾远洲叹了口气,他哪里是喜欢吃面包喝牛奶啊,只是馋裴司臣的信息素罢了。
他收集起来的腺体贴上都没有了味道,恍如一张粘性不强的贴纸,将就着贴在他的手腕上,动作幅度大一些就要飞出去。
顾远洲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胃里又开始泛起灼热的刺痛感,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回忆起梦里香甜的血腥味。
黑压压的空间给了顾远洲睡着极大的环境条件,他捂着肚子,趴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裴司臣几次进来又退出去,他高强度工作了一上午,本来打算就在公司食堂将就一顿,可是脑子里全是顾远洲的影子,连极其简单的工作文件都看得头疼,急匆匆开车跑回来听福叔说顾远洲没吃饭就躺床上没动静了。
似乎是他烦躁的过于明显,让周身的信息素泄露出来一点点。本就睡得不踏实的顾远洲闻着味儿,慢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顾远洲四肢不受控制地起身,他打着哈欠跟明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裴司臣对视。
“裴司臣,你回来了啊。”
哼,裴司臣,臣臣都不会叫了。
“嗯。”
冷冰冰的回应,让顾远洲更委屈了,这人梦里要揍他,连平常面对面见面都要欺负他。
坏蛋,大坏蛋。
“别开灯。”
顾远洲反应很激烈,偏偏声音绵软的厉害,像是……病了。
裴司臣收回要开灯的手指,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顾远洲面前,迟疑地伸出手背要去试顾远洲额头的温度。
顾远洲条件反射往后仰了一下脑袋,裴司臣伸出来的手指就那样尴尬地停在原地。
哪怕是屋里有些暗,裴司臣还是看清楚了顾远洲惊恐的神色。
顾远洲,很怕他。
裴司臣一时间都不知道摆出什么动作来,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像是带着些许戾气,怪可怕的,几秒钟之后,他沉默地放下手臂,无措的向顾远洲道歉。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哦,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带着浓浓怨气是一句话,顾远洲撇了撇嘴,又解释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这是你家,我是外人。”
我是外人,就这一句,让裴司臣确定顾远洲是真的生气了。
他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穿着拖鞋,稳稳当当踩在地上的脚不着边际胡乱动着,似乎要把地板磨出一洞来。
两人谁也不开口,一个盯着乌漆麻黑的床单看,一个盯着镜子里照出来对顾远洲的看。
天鹅颈耷拉着,流畅的下颚线紧绷,镜子里的那半张漂亮到令人失语的侧脸阴沉着,是非常明显的生气的模样。
裴司臣细细揣摩着两人见面顾远洲说的每一句话,顿时心头产生些不可置信的念头来。
顾远洲是不是怪他早上没打招呼就往公司走了,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无聊不说,还没有个说话的人。
“我早上突然接到的电话,公司有很急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你那会儿睡得正香我就没有喊你,我的错,下次我给你留个小纸条。”
裴司臣一直注意着顾远洲的神色,见他面色缓和了一些,就知道是他猜对了,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好半晌,顾远洲才不情不愿哼了一声,嘟囔道:“我知道了。”
顾远洲脑袋也不抬,裴司臣担心他,半蹲着从下面看他。
他努力放缓声音,柔声道:“别气了,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顾远洲鼻子一酸,飞快眨巴着眼睛,试图把逼近眼眶的湿意压回去。
“哦,那你也不能打我,我会很生气的。”
裴司臣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我,我怎么不知道啊!
“梦里,要打,没有打。”顾远洲说着就更委屈了,裴司臣一点都不可爱,偷偷摸摸欺负他。
裴司臣低低笑了一声,这人,还梦里打他,怪不得夜里醒来都跑了,死活不挨着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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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裴司臣好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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