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分花拂柳,踏雪而来的是意中人就好了。
——林若安做过那样的梦。
高恒的怀抱很暖,衣服布料之间摩擦的质感,手掌的温度,从衣领沿着下颌骨向上,是紧抿的嘴唇,林若安盯着他嘴唇上的纹路以及翘起的干皮出神。
他看似处处妥帖,引得女孩趋之若鹜,其实是有些不修边幅的,在家的时候也会邋遢犯懒。而他叛逆期因为练过几年拳,差点就要成了职业选手,林若安却从没看过他打拳的样子。
那时高恒笑容散漫,说,“别来,我怕吓着你。”
直到有一次,高恒为她打架。
那日林若安舞蹈课下了课,高恒临时有事情没来接她,晚上十点回家的路上要路过一段老巷子,那条路来往车辆很少,甚至能听见促织的声音,零星的几个行人也好像喝醉了,走的歪歪斜斜。
说来也老套,林若安很少走夜路,就算走这段路也是有高恒陪着,或者她爸爸来接她,唯独那天独自一人回家,她遇见几个不轨的混混,林若安胆子颇大,跟人周旋,悄悄按了电话,身上的防狼喷雾还没掏出来,就听见高恒的声音,“喂,几位,你们围着别人要做什么?”
那为首的人见他还是学生样,还穿着校服,并不把他放在心上,还想伸手拽林若安,说,“小朋友,没干什么,我跟我妹妹闹着玩呢。”
“谁特么是你妹妹?”
高恒一瞬间变了脸,他揍起来人来拳拳到肉,边打边说,“你配叫人妹妹么?”
其他几个人见势不妙,向他围过来。
高恒已经单手把那个老大按在地上,咬着手掌上的白色绷带紧了紧,嘴角笑意不减,林若安知道他可能连十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出来,便丝毫不担心。
但她也不想高恒动手以一对多,路灯下的林若安听见自己沉静的声音,“我报警了,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录音了。不想被去蹲几天的话尽管还留在这。”
尽管这段记忆不算多惊心动魄,只是高恒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明,仿佛在每一次的擦试下,都有了新的光彩。
——他在高中后就变得对林若安有了距离感,不再事事上心,但那些拼凑起来的碎片,又让林若安觉得,他是那么好。
十几岁的高恒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叛逆,虚掷青春,却又燃烧着,恣意着。
才会引得她像一只飞蛾,去追寻那团不灭的火。
等思绪转回,高恒已经搂着她上了车,把那些谩骂攻击的粉丝挡在车外,其实那些粉丝都是小姑娘,不见得林若安就脱不了身,而且苏映雪也不是什么大明星,那几个人也成不了气候,一下就被高恒一句请律师给吓跑了。
高恒沉默着给她擦脸上的水,指尖缱绻地摩挲着她的侧脸,“若若?被吓到了?”
“没有。”
也对,林若安才不像表现得那样柔弱,她明明以前就是孩子王,一呼百应的。
所以高恒才莫名生气,干嘛要站在那里被人泼水呢,幸好那是水,要是别的什么呢?林若安看着他眼中戾气未消,攥住他指尖,“我没事。”
“高恒,我觉得,苏映雪就是和杨青一样的,她们那样厚脸皮,总会有人愿意请他们去跳舞,去表演,大众很快就会原谅他们的错。”
林若安本来被高恒和刘老师的态度动摇。
刘老师明明就见过杨青,却不肯告诉他们这些学生,杨青心思玲珑,又会说话,刘老师会不会就这样原谅了她?
林若安感到恶心,苏映雪也是如此,变脸速度之快,在外人面前,林若安咄咄逼人,倒更像个恶人。
可林若安不怕他人怎么想,舞蹈靠实力说话,但总归是被苏映雪恶心到了。
”苏映雪很难再做什么了,毕竟学院的开除证明足够令她无法立足,但是杨青,刘老师那个样子或许必须和她见一面。
高恒的手落在她受伤的那只脚踝处,伶仃的一只,他细细地摸着,带着心疼和愧疚,“对不起,是我.......”
他应该再送舞鞋给她的,每年都应该送一双的。这样,至少林若安就不会穿着他送的鞋子,在舞台摔倒,甚至离开了卡佩尔舞团。
林若安轻轻拨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走吧。”
她转头看向窗外,试图引开这个话题,“我不阻止刘老师见杨青的。”
林若安却口是心非了,杨青的学生,不是那个说话趾高气昂的小乔,而是另一个不怎么有名的舞蹈演员,联系了林若安,说杨青想见她。
刘老师被林若安送到了医院,除了工作室,应当没人知道她生病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杨青去过刘老师家,发现没有人在。
她却不想杨青见刘老师,便搪塞了过去。
高恒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于是对林若安说,“他们上一代的矛盾,总要解决的。我知道你是怕刘老师原谅杨青,这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可是,你怎么知道刘老师,不想见杨青?”
从又霞得第二名,刘老师一直郁郁,医生也说不利于治病。
林若安说,“我想想吧。”
她还攥着高恒的指尖没有松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赧然,并不是害羞,而是因为又被高恒看到了狼狈弱势的一面。
高恒绕到前座去开车了,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了林若安。
第二天。
杨青亲自找到了工作室。
林若安瞧着她神情憔悴,和初见时的意气风发比,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不过林若安想,这比刘老师遭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青首先就苏映雪的事情再次道了歉,她说,“我已经将她除名了,她也不再是我的学生。”
“杨老师,您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林若安心里有气,刘老师是个痴人,这么多年为了教跳舞,把自己都搭上了。
若不是杨青,当年刘老师没退赛,拿了名次,又何至于这么辛苦。
杨青看着林若安一双眼坦荡澄明,于是笑了笑,“你和阿姝挺像的。”
“道歉我接受了,请您回去吧。”林若安面无表情。
“我想见阿姝。”
没料到她直接开了口,林若安错愕一瞬就被杨青抓住破绽,“她不在家,到底怎么了?”
“杨老师,您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还有空来看老师?”
林若安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指责杨青,怎么算杨青也是师叔辈的人物,但她却忍不住夹枪带棒地刺杨青几句。
杨青白了一张脸,抿唇道,“若安,你做事倒是一点也不像阿姝。”也不等林若安再说什么,杨青到底是杨青,很快就恢复了和善的表情,“但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莫名熟悉。跳舞的风格也好,那股子劲头也好,《离恨天》还是我亲自面试录用了你。”
“但除了这些,你和刘姝倒是一点也不像。”杨青怅然,“她拧了一辈子,你倒是有办法。”
“什么意思?”林若安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人都说我杨青当年青舞赛成名,同门双姝最后只有我屹立不倒。你可知道,这一路又有谁是轻松的?”
“是啊,好歹你名利双收,刘老师却要求着给别人上课。”
“师姐还是师姐。她性格说一不二,非黑即白,当年其实那人看中的是师姐,她不愿,还要让我一起退赛,可师姐不知道,若是我也不愿,我们师门还有一席之地吗?我便顶了她的位置,既然她不做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那便我来做。”
林若安听了杨青的话,心头大震。
当年的事情真相,她不过听刘老师提过几句,再加上她避之不及的态度,便以为杨青踩着师姐上位,并平凑出一个自以为是的故事。
虽然杨青的话不知可不可信,但林若安从刘老师见到杨青的态度,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若安,你既然已经替阿姝拿回了公正,那么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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