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莉娅结结巴巴地应了句，把包放在了一边。

德塞抿抿嘴，红着脸向安莉娅道着晚安：“晚，晚安，安莉娅。”

他轻轻地关上安莉娅的门，在他的房门前低头站了几秒，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莉娅坐在床上，暗红色的长发垂落在枕头上，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抿了抿嘴，把艾拉给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艾拉会让德塞转交这个东西给他。

他在德塞买了男孩穿的衣服之后，就很少再穿裙子。还未变声期的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还在隐瞒性别。

他默默在心中思考着。

放完东西之后，安莉娅不由自主地望见了床边放着的小小布偶熊。

这只布偶熊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就一直摆在床边。

他似是无意地盯着布偶熊看了一会，布偶熊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这样金灿灿的眼睛总是会让安莉娅想起德塞。

在阳光下，德塞的眼睛也是这样金灿灿的，似乎燃着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他静静望了一会，就把头扭开了，暗红色的眼睛里莫名带了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光。

第二天一大早，德塞就起床了。

他昨天睡的不太好，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像他很久之前做过的梦。

梦里，他听见有人在呼唤，喊着哥哥。

就在他疑惑是谁在找哥哥的时候，胳膊似乎被推了两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是安莉娅。

安莉娅还是12岁时的样子，眼睛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他凑近了望着德塞，就在德塞想冲他笑笑的时候，安莉娅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哥哥，你来啦。”

德塞刚刚想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我来带你回家了。”

德塞艰难地回了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位有着同样暗红色头发的苍白青年。

德塞瞬间醒了。

他躺在床上，望了会天花板，然后才起身去洗漱。

路过走廊时，摆在窗边的两朵花尖着嗓子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帅哥！”

德塞敷衍地应了句：“早上好。”然后飞快地走开了。

葵葵和玫玫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炸开了锅。

葵葵：“他今天怎么不来和我们聊天！”

玫玫：“就是！还这么敷衍！”

葵葵：“我决定了，先讨厌他一天！”

玫玫：“我要讨厌他两天！”

“……”

安莉娅醒了的时候，德塞已经做好了早饭。

几年过去了，他依旧只会煎太阳蛋。

他很认真地把蛋放到安莉娅的盘子里，然后给安莉娅倒了杯热牛奶。

在他们吃完了早饭没多久，城堡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德塞微微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应该是达西亚来了。”

他起身，顺手把安莉娅面前的牛奶杯往里放了一下：“我去开门。”

安莉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德塞推开门，抬眼望向站在门口的苍白青年。

达西亚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

这件衣服的袖口和衣领处装饰着金色的花纹，他暗红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这件深色的衣服显得他更加的苍白。

他抬眸望着德塞，声音微微有些哑：“安莉娅醒了吗？”

德塞点点头，转身带着达西亚和他的侍从往城堡里走去：“安莉娅说，他想见你一面。”

安莉娅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德塞带达西亚过来。

门被轻轻敲了两声，然后打开了。

安莉娅喉咙有些发紧，他微眯了下眼，德塞先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莉娅……”走入房内的红头发青年轻轻唤着安莉娅的名字，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安莉娅有些恍惚，面前的青年依稀还是以前的模样，但面色却更加苍白，眸子更加深沉。

他张了张嘴，扬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哥哥，好久不见。”

德塞被达西亚用“希望有单独的交流空间”为由请离了房间。

达西亚坐在安莉娅床边的椅子上，一眼不眨地望着安莉娅：“安莉娅，我来带你回家了。”

安莉娅望着达西亚，脸上的甜笑早已褪去，他重复着对方的话：“回家？”

达西亚点头，用微微急切的声音说道：“没错。”

“在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复兴了王国，安莉娅跟我回去吧。”达西亚的眼睛里微微带了些伤感。

安莉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头盯着手上的玩偶熊，指间无意识地缠绕着上面弯弯的绒毛：“哥哥……我……”

达西亚打断了他的话：“父亲已经去世了。”

安莉娅猛地抬头望着他，眉头微微皱起。

“他上个月因为饮酒过度，摔进湖里淹死了。”

安莉娅有些疑惑地眯了下眼睛：“他不是早就不喝酒了？”

达西亚冷笑了一声：“在龙留下那堆半真半假的金币带走你之后，他就又开始喝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厌恶：“可能是觉得那些金币足够他喝酒了吧。在他临死前，还想着要和母亲葬在一起。”

安莉娅瞬间有些厌恶地皱眉。

达西亚望着安莉娅的神色，补充了句：“我没有同意，现在他还躺在棺材里。”

他害得母亲郁郁而终，有什么资格提出要和母亲葬在一起？

安莉娅永远也忘不了，在得知治疗母亲的药物价格时，那个人脸上计较的表情。

他假装落寞地流了两滴眼泪，诉说着他的不易，然后无情地断掉了母亲的药。

安莉娅和达西亚拼命地想要挣钱去续上母亲的药，却在转角听到了父亲买礼物讨好贵族小姐的事迹。

他们那个血缘上的父亲醉倒在桌上，口齿不清地说着，等到他追到了贵族小姐王国就不会落魄了。

站在街角的安莉娅双手紧紧地捏着篮子的把手，指间泛白。

在父亲回来后再一次假惺惺地哀悼母亲，自责是自己没有能力时，哥哥没忍住上前和他争论：“父亲！你明明还有钱去喝……”

哥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地扇了一巴掌，倒在了地上。

那个刚刚还假惺惺的男人，现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让人作恶的丑恶神情，他挥起手边的摆件狠狠向哥哥身上砸去。

安莉娅上前去护住了哥哥，他隐隐觉得后边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他们两个被无情地责打了一顿。

那天安莉娅穿着黑色的衣服，小心地用长发遮住脸上的伤口害怕被母亲看出来自己身上的伤。

可母亲已经虚弱地睁不开眼睛。

他望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眼神悲伤而又带着入骨的冰冷。

他轻声对达西亚说：“我们杀了他吧……”

小小的安莉娅执拗地觉得，只要那个人去世了，那些用来喝酒和讨好贵族小姐的钱就可以用来救治母亲。

就在他不顾达西亚反对，想着如何能快速杀掉一个人的时候，母亲没能熬过那个寒冬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有什么资格提起母亲！”安莉娅的眼神里带了些狠厉，一向乖巧的他现在的表情像是恶兽挣脱了牢笼，终于露出了他尖利的爪牙。

达西亚微微靠近了些安莉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回去参加他的葬礼吗？”

安莉娅狠狠皱眉：“不！”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转头认真地望着达西亚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达西亚垂眸：“我还在考虑。”

他抬头望着安莉娅，眼底带着些安莉娅看不清的情绪：“如果你回去的话，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声音里带着些诱惑，他似乎堵定了安莉娅对那个人的厌恶。

安莉娅望着达西亚，突然他脸上挂上了平时那样甜美的笑容，但眼睛却冰冷的像寒霜：“他看都不值得我看一眼。”

他用着最甜美的笑容说着最冰冷的话：“那个地方臭而恶心，腐烂的地板里似乎藏着几百年的污垢，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墙壁上都熏透了酒味。我不会回去的。”

达西亚用带着些悲伤的眼神望着他：“可你是那个王国的公主……安莉娅，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

安莉娅嗓子有些发紧：“我不是公主，我……我也不想你保护我。”

他真诚地望着达西亚：“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保护我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悲伤，他还未说出口的是，你不必为了小时候的事情而自责……

就像德塞说的那样，在继母来了之后，安莉娅被针对，被责打，达西亚都没有在明面上第一时间护住安莉娅。

达西亚想要得到父亲更多的信任，插手更多王国的事务，那个时候他只能让安莉娅再忍一忍。

达西亚慢慢收去了脸上带着的悲伤，他平静地望着安莉娅，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安莉娅，你忘了吗……你的性别……”

安莉娅听见达西亚缓缓说道：“那条龙……知道你不是公主吗？”

德塞待在客厅里无聊地掰手指：他们怎么还没聊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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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