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过得很快，街市上的灯实在太亮，等到萧折竹出现在他身侧，陆成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明亮的灯光之下萧折竹脸色苍白得明显，陆成锦总觉得他比平日里要脆弱上许多，却又寻不到可比较的东西，只默默地主动伸过手去。

又是一片熟悉的冰凉。

萧折竹在他主动牵上手的时候闷闷地发出来一声笑，只道：“走吧，带你们去拍卖会。”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白玉京此城可以被称作是修真界的都城，而这场拍卖会也就是白玉京城主举办，拍卖的地方也好记得很，取了“白玉京”后面两个字，叫做“玉京阁”。

萧折竹没有再高调地拿出什么代步的法器来，他们本身就已经快逛到了尽头，便一步步地走过去，没走多远就瞧见了那楼阁上铁画银钩的“玉京阁”三个大字。

上面带着威压，陆成锦只是远远地瞧这一眼便觉得心神俱震，若非萧折竹伸手遮上他的眸子，陆成锦都不敢想自己的神识会受到多大的损伤。

陆青绮原本也想去看那牌匾，楚霖快上一步捂住她的眼，才没让小姑娘步陆成锦的后尘。

“白玉京这东西真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楚霖规规矩矩把碰到陆青绮的手收回来，忍不住嘟嚷一句。

萧折竹不置可否，陆成锦察觉到他探过来一缕神识，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确定他无事才开口：“走吧。”

一直走到地方，兄妹两个都没再抬头去看过那牌匾，萧折竹轻车熟路地给门口的守卫出示信物，一路带着而他们两个往阁楼最高处去。

一直到顶层才停下，陆成锦环顾一番，发现这顶层也就只有寥寥几个房间，他们便占了其中一个。房间内还有服侍的人，萧折竹才进去就尽数给遣了出去，拉着他坐下。

面前是个单面的屏障，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大堂当中发生的一切，同时隔绝掉了外界的目光。

能到此地来的修士至少也是化神，像顶层的更是萧折竹这般的大乘期，目力都是极好，即使隔得远也并不妨碍。只不过对于陆成锦和陆青绮来说却不太友好。

好在萧折竹很快就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困境，拿出来个显像的法器来，把堂上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陆成锦甚至能瞧见堂上坐着的其他人。

“若是瞧见什么喜欢的，直接喊价便可，”萧折竹拉着他的手搁到扶手的那块晶石处，“将神识注进去，说的话便能让外界听见。”

魔尊大人手上冰凉，陆成锦却像是被烫到一样，往回收了一收：“……多少都行？”

他可没忘了方才楚霖同他们说的，这阁中的价与外面是天上地下，萧折竹总不可能，再有买下全部的灵石吧？那该是怎样的滔天富贵。

“都行，”萧折竹听到他问，仔细想了下，点头，“今日能用灵石买下来的并不算多，此次带来的应当是够了，若不够，以物易物也不难。”

陆成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凰炎谷的每一个角落萧折竹都带他走了一遍，他也没从其中瞧见什么灵石矿，加上在他的记忆里，凰炎谷这群魔修鲜少会到谷外，萧折竹这些灵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全都是他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么？

只是萧折竹这般，还是所有大乘期的修士都像这般？

陆成锦好不容易才从那贫乏的小城镇脱出来，却一下子闯进这修真界最顶端的修士生活当中，被一次次的震撼撞得头昏眼花。

他神情恍惚，萧折竹也没说话，静静坐在那里等着拍卖会开始。

白玉京城主的场子，不仅装潢豪华，开场也是极尽奢靡。

半仙器被拿来娱乐，铺开两条宽长的丝带，有舞者款款而来，还有几杯茶被送入了各个房间当中。

萧折竹伸手接过，直接递给陆成锦一杯。

茶香沁人心脾，只是闻着陆成锦就觉得自己有修为再提高的征兆，他捧着茶茫然看向萧折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若是喝，他总觉得以这茶中蕴含的灵气，他这身子怕是一下子承受不住；若是不喝，又亏了萧折竹主动给他递过来。

“这茶中灵气霸道得很，你若是直接喝下去，容易爆体而亡，”萧折竹很快便给了他答案，“不过它逸散出来的也多，你放在一旁慢慢吸收便好，等回到凰炎谷，把它倒进温泉用作汤浴会容易吸收些。”

想得十分周全。

陆成锦应下，便不再多言，专心看着堂上。

锦上添花的表演已经结束，到了正经的拍卖时间。

陆成锦虽说没有亲眼见过这拍卖的场面，但也听闻过，真正好的东西都会压在后面，但第一个摆上来的东西就已经惊到了陆成锦。

是一把瞧着便不俗的剑，拿出来的时候，堂中已经有了躁动。陆成锦看着法器上显现出来的堂中修士兴奋的样子，忽然便好奇这把剑同萧折竹那把“太微”比起来，孰强孰弱。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折竹转头问陆青绮：“若是喜欢，便拍下来。”

陆青绮听见他的话，把目光收回来，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尊上。”

“太微一时半会儿难以驾驭，这把剑拿来过渡刚好，你不必拘谨。”萧折竹听见她拒绝，却没有直接放弃，而是多说了一句。

许是担心陆青绮是客气之言。

“不了，”陆青绮还是摇头，踌躇一下，道，“那把剑上的血腥气太浓，我……有些不舒服。”

陆成锦听见妹妹这样拒绝的理由，错愕地转头去看萧折竹，十分难得地在魔尊大人的脸上看到了怔愣。

萧折竹喃喃一句“如此”，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眸色都暗淡了些。

陆青绮是天生剑骨，对这些剑有天然的感应，但萧折竹身为大乘期，照理来说，完全可以抹平这其中差距，察觉到陆青绮所意识到的。

可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连萧折竹本人好像都不曾察觉过这个问题。

奇怪。

那把剑在他们交谈的空当被堂中一个修士拍下，很快轮到下一个，没人再去纠结于这个小插曲，都专心地往下看。

这一次拿上来的是鲛纱，这东西本身贵重，却也没到拿来玉京阁拍卖的程度，不少人都兴致缺缺，一直到介绍的人说这其中刻下了不少法阵。

那鲛纱也是不小的一块，陆成锦估摸着做两件衣裳都绰绰有余。陆青绮白日还嚷嚷着要给他们亲手做衣裳，虽说用的尚且不是自己的钱，陆成锦也觉着妹妹会开口把东西抢下来，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叫价的竟然是萧折竹，而且开口便是前人的两倍。

陆成锦还在懵着，忽然听见萧折竹同他说：“这鲛纱是做法衣不错的材料，凰炎谷当中也有精通此术者，等回去了，我派人给你和青绮各自做上一件，也好防身。”

“那你呢？”陆成锦下意识地问。

“我？”萧折竹失笑，陆成锦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笑开——下一刻便明白了，“你和青绮不是给我买过了么？”

陆成锦被这一句话给镇住，热意已经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了，只知道很快就爬满了脖颈与脸颊，烧得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莫名的羞耻感爬上来，他不说话，听萧折竹同他解释：“给你们的储物戒当中都有我的神识，你们在街市上买下来的那些东西，我自然是知晓的。”

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萧折竹瞧出他的窘迫，轻声道：“成锦，我很开心。”

陆成锦一愣。

“神识所感一直都在传递给我，或许我应当假装不知，等你们亲口告诉我，或是将东西亲自送到我手上，但我一时没有忍耐住——隐瞒也非君子作为，”萧折竹身子朝他这边倾了倾，发丝顺着甩下来，在陆成锦脸侧轻轻擦过，眼前病恹恹的美人此刻眉目柔和，眼底流光闪烁，“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般贵重的礼物。”

对于一个大乘期，这在路边商铺随意买下来的东西，当真贵重么？

陆成锦不知道。

他眼前只剩下了那双光华流转的眸子，如同被摄了魂夺了魄，难以抽身。心跳鼓噪得让他惶急，喉结上下滚了又滚，他屡次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萧折竹绝对不是修合欢道的人，但他那副模样带来的效果也与合欢道无异——萧折竹的脸实在是太惑人，尤其是他含笑瞧着你的时候。

陆成锦心乱如麻，难得脑海中没有变成一片空白，不过思绪也飞得乱糟糟，他甚至都想起来他跟萧折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是为了胞妹而屈于强权，倒不如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萧折竹给蛊惑了。

一只手还在被人牵着，滚烫却暖不热对方，另一只手已经被紧紧握成了拳，掌心传来闷痛，陆成锦这才缓过神，深呼吸着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节。

谁能拒绝温柔美人呢（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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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言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