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这出柜算成功还是不成功。我被我爸妈扫地出门了，叫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和男朋友一起在他们跟前碍眼……都能承认他是我男朋友了，那四舍五入还是成功了吧？

冬天，天黑得早，出来外面已经傍晚了，天上的云被照成一片蓝紫色，还挺好看的。我俩来之前就觉得我爸妈让他进家门可能性不大，让过夜的几率更没有，所以订了酒店。现在好了，我也得跟他住酒店去了。

准备的礼物他们也没收，是些特色小吃。哎……上酒店吃了去！

“其实我挺佩服你。”他突然说。

“嗯？”

“冲动出柜的，好多是被父母一骂，就缩回柜子里。”

“啊？这还能缩回去吗？不是已经叫父母知道自己同性恋了吗？”

“说自己开玩笑呢不是真同性恋，或者说自己知道错了再也不搞同性恋了。”

“这有什么意义……一听就是扯谎说好听话呢，根本心里一点没改吧？”

“是。可是对不能接受的事，假装自己不知道它已经发生，假装一切还如自己的期望，更简单。”

“嗯……我能理解……”我说，“但我觉得……如果是对别人，也就罢了，对自己的父母……我在别人面前假装成一个别人能接受的模样就够难受的了，不想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也……”

他看着我，神情十分奇妙地显得有点挣扎。这样看了我一小会后他开口：

“可是你父母不知道，你不是同性恋。”

“我和你睡觉，还和你确定了恋爱关系，还要和你过一辈子，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同性恋。让他们相信这事已经够艰难了，要是我说我确实不是同性恋但是还是要和你在一起，那他们肯定完全无法理解，更不能相信我了……”

“嗯……其实我一直怀疑，你真的一点这种倾向都没有吗？你真的不是双性恋，或者泛性恋，或者——”

“【】我不是。除了你，我可没想过要和任何一个男的这么腻歪，还夫妻似的过一辈子。”

他神色微动，别开视线。

半晌，他说：“我经常觉得害怕，想到，之所以你愿意和我……是因为前世我强迫了你习惯……而这一世，你一直没遇到过什么喜欢的女人……”

“不，”我说，“是因为我先遇到了你，而不是我没遇到别人。”

“……我经常想，如果有一天，你对我说，你后悔了，我会做出什么来。”

好嘛，他和我爸聊了啥，我一句都没留意，我妈声音拔高的那几句，倒让他留意到了。

他说：“你真的不要后悔……因为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

“我不会。”我说。

他沉默了。接着他说：“对不起。”

我笑了。

“之所以当时能那么笃定，是因为你。”我说。

“……因为我？”

“想起了在江边看夜景那次，你对我说的话。”我想了想，又更正，“不，不是说的话，是你的态度。”

我和他去江边看城市夜景。我当时忧心忡忡的和我爸妈现在忧心忡忡的没啥两样，果真我是他们的儿子。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那些忧心了。

“一直都是你很清楚你要干什么，”我说，“这辈子，上辈子，可能你有好多失败的地方，但是你很清楚，而且从不犹豫去拿……我其实不太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挺随遇而安的，感觉自己去哪都成，跟着谁混都成，做什么都成，没什么太强烈的渴望。”

但是他有。他有很多渴望，后来，他告诉我，他最强烈的渴望，是我。他不断地用他的语言，用他的行动，用他的态度，反复向我重申这一点。

“所以，我想到这样笃定的你，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说：“原来是这样。”

我们站在街边等出租车时，他再次开口，对我说：“我们对彼此来说都很特殊，但是这种特殊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之所以你和我会愿意继续……是因为我们选择要继续，继续把对方当成特殊的人。”

夕阳已经彻底沉落，月亮挂在天边。他在温柔的路灯下，轻快的晚风里，对我笑着，对我说：

“我想下辈子还能记得你，还能遇见你。”

“嗯，”我说，“我也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