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救世主鳞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争执不下的夕烧和义勇拉开了,而且还让他们分开得远远的。义勇被锖兔带到了道场,夕烧也是跟着鳞泷一起继续坐在门口。
在鳞泷看来,要是两个小傻子继续凑在一起,那就只会不停地说胡话,并且对对方施加降智打击而已。既然如此,还是先分开来比较好。
不过,单就症状来看,这毒蘑菇好像并没有为夕烧和义勇造成什么过于严重可怕的伤害。但鳞泷也不敢乱下定论,只能先观察着,还给夕烧灌下了好多水,希望能够稀释毒蘑菇的毒性,却一不小心喝得她的脸都白了几度。
其实鳞泷对于蘑菇中毒这种事完全是一窍不通。他既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也没见过吃下毒蘑菇后的人会是怎样一副模样,更没有亲自品尝过毒蘑菇。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他本还想着,要是这两人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他就立刻下山去找大夫过来。
幸运的是,他不需要亲自跑这一趟了。待到傍晚时分,义勇就已经恢复清醒了。他肯定没有忘记这一整个下午他说了多少胡话,所以才会在见到鳞泷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还说了对不起,明明他完全没必要道歉,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
而真正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夕烧,她的清醒来得比义勇稍晚一点。这当然是因为她吃的蘑菇爱义勇多多了。
彻底脱离了迷迷糊糊的混沌的那个瞬间,夕烧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好想吃鲫鱼。”
会说出这句话,怎么想都是因为她之前不小心把义勇的名字叫成了鲫鱼。
“夕烧小姐,你还好吗?”锖兔在她眼前挥了挥小手,紧皱的眉头显然是还在为她感到担心,“感觉怎么样?”
猝不及防的收到了关心,而且这份关心还是来自于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小萝卜头锖兔,这不免让夕烧有点手足无措了。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像是有点不太自在。
笨拙的,她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嘛……总的来说感觉还行……但刚才总觉得有点轻飘飘的?”
看来她是想不起来自己说的那些胡话了。
想到她那过于强烈的自尊心,鳞泷觉得还是不要把她不小心吐露出来的蠢话复述一遍比较好,所以他只是粗略地解释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吃到了毒蘑菇。”
“毒蘑菇?”夕烧茫然地眨了眨眼,疑惑似的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我带来的蘑菇有毒?”
“应该就是这样。”鳞泷说。
夕烧不说话了。她望着天空,沉默了好久,这才拖长了声应了一句“哦——”。
这样安静的她,倒是挺少见的,更别说在安静的同时还露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这就更少见了。义勇和锖兔没看出这表情中藏着怎样的端倪,但鳞泷却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他想,夕烧一定是在自责吧。
这份心情不难理解,可鳞泷心里却固执地觉得,她其实没必要体会自责的情绪,毕竟她完全是出于好心才带来了一篮蘑菇。不小心吃到了毒蘑菇,也只是意外而已。
他轻轻地拍了拍夕烧的小脑袋,想要安慰她几句。可在安慰的话语说出口之前,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夕烧却倏地抬起了头,眼神透着不甘与后悔。
“可是那蘑菇真的好吃啊!”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惋惜和懊恼,“怎么偏偏是毒蘑菇呢!嗯……难道正因为它是毒蘑菇,所以才格外好吃吗?”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已经开始回味起那碗蘑菇汤的味道了,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就是这玩意儿害得她说了一下午的胡话。
不过,毒蘑菇虽然好吃,但带来的副作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连累到了义勇。
夕烧应当庆幸锖兔和鳞泷没有碰那碗蘑菇汤,否则……情况肯定会更加糟糕!
一想到这里,夕烧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心情也瞬间低落下去了。她对此刻所体会到的这种感觉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猜想,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愧疚”。
而在心怀愧疚之时,似乎应当说出“对不起”才行。可是这句话,夕烧还从没有说过——至少如今她的所有记忆中,并不存在着对他人说过对不起的这一部分。
该怎么说才好啊……这句话太难说了……
夕烧有点迷茫。她想,自己果然还没有找到和人类往来的门道。
当迷茫褪去之后,便就变成了无比纠结,内心几乎快要变成一团乱麻。夕烧悄然攥紧了拳,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涨红了脸,额上浮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可不知为何,身体却是一阵冷一阵热。她慌忙抹了把汗,又揉了揉脸,话语却还是堵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同忍耐些什么一般,夕烧沉默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句:
“我不该把有毒的东西带过来的。我……我下次不来了。”
这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话了。光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而已,就已经用光她的大部分勇气了。
说完后,低垂着脑袋的她站起身来,逃似的离开了。可才刚刚迈出一步而已,就听到鳞泷在身后说:
“但是兔子很好吃。”
他是这么说的。
这话让夕烧停住了脚步,这让一旁听着的锖兔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现在他一听到兔子这个词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
而锖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夕烧的错。
不过现在夕烧是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鳞泷这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语在无形之间瞬间驱散了夕烧心中的所有沉闷,她整个人都倏地变得轻快了好多。
她赶紧收回迈出的步伐,转身看向鳞泷,通透的眼眸中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期待。
“你不生气吗?”
鳞泷摇头:“不生气。”
“那我还能来吃饭?”
“当然可以。”
“谢谢!”
这一次的谢谢,倒是说得比上一回顺畅多了。
想必以后也一定会越来越顺畅吧——不只是谢谢而已。
说着鳞泷的心意,夕烧厚着脸皮将蹭饭事业继续进行了下去,而蹭饭的频率也从几日一次渐渐提高到了每日一次。每一次来时,她都会带来一点东西。有时是莓果,有时是鸽子。
不过,蘑菇是再没有带来过了。
一整个春天她都赖在了鳞泷家,久而久之义勇和锖兔都习惯了她的存在。可不知为何,过了夏至之后,夕烧就忽然消失了,许久都没有来鳞泷家叨扰,也不见踪影。
义勇没有刻意在意这件事,可总忍不住去想夕烧为什么不来。闲暇时,他也和锖兔一起胡乱猜想过夕烧不出现的原因,可不管怎么想,他们也没有得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既然很在意的话,那就去找她问问吧。”鳞泷说,“她一定会告诉你们答案的。”
在师父的建议——也可以说是怂恿之下,义勇和锖兔第二次的狭雾山冒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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