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挫败感让柴攸觉得头上的伤痛没什么大不了的。

……才怪。

虽然因为系统帮助，他的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

[所以我们玩家为什么非要经历这种不必要的折磨？]

系统有些心虚：[宿主你这是不好好的吗，而且任务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柴攸无语：[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顺利”这个词的？]

[…………]

过了一会儿，[对了，你们公司有考虑把你们做成实体的吗？]

系统茫然道：[啊？那样好像更容易暴露吧，那还怎么发布任务？]

[至少可以锤爆你！！]

[……]

邱珧君一推门就看到了脸色苍白，正蹙眉长叹的柴攸。因为很少见到对方如此脆弱，他甚至为此而感到心脏剧烈一收缩。

柴攸恍恍惚惚地看着一脸一言难尽的邱珧君，张了张嘴，在察觉到自己好像并不需要虚弱地说出那句“水……”后，他放弃了开口。

邱珧君抿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两人对视了得有两分钟，硬生生一句话没说。

那句“为什么”被他鲠在喉中，咽不下去，说不出口。想要道歉又觉得愧疚更深，想要随便说点别的又觉得太过草率，慌忙之下，他只能僵着身子沉默地望着对方。

又过了一会儿，林景明来了。邱珧君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完“你们先聊”就先出门了。

一看到柴攸头上的层层纱布以后，林景明就准备好了哭天抢地。

柴攸脑壳突突作痛:“……闭嘴！！我爸妈呢？”

林景明立马停声，敷衍道:“谁让你出事出得这么不是时候？他们谈生意去了。”

这还能怪他？柴攸气急，“现在凌晨几点了，还谈生意？骗我有意思吗？”

“……这有什么好骗啊。他们出国了，有时差懂吗？”顿了顿，林景明眼神怪异地说，“不会没跟你说吧？我可是昨天就知道了。”

……为什么他还不如林景明清楚自家的事情了？！

柴攸阴沉着脸说:“所以，他们的都儿子危在旦夕了，竟然还能那么放心地去谈生意了？！”

“不放心，所以派我来了啊。”

“你来了才让人更不放心了好吗！！”

林景明停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把吃的带走了。”

竟然还悄咪咪地带了吃的？怒发冲冠的柴攸立刻不顾形象地吼道：“……你给我回来！”

林景明无辜地说:“干嘛？”

柴攸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病号？”

“你跟我吵起来……”不是中气很足吗？

林景明的话在看到柴攸细汗涔涔，嘴唇毫无血色后打住了，在对方一脸“你转性了？”的眼神下，好心地把吃的给他递了过去。

“你这是被谁搞的？”

柴攸一边美滋滋地填饱肚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崔志宁那孙子。”

林景明心下了然，“你又怎么骂他了，竟然让他恼羞成怒拿酒瓶敲你？”

“不是。”

“啊？”

“因为邱珧君。”

柴攸擦了擦嘴，在对方一脸“？？？”下，顺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替他挡了一下。”

“……”林景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道:“你这感情还真是深。”竟然因为邱珧君而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认识了柴攸那么多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为情牺牲的一天。

倒也有几分讽刺。

柴攸:“……不是。”他还真没有自我牺牲这么伟大的时候。

林景明轻笑一声，敷衍似的拖长了声音：“嗯嗯你不是，行了吧？”

“……你这是不是反应有点大？”

林景明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研究价值，但还是反问他:“如果是我突然替前男友挨了一下，你什么反应？”

柴攸竟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嫌弃道：“……你别是个智障吧？”

千言万语翻滚而来，林景明却除了“滚”字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字送给此刻柴攸。

“我应该要住院吧？饭你会每顿都给我送来吗？”

林景明一脸“你做梦吗”的表情，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医院和附近有吃的，你找看护人员帮你一下。”

“……你竟然一点都不顾我的生命安危？”

看着对方确实挺惨的份上，林景明妥协了：“你跟家里阿姨说一下吧。”

“你竟然忍心让她跑那么远……”

“卧槽你别得寸进尺，学校比你家离医院更远！！”

柴攸有些惋惜，嘴上更是凄惨：“唉我头这么痛，还没人可怜。”

林景明：“……闭嘴。”

-

站在门口的邱珧君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他靠在墙上，眼底微沉，但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林景明的出现让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他根本就不了解柴攸，甚至那个他以为自己喜欢的那个柴攸都是根据寡淡的记忆和简单的相处拼凑出来的。

他眼中的柴攸，时常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脾气一般般但懒得吵架，一切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也仅仅只是这样。

而现在在林景明面前的柴攸却更加鲜活自在，他变得更加执着于小事情，连情感都丰富了不少。

原来柴攸的懒和不在乎并不是对所有人的，而是有所选择的。

这让邱珧君突然想起了两个人一开始在一起的样子，也曾经有过几分心动与欢喜，却渐渐被时间磨没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两个也曾为了最后一杯冰激凌而争得不可开交，像两个幼稚的孩子，却又轻松愉快。也会因为第一次接吻而心动紧张，暴露无遗的青涩。

但是都回不去了。

从两个开始互相敷衍，从柴攸头也不回的那刻开始，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容易挽回。毕竟，可以轻易挽回再得到的，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觉得心里有些愤怒，有些惘然，但却不争气地在喜欢柴攸的答卷上加了几分。

在喜欢这件事情上，他没必要欺骗自己。

-

[叮！目标人物邱珧君好感度 22，目前好感度：90]

……

一直跟林景明斗嘴的柴攸突然沉默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邱珧君的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勇敢无畏地承担生命危险没能换来邱珧君的好感度，随便跟林景明吵了几句就……加了22？一秒变成爱情阶段的攻略模式，让他突然对这不走心的攻略有一种沉重的感。

柴攸质问系统：[不会是你延迟了吧？]

[……我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吗！]系统音量突然调高。

[你何止是看起来啊，你本来就是。]

[那我自闭了。]

[……]

“所以说最后怎么回事？”在林景明第二遍重复完问题对方没有反应之后，他皱眉，“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柴攸稍稍回神，“哦……好像是邱珧君队友他们过来了吧，但我没一会儿就晕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啧，你这战斗力真是……”

“说了几遍了！我那是因为替人挡的酒瓶！”

林景明的声音也逐步提高：“你要是战斗力强点的话，还至于让人有可乘之机了吗？”

柴攸气急，抓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林景明立马后撤：“哎哎哎，你一个病号就不要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了啊！”

“你还知道我是病号！！！”

“柴攸你该休息了。”

邱珧君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推开门，话是对柴攸说的，视线却放到了林景明身上。

林景明有些尴尬：“……那我先走了。”

诡异的气氛又开始蔓延，柴攸沉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迅速道：“我该休息了，帮我关下灯。”

“等会，你睁眼。”

-

所以邱珧君突然摆出一副想要彻夜长谈的姿势是想要干什么？

柴攸生无可恋地把对方捡起的枕头接了过来，又特意强调了一遍：“我觉得我真的需要休息了。”

邱珧君突然低低笑了，微微垂着头，柴攸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透露着一丝酸涩。他缓缓又叹息地说：“柴攸，我好像重新喜欢你了。”

“……”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我为什么一直执着于你是否喜欢我，我有没有想过我是否喜欢你吗？”

柴攸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邱珧君抬起头了，灯光落到他的眼睛里，零零碎碎，星星点点。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喜欢啊，可能就是因为不那么纯粹的喜欢，想要追在一个人后面跑了。”

“从前，我只会被仰望，只会被崇拜，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这样恋爱。”

“——也从未想过，我竟然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

柴攸的眼皮一跳，就在他以为对方真的会因为这个情感问题跟他讨论一晚上的时候，邱珧君说：“你早点休息吧。”

他刚一转身，柴攸突兀地开口：“等等。”

邱珧君的身子僵住了。

不知为何，他现在矛盾极了。一方面他希望对方能够及时回应自己的感情，希望自己不用再那么猜疑下去。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庆幸对方的模棱两可，至少是拒绝他也还能留有一丝颜面。

他最害怕的是对方突然对自己刚刚的话有所反馈。

所幸，柴攸问的是：“我需要住几天院？”

“……”

果然有点失望。这么想着，邱珧君面色如常地转过来：“先观察一两天再说。”

“……哦。”柴攸随意点了点头，“那你也早些休息吧。”

等到邱珧君掩过门出去了，他才眉头一皱。

[系统，好感度刷够了，可以避免跟邱珧君接触了吗？]

[……但是关于他的剧情还没完，你每次攻略一个人人物都会有一个相应结局，在到底结局前你必须保证对方好感度没有降到80以下，不然整个任务失败。]

[唉，好吧。]

犹豫了一会儿，系统问：[宿主你在担心什么？]

柴攸没有回应系统，反而闭上了眼。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既别扭又苦涩，还不如欺骗以下，掩饰过去。

医院的灯不知是不是坏了，“扑扑”地闪烁了几下，柴攸刚抬头，就又回到了黑暗，一如他的心情。

可他骗不了自己。

他是害怕纠缠太久，打乱了本不应该发生的一切。

他怎么会看不懂少年过于赤|裸的眼神，听不懂那么直白的话语？

他只是，只是怕在这场闹剧中，回应不了那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