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和农贸市场的熟人都能聊上几句，霜月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有营养的话以后，就悄悄回到了安全屋附近。

汶猜和珍珠家门前的篱笆地里，一簇簇白色的小花铺成一片，在太阳下蔫耷耷的。

霜月盯着那片白色小花，不太确定地拍了张照片发给拉维，她记得拉维认识不少植物。

没过几秒，她就收到了回复。

「珍珠绣线菊，又叫珍珠花，蔷薇科绣线菊属，原产于……据说花语是勤奋和思念。」

……居然是秒回，拉维不是在南美忙着帮凯匹林纳收拾卡莎萨留下的尾巴吗？

下一秒，她收到了一份来自拉维的邮件地址的邀请。

手机有暗夜男爵病毒保护，里面除了组织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信息，真正重要的东西她都放在脑子里，霜月随手点击了同意。

界面跳转进入聊天室一样的背景当中——霜月觉得更像是Line一类的社交软件，只不过仅有聊天功能，对话内容超过一定时间就会自动销毁。

【[000]：奥菲利娅大人，这是我新构筑的聊天频道，使用了单独的卫星，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见。

[“000”将昵称改为“狮子”]

[狮子]：昨天我在卡莎萨的地盘上找到了一点特殊的东西，但聊天频道还没有完善，因此今天才与您联系。

[狮子]：[图片][图片]】

霜月瞄了眼时间，确认现在还是一九**年，不由陷入沉思。

拉维有这才能，朗姆未来不让他去发明个一家独大的社交软件网罗情报监视所有人，反而让他潜入什么面部识别程序当个连柯南和雪莉身份都没爆出去、最后也不知道找没找到老东西的次抛卧底？

随后，她才点开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当时与卡莎萨面谈的小会议室，桌面上摆着一本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第二张照片是输入一次错误后的界面，只剩下最后一次输入机会。

【[狮子]：完全没有任何提示信息，凯匹林纳也没有见过这个界面，我通过追踪发现卡莎萨在自己身上装了电极，当他心跳停止的三天后就会跳出密码界面。

[狮子]：凯匹林纳认为您有可能推理出密码。】

霜月：……

霜月：？

她总共都没和卡莎萨说过几句话，即使把他们的对话都在脑海里过一遍也没有找到暗示性的语言或者细节，她身上唯一和卡莎萨有关系的就只有那把有小亮片的枪。

……枪？

霜月回到安全屋，将房门反锁，从裙底摸出螺丝刀。

刻有名字缩写的小型手/枪被迅速分解成零件。

即使留有信息，也不会子弹这种消耗性物品上，因而她直接翻开了外壳，在扳机内侧最柔软的地方找到了一块不太一样的亮片。

“……”霜月面无表情地找出刻刀，把自己最喜欢的小手/枪外壳一点点刮花，挑出了亮片，又将圆筒便携放大镜放在眼前。

那只是个形状好看一点的亮片。

为什么是亮片？为什么放在扳机内侧？在亮片上做什么才能留下信息？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

这么想着，霜月拉开窗帘，让盛夏的阳光照在亮片上。

一串字符缓慢显现出来。

密码根本就不是用来猜的，从最开始把枪送给她的时候，卡莎萨就希望她能发现亮片上的特殊之处。

但她的体温异于常人，也很少碰到需要多次用手/枪以至于枪管发烫的情况，以至于感温变色的亮片一直都静静地隐藏着。

【[001]：[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

数分钟后。

【[狮子]：不愧是奥菲利娅大人。

[狮子]：进去以后是一道简单的加密追踪程序，我正在破解。】

霜月重新拉上窗帘，将零件丢在地上。

不得不说，卡莎萨当时送的枪非常符合她的审美，形状小巧好看，亮片在光线下细碎地反着光，像星星一样。

可惜，这份礼物不仅仅是普通的拉拢，而且别有用心，偏偏这份别有用心还和老东西看重的任务有关，如果不是拉维特地用了自己建立的频道……

不，按照名柯漫画二十年后红黑方还敢用电话和邮件互相联系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多少堤防网络监视的意识，甚至还喜欢用相当原始的窃听方法。

她丢下一片贴片炸弹，让无声的火光吞噬零件。

以白羽的权限，申请一把武器很轻松。

【[狮子]：解开了，定位在曼谷的郊外，具体坐标是……误差在数十米范围内。】

————

市区外。

诸伏景光假装不小心撞倒了皮肤黝黑的残疾男子，又下意识从口中一连串冒出日语道歉，随后才转换成泰语，伸手将男子搀扶起来。

这是一种极其常见的搭讪手段，别说卧底培训了，就是警校里也教授过类似的方法。

男人看起来有浓重的警惕心，却完全不像是长期与组织或者什么其他违法势力接触的样子，对于他先前的观察和跟踪毫无察觉。

但诸伏景光还是巧妙地问到了他的名字，并从他口中得知最近港口附近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发生些什么？”诸伏景光问道。

汶猜有些不耐烦了：“这是忠告，随便你听不听。”

诸伏景光不再纠缠，只是装作茫然的模样：“啊……这样啊，那多谢提醒了。”

告别路上撞到自己但仍然彬彬有礼道歉并给予赔偿的外国游客，汶猜一瘸一拐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还没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脊背佝偻，抬手捂住胸口，克制地喘息着。

“没事吧？需要帮助吗？我带你去医院……”诸伏景光跨出几步追上他。

“不用！”汶猜发出短促的声音，面上没有什么血色，他深呼吸几次，重新直起身子，“老毛病而已，不用管。”

在说话之间，他的脸色就已经慢慢恢复了。

没有反追踪意识、身体残疾、疑似有发作性疾病……他几乎不可能作为某一方的卒子被派入这场任务当中。

他还看到汶猜领口下有什么若隐若现的东西，似乎是一块凸起？

诸伏景光沉思地望着汶猜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

————

被篱笆围起的珍珠花丛前。

“我找到份晚工，晚饭后就出门。”进屋前，汶猜目光扫过那一小丛白花，随后便转头与妻子对视。

“晚工啊……汶，你的身体还好吗？”比起晚工，珍珠更在意他的身体，因为心脏的原因，汶猜有许多体力活不好做，即使装了除颤仪也有可能因为太过劳累而引发其他问题。

汶猜一下就闻到了熟悉的酸甜气味，他摇摇头，到房间里把晚上的药准备好放在桌边，坐上木凳子：“没事，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症状了。”

珍珠熟练地帮他拆下假腿，弯下腰轻轻揉了揉断端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只要人还在，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汶猜望着她的后脑勺，露出温柔的神色，语调也不自觉放缓了些：“抱歉，珍珠，跟我在一起受了很多苦吧？明明我只是个瘸腿的家伙，还有心脏病……”

“别这么想。”珍珠在与假腿和肢体接触的地方多垫了一层干净的海绵，给假腿重新绑好绳子，微微提高了些音量。

她抬起头，抚摸着汶猜黝黑的、干燥的、疲惫而愧疚的脸，用指尖拂去那张脸上沾到的尘土：“别这么想，汶，我们都在为了彼此而努力，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别因为这些就看低自己，这样只会让我们之间有隔阂。”

汶猜怔怔地望着眼前人的脸。

那张脸不再如几年前那么娇嫩、红润，眼角冒出几丝操劳形成的皱纹，年轻带给她的细腻皮肤和灵动眼睛如今也变得粗糙、充满血丝。

但汶猜明白，她一直是她。

“好了，别想太多，今晚我做了你喜欢的冬阴功汤。”珍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然地直起身，匆匆走向厨房。

汶猜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黝黑的肤色盖住了隐隐的红晕。

明明相处了多年，偶尔还是会因为亲密行为而害羞。

“……珍珠。”

“怎么了？”珍珠用手背贴着脸，没有回头。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汶，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

————

入夜。

“这是你的份，绿川。”霜月示意他看向茶几上摆成满满一堆的弹药，自己则是熟练而迅速地将还未组装起来的炸弹零件藏进外套内侧和裙底。

诸伏景光只瞄到黑色打底裤的一角就及时移开了视线，还没疑惑霜月为什么喜欢往裙子底下放东西，满满一茶几的弹药映入眼帘，一时语塞：“……我的份？”

组织后勤的装备支援这么大方吗？

不，并没有那么大方，至少东京的后勤并非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东南亚分部一直都这么大方，还是桑森认为这次任务事关重大才给了特殊照顾。

霜月不用细想都能从诸伏景光没有掩饰的表情中读出他的想法，终于努力藏完了桑森送来的一部分炸药，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你的份，桑森送来的。”

诸伏景光诡异地沉默了半秒，随后面色如常地检查起弹药：“嗯……那真是，麻烦他了。”

如果只是精准狙击，这些子弹他能用好久。

“那个人跟踪得怎么样了？”霜月问道。

天色已晚，距离亚东推测黑船的到达时间只剩下半天时间，而拉维传来的情报几乎全部指向了汶猜。

“刚刚进入旁边的屋子。他姿势松散，完全没有侦查意识，警惕性却很强，我和他借机交流了几句，只问到他的名字，他好像知道港口要发生些什么事，劝我最近远离那边。”诸伏景光犹豫片刻，直觉地感到汶猜胸口疼的情况或许有什么秘密，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的确，汶猜身上的一切特征都表明他只是个会干些体力活的普通人，双臂肌肉结实，手指上满是茧子，指缝间留着机油和黑垢，应该是位维修工，独腿因为常年支撑身体而比一般人健硕。

但这样一个普通人家里为什么会有卡莎萨留下的定位？下午的时候，她趁汶猜和珍珠都不在，潜入那间屋子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连汶猜的心脏病病历都翻了出来，却仍然没有找到定位器。

病历上倒是写着汶猜有遗传的扩张型心肌病，吃了不少药，一年前还装过植入式的除颤器，卧室衣柜深处藏着这家人的积蓄，她对泰铢没什么概念，但那应该是一大笔钱，也许就是他汶猜一年前中的彩票——那为什么不用来改善生活？汶猜为什么要瞒着珍珠？

脑海里这么思索着，霜月简要说明了一下与珍珠的接触和对话，以及后来跟踪看到的场景。

“我想，他可能是碰巧知道一点关于黑船的事情，又怕说出去会招来灾祸，所以才特别在意港口。”诸伏景光谨慎地推测道，希望白羽不要将一个无辜的平民牵扯进来。

“怕招致灾祸，还会扮成工作人员潜入港口？”霜月反问。

诸伏景光面不改色：“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不过后来我看到他去了街上的报社，也许是想用奇闻怪谈换点报酬，他身上的衣服很破，用的还是木头假腿，想必家里条件不太好。”

他的确跟踪汶猜路过了理发店、报社、杂货铺等一系列地方，对方几乎在每个店面前都会停下脚步，但停留时间都不长。

诸伏景光的回答符合珍珠的描述，让霜月在意的是汶猜最近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这与卡莎萨有关系。

农贸市场里，海产品摊主还提到过汶猜一年前通过彩票中了一笔钱，一对多年贫穷的夫妻会偶尔买些小彩票寄予希望并不少见，只是彩票中奖的概率真的会那么轻易落在他们身上吗？

——一年前？那不正是汶猜装除颤器的时候吗？

霜月轻轻点头，表面上不再纠结，将一只小巧的耳麦递给对面：“任务期间的联络工具。根据亚东的猜测，黑船大约会在明天早上六点左右到达附近的海域，我们再过几个小时就去港口做准备，现在你还有点时间用来休息。”

-

【[狮子]：没错，凯匹林纳告诉我，卡莎萨一年前曾经去过东南亚，据说是去拓展新的货源，但没过多久就回了里约。】

果然，一年前，卡莎萨亲自来过这里。

他难道从一年前就料到自己可能有这么一天吗？

霜月有些惊讶，旋即又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卡莎萨在里约地下那么多年，见识过的场面比她多得多，对于组织的残忍，他显然也见得不少。

这样一来，卡莎萨不止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了装有重要情报的载体，在曼谷也留下了后手，甚至把她当做了其中的关键点。

……如果从卡莎萨的角度出发，对待迟早会把自己处理掉的组织，她会怎么做？即使无法避免死亡，以卡莎萨充满野心、看似大气实则心里门清的性格，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吧？

霜月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汶猜是卡莎萨留下的另一个后手，那么现在正在被组织大张旗鼓追踪的丹尼呢？一个在身边放了好几年的左右手，真实身份为警方的卧底，现在身上所带着的情报，是真的吗？

在里约的时候，卡莎萨给她的投资……只是一些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物质吗？

那把枪就是卡莎萨特地送给她的。

……到底谁才是小黑钦定的莫里亚蒂？她就说她做不来这种阴险的工作，卡莎萨才是从那个混乱地方爬出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相应地位的家伙。

霜月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眼界太窄了，即使活了几次，她的世界也只不过是学校、空房、魔女结界，她在工藤家几年建立起的牵绊比前面所有时间都要多，却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小学生的关系网。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是通讯请求。

「白羽，听得见吗？」桑森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霜月切换声线：“什么事，桑森？”

「那辆黑船在接近曼谷，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经过港口了！」

1.卡莎萨既是在投资，也是在给自己留后手。

2.扩心病：临床表现为心脏逐渐扩大、心室收缩功能降低、心衰、室性和室上性心律失常、传导系统异常、血栓栓塞和猝死（直接翻书中）装除颤器就是为了预防恶性心律失常导致猝死，但还可能死于别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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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139】欢迎来到，东南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