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三弟发难

白日里听课晚上背书,这二十来天的时间,四书已经全然学完,融会贯通了,科举考试各种文体,现在虽还没写过,但起码段之缙知道,每一种文体应该写什么,怎么写。

太阳永远东升西落,日子一去不回头,除了中间几天心脏有些不舒服,萃佩请来大夫开了药之外,每天都是一样的,直到明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秦先生特意给段之缙放了一天假,叫他好生休息一会儿。

这个人从子正时分躺下了,就一睡不醒,仿若过世了一般,中午饭都没用上,一觉睡到了太阳西斜,一睁眼儿,就是太太身边许嬷嬷那张严正的脸,吓得段之缙拽着被子猛缩到床里边,等着看清了是谁才松下一口气。

“嬷嬷真是吓坏我了……嬷嬷今日来我这儿,是有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许嬷嬷脸上牵连出一点儿笑,只是嘴边两道深深的纹路显得有些刻薄,“今儿是中秋团圆的好日子,太太叫奴婢来跟二爷说,老爷吩咐了在望月堂里边设宴,父子兄弟的聚在一起,好生吃一顿团圆饭,这一年都要团圆美满才是。”

段之缙属实有些日子没慢慢悠悠地吃顿好饭了,心中还有些期待,望向停下手中针线的沈白蘋,却见她一脸的茫然。

“嬷嬷,怎么今年突然要在老爷的院子里设宴?往年老爷不都是在陈姨娘的逢春院用晚饭吗?”

沈白蘋觉得有些不对,自她嫁过来两年,也只有除夕那一天是真正的团圆饭,其他的吉利日子,老爷都是和逢春院里的人团圆,可从来没和他们这些人“团圆”过。

其实王虞和许嬷嬷也没弄清楚今年是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兴致吃劳什子团圆饭,连带着太太也请上了。

“太太心里也疑得很,只是老爷吩咐了,二爷又是亲儿子,总不能不去。”

段之缙是大风大浪见惯了的人,今日只是吃个饭罢了,索性先去了,到时候见招拆招。打定主意,段之缙笑着跟沈白蘋说:“总不能去了之后老爷说今天要吃‘儿子肉’,叫我跳到锅里吧?”

他这样一句戏谑的话叫人哭笑不得,许嬷嬷见他没有忧惧的模样也放下心来,行了个礼便回主院去跟太太回话。

“二爷……今天晚上还是小心些吧,我怕他们来者不善。”沈白蘋笑过,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开口提醒段之缙,段之缙趿拉着鞋子站在地上,将青衣外衫罩在身上,腰带一栓便衣冠不整地走到了水盆旁擦脸,无所谓地回道:“等会儿他们要如何现在也猜不着,何必老想着这个事儿?倘若真是老爷心血来潮,只是想着阖家团圆吃顿饭,你们岂不是白担惊受怕了?再说了,你担心什么,怕你的丈夫受委屈不想读书,叫你做不了官太太?”

沈白蘋放下手里的绣棚,一把薅过来他手里滴答着淌水的帕子,白葱似的十指攥着一拧,贴到了丈夫的面上用了些力擦拭。

这二十来天把她两年来受的苦都涤荡尽了,段之缙又爱与她说话调笑,每每说不到两句便将人弄恼,挨一顿尖牙利齿的回击。

今天也是如此,沈白蘋手上用力,嘴上也不饶人,“二爷上一回儿还说什么怪力乱神不可轻信,今儿不也信了?连个童生都不是还敢说什么官太太,我看是你想做官老爷了!”说着手上用力在段之缙后腰上拧了一把,谁知他刚醒来身上乏力,差点一脑袋栽水盆里,一把撑住了脸盆架子才稳住,倒把沈白蘋吓得不轻。

她……她怎么能对着丈夫动手呢?

眼见着夫人的脸一下子煞白,段之缙故作担忧地跟她嘱咐道:“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个事儿跟太太说。”

沈白蘋当然知道,这个事儿要是叫太太知道了,指不定要如何呢!

“要是叫太太知道,我叫四书五经亏了身子,她岂不是要当着我的面把书‘打死’?”

他又拿着那天的事儿说笑!沈白蘋这会儿也不害怕了,羞恼地瞪了段之缙一眼,故意粗手粗脚地给他收拾了一顿,夫妻二人才出了院子去望月堂。

他们两个进门的时候,只有一个老嬷嬷领着一个男孩儿在,段之缙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沈白蘋便先开了口。

“小叔近日可还好?”

那男孩原来是段之缙的四弟,今年才十一岁的段之绪。

段之缙跟在后边唤了一声绪儿,这样便是打过了招呼。

段之绪拘谨得很,小孩子连忙站起来回礼,口称“二哥”、“二嫂”,回道:“弟弟近日跟着夫子学些经书,哪里都好。”然后才又坐下,也不敢坐实了,只坐了一半的凳子。

三个人再也没了旁的话,木鸡一般坐着,屋子里只有奴婢在添茶倒水,来回走动。

过了一会儿,门槛边儿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身着月白衣裙的夫人带着一些小巧精致的首饰,手中牵着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

坐着的三人连忙起身,段之缙跟在沈白蘋后边唤了姨娘,那小姑娘也脆生生地叫人,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叫人喜欢。

“缙儿、蘋儿,绪儿,都不要拘礼了。”周姨娘带着女儿坐下,小女孩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糕饼,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沈白蘋悄悄凑到段之缙耳边提醒道:“这是周姨娘,那个妹妹是咱们家最小的妹妹,云霓丫头。”

说道云霓丫头,段云霓就跑了过来,抱住沈白蘋的胳膊偷瞧段之缙,段之缙咳了一声,猛地凑过去做鬼脸儿,把小丫头吓得躲到亲娘身后,又哼唧着抱怨道:“二哥吓唬我!娘你快教训他!”

周姨娘点点她的鼻头,只说:“二哥哄你玩呢,怎么就要娘教训他了?”

段云霓冷哼一声,又跑过去拽着段之绪玩耍,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王虞走进来,身边跟着许嬷嬷和施姨娘。活泼的气氛瞬间冰封,两个小孩儿立刻安静,规规矩矩地问好,然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太太,姨娘。”段之缙和沈白蘋也起身问好,王虞只点点头坐下,开口便是书读的怎么样了。

“儿子自己觉得还行,先生也还算满意。”

他自己觉得如何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秦先生还算满意的说法叫王虞多少放下了心,看来这个气死人的好儿子也未必没有希望,心情一好也愿意疼爱他两句,“你也不要着急,这一次不中还有下一次,还是身体要紧。前几日萃佩来主院说你心悸,吓坏了我了,也吓坏了你姨娘。”

“太太的嘱咐,儿子都记住了。”

王虞很是满意,锋利的目光扫过时沈白蘋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叫他俩都坐下,段之缙凑过去跟施姨娘说话,她也不去说什么,眼睛里神思渐渐涣散,不知道陷入了何种回忆。

段父来的时候,身边热闹极了,有美妾相伴又有儿子问候,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叽叽喳喳地在身边闹腾,娇滴滴地撒娇,好一个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也不知他把“外人”请来吃哪一门子的团圆饭。

只是进了门,给父亲问安的问安,给丈夫见礼的见礼,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仿佛亲密无间的一家子相聚在一起,谁也看不出来,背地里有多少的龃龉

唯有王虞,或许也只有王虞敢这般,仍坐在椅子上,毫不遮掩地露出来嘲讽的笑,睁眼看这一场矫情违意的表演。

段老爷也不理她,全当她不存在,招呼着大家坐下,倒真像个和善的父亲。

“纬儿、缙儿、绪儿,快动筷子吧。”

他说着,自己准备动第一筷,谁知王虞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也不叫人布菜,自己便夹了一块儿抓炒鱼片,刚一放到嘴中便蹙着眉捂住了口,难以忍受似地吐了出来。

“鱼片不脆,肉都炸老了,做的什么东西。”

这样的扫兴话大家听了好几年都不习惯,周姨娘和两个小姑娘更是吓得不敢喘气。

饭桌上一片机锋,段成平黑着脸吓得没人再动筷子了,段之缙却不受影响,他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吃气的,又十分好奇那不脆的鱼片,夹了一口放入嘴中,入口香脆,味道有些像糖醋里脊,内里却十分的软嫩。

“儿子没见过世面,倒是觉得这道菜十分适口,太太是淮宁人像是吃不惯京里的菜。”

段成平今日是另有打算,不想和王虞起争执,此时见有了台阶下,连忙吩咐丫头又往段之缙碗中夹了一些鱼片。

“缙儿喜欢吃便多吃些。”他脸上是关怀的笑,又让其他人也赶紧吃饭。

于是大家挂着假笑推杯换盏,段之纬殷勤地为段成平斟酒,又转向段之缙的空酒杯,澄清的酒液将要落下,就被骨节分明的手挡住。

段之缙朝着他一笑,歉疚道:“三弟,我近日身子不适,还是不饮酒了。”青年创业的时候,段之缙一个酒局一个酒局的挨,喝到胃穿孔,之后事业起来了,能不喝就不喝,最后到了滴酒不沾的程度,如今穿越到了书中,也不想喝酒,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不喝的酒。

段之纬却表现得异常奇怪,原本有些阴沉的脸突然浮现出夸张的了然,拖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跟唱戏似地回应:“知道知道,二哥磕了头之后,这么多年的书都忘了,恐怕晚上还要回去温书。”

他这一句话,叫还暖着的场子骤然冷下,段成平故作诧异的眼神投射在段之缙身上。

如何在龙傲天文中成为一代名臣(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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