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拜见县令和连科狸

段之缙轻手轻脚地进门,见了县令先恭敬下拜:“学生段之缙见过大人。”

县令李显光叫起,又指了指自己的茶碗:“给我倒杯茶水。”

段之缙立刻起身倒茶,热水从壶中倾出,落入卍字福纹杯底,和祁门红茶红润的叶片相撞,激荡出红艳明亮的茶汤,一股清香逸散出来。

县令拿起茶浅嘬了一口,还有些烫嘴。

他放下茶碗,手指点点堂下的椅子:“坐下吧,多少问问你的学问。今年多大了?”

“四月份满十九岁。”

“少年英才啊,你的文章在未冠题中是最好的了,写得透彻、明白,见识也深,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段之缙虽然没真参与什么社会生活,可两世读的书却是不少,这一世看了山东难民,心胸之内除了精明打算还有一团火气,见文识人,自然不像是小孩子的文章。

“大人谬赞了,学生不过是侥幸,有一二短浅见识,不值一提。”

“你不必谦虚,便是及冠的士子,很多人也只不过是文采好一些,眼界见识远不及你。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不过是四书五经、历代史书和先哲教训罢了,不敢读多了,恐旁门左道入了脑子。”

县令晃悠着手里的茶水,终于晃得凉了一些,三两口吞下,上好的红茶就跟凉水一般,纯是为了解渴。他又招招手叫段之缙为他倒茶,仔细打量了一番年轻人的长相,看他眉目清秀,气质温文尔雅,便心生好感,只是可怜他长了一张笑面,看着可欺。不过好在是看着可欺,有些人一张笑脸,偏偏显得奸诈。

声音也清亮,闻之悦耳,是做官的好材料。

“你长相十分俊美,自己知道否?”

段之缙吓了一跳,联想到当代与清代一样,律令禁止官员狎妓,结果这群当官的钻法律的漏洞,去亵玩娈童,现在县令又赞自己长相俊美,禁不住身子僵直,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县令的下一句话叫他心稍放下来。

“你这样的长相,若是能金榜题名得中进士,为了朝廷的体面,恐怕都要让你做个探花喽……”

段之缙故作羞涩一拱手,“大人说笑了,学生何德何能有此等的造化,能够高中已经是祖坟冒青烟。”

还有自己说自己自己祖坟冒青烟的?

他这一句话说得县令开怀大笑,“你确实是有意思的读书人。本官跟你说这些,是想激励你一番……接下来的路,可是不好走了。”

县令的话里隐有暗示,段之缙当即再拜,诚恳道:“愿听大人指点。”

“下一场府试的知府,喜爱振聋发聩之文,你过府试没问题,院试之学政是与我同一年上任的,虽偏好华美辞藻,可若你能扎实学问,倒也不会名落孙山。只是乡试……考官都是圣主下令,从翰林京官中选拔……你外祖是商户,这就先叫人看轻了,兼之你父亲那个情况,你想要过了乡试,怕是难了。”

段之缙倒没心焦气躁,反而疑了起来。

李显光作为安平县令,他知悉名震淮宁的豪商巨贾王元浩倒是不足为奇,再知道他的外孙正是今年县试也不足为奇,可他是怎么知道段成平家里那些烂事的?

虽说那事儿在京城里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可淮宁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自己赶考都要走一个月,现在交通条件这样不发达,如何也不应该传到淮宁来。

在淮宁,王虞那件事,应当只有王家人自己清楚,再者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只会打肿脸充胖子,断不会把这样丢人的事情四处宣扬的。

那……县令是如何知道的?

李显光好像看出了段之缙的疑问,主动回道:“我是京官被贬出京,来这儿做一个七品县令,你们家的事情我早有耳闻。”

段之缙亦觉尴尬,无奈又施了一礼,“大人见笑,有道是子不言父之过,学生不宜再说什么了。”

李显光点点头,又问了些四书五经的学问,段之缙从容不迫、对答如流,真倒有几分神气在。

这一场面试,一直问到了天黑,只庆幸县令只问经史子集,不问诗词歌赋,没叫自己丢丑,擦擦额上的冷汗,段之缙又饥又渴,坐上马车匆匆回了王家。

白老夫人珍爱这个外孙,倒比自己的亲孙子都亲昵,一则是心疼王虞,爱屋及乌,二则段之缙斯文有礼,又肯用功又聪慧伶俐,老太太如何能不喜欢?

今日知他去拜见县令,早早就起了,先喂给段之缙一个吉祥如意的福饼,图一个万事顺利的好兆头,又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还特意嘱咐了做段之缙吃习惯了的京菜。

结果中午头等了一顿,孩子也没回来,老太太便有些担忧,如今天黑了还没回来,难免焦虑,带着身边的老嬷嬷小丫头倚在了二门上等着,要头一个见缙儿。

段之缙都要饿昏了,但见着外祖母仍是恭敬问安,又被一把拉住。

老太太抱怨道:“这天儿都黑透了,如今才回来?今天晌午吃了没有?”

“没有……县令大人最是小心谨慎之人,科举抡才大典,他总要细细问才好,不然难免有浑水摸鱼之辈。”

“怎么,见了你的文章还不知道你的为人?我虽然不识字,不是吊书袋的老先生,可也知晓见字知人的道理,想必见文章更能识人,何必再去问这么多?”

段之缙只细声安慰着老太太,既感念老太太的恩德,挂念着自己,又得为县令大人转圜,不能叫他被老人家骂了。

等着进了白老夫人碧水台阁,饭菜都已经呈上,什么白粥、鸡丝粥,粥水都有五六种。

白老夫人先坐定,叫伺候她的逢春嬷嬷先给段之缙舀了一碗青菜粥,劝道:“知道你惯爱吃京菜,口味重些,可今天饿了一天,也不知道水有没有喝一口,先用些养胃好克化的粥垫一垫,吃点清淡的就去歇了吧。也不要吃的太多,胀坏了脾胃对身子不好,吃个八分即可。”

段之缙应是,喝了两碗粥,用一些小菜便停筷,先伺候外祖母漱了口这才告辞,回去轻轻松松地睡觉。

这一回儿,县试真的尘埃落定了,离着放榜还有几日,秦先生也不来授书了,先紧着他睡觉,等着孩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又叫他自己玩耍,总之不要打扰自己。

“先生,您这次总该告诉我真实身份了吧?”段之缙抓住时机赶紧问,可秦先生捻捻胡子神秘一笑,只推说出了榜,大家一起去望星楼庆贺,届时自然不再隐瞒。

段之缙也不好再催,放榜前两天都在屋子里看话本,《忠烈侠义传》看了一遍,又跑出去买《七侠五义》,颇沉迷其中,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五日。

琼香和王章自昨天晚上就睡不着,辗转反侧,两个小伙子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一致觉得案首非自家二爷莫属,第二日一人挂着两个眼袋,顶着漆黑的眼圈伺候段之缙洗漱,又紧催着二爷赶紧去看榜。

“你们不是识字吗?叫你俩去看不成吗?”段之缙骤然放松下来,只觉疲惫得紧,放榜了也不想出去,兼之《七侠五义》尚未读完,只想留在屋内读书,一人塞了五两碎银子就打发他们出去看榜,看完了也不着急回来,自己溜达溜达也成。

两个小伙子又有赏银拿,又能出去玩,自然十分愿意,颠儿颠儿地跑出家门,直奔县衙看榜。

只是他们想得美,路上却叫那无耻的卖猫人缠上了。

那是一只体长一尺半的山东狮子猫,通体雪白好似白练一般,长了一对儿耀人的鸳鸯眼儿,一黄一蓝,跟琉璃珠似的,极为喜人。

可这俩急着看榜的小伙子可没移一点儿眼神给猫儿,那卖猫的人家却不知怎么训得猫,竟然也没关在笼子里,直接歪倒在了琼香脚边,婴儿拳头一般大的猫爪子一勾,猫嘴一咬,就把琼香身上的小荷包叼走跑了,急得琼香去追。

追到时,荷包已经在卖猫人的手中了。

“你家的猫,怎好叫它乱跑闯祸,还不将荷包还与我!”

琼香气得吵,那卖猫人是个瞎子,守着一个算命的摊位,不急不徐道:“小友何必如此气恼?荷包还与你就是……只是你先要跟瞎子说说,你干什么去?”

琼香抓那荷包抓了一个空,恼得要破口大骂,又被王章拦住,皱着眉答这瞎子的话:“我们是替主人看县试的榜,还请您赶紧还与我们。”

瞎子点点头,“有缘有缘……想要拿回去荷包,要先买我这猫才好啊。”

“你发什么疯!凭什么买你的猫!”琼香真是气不过了,他从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养了一只贼猫,偷了人家的荷包,还要人家买他的猫?岂有此理!

“哎~”那瞎子也不生气,伸手一拍桌子,那猫儿跳上桌来,他抚一抚猫儿柔顺的背毛,雪白的毛发如浪一般涌动。

“你可不要小瞧我这只猫儿,它名唤‘连科’,谁得了它,可是要一路连科的。”

1.清代府试的主考官是知府,院试考官是学政,乡试及之后的考试,主考、副考和同考一般都是翰林京官委派出京担任。

2.一尺半大概是五十厘米左右

3.我目前没有找到明确的史料,说清代产生了职业卖猫人,但是有刑部的案件,关于猫产生了大量的纠纷。

如乾隆四十八年十月十五日,阿桂报送的《会审湖北咸丰县江鸿周因擅卖他人走私猫隻被通信伤毙向三舟一案依律拟绞监候请旨事》,主要案件就是江鸿周这个人捡到了向三舟的猫,不仅不归还还拿来卖钱,被人通风报信之后还不归还并且把猫主人向三舟给打死了。

乾隆五十九年还有一个案件,是谢起仁家丢了猫,怀疑是杨阿四偷的,结果杨阿四不承认,还把谢起仁打死了。

嘉庆三年,还有因为狗把猫咬伤,一来二去引发命案的

这里只是想说明,猫是在当时不仅可以聘,还可以买

《大清律例》卷33“官吏宿娼”条的规定,凡文武官吏宿娼(挟妓饮酒亦坐此律)者,杖六十。若官员子孙(应袭荫)宿娼者,罪亦如之,即同样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处罚。

《钦定大清会典则例》卷117也有规定,卖良为娼或纵家下妇女为娼,其主系官,革职枷一月,鞭一百,不准折赎;常人枷三月,鞭一百。家人纵自置仆妇为娼,家人枷三月,鞭一百。其主不知情者,系官降一级留任,仍罚俸一年;常人鞭一百。知情者,系官革职枷一月,鞭一百;常人枷三月,鞭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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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拜见县令和连科狸

如何在龙傲天文中成为一代名臣(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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