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不算大，但林书芒开得很快，风吹得咪咪在背后不停的动。熟悉它的林书芒知道，咪咪最喜欢开电动车了，要不是它不够长，说不定现在开车的人就不是他了。

小路是林父后来修的，十分符合一个修行中人的特点，隐蔽。道旁的树是大家八年前一起种下的，也是从那时，方家彻底告别耕耘了数十年的土地。

停好车，林书芒就仍由咪咪吊在他身后朝着蘑菇地走去。

林书芒搭的蘑菇架子不算多，只有八个，其中四个是后面补种的香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获。

今天他要来收的就是猪肚菌和口蘑，口蘑前几天林父就收了不少，多的拿到家里水果店去买，卖得还不错。

“咪咪，收这个，要小心一点，可不能像收生菜那样了，这个可贵了，几朵就能买一杯奶茶了，你要是弄坏了，可是要赔我的。”林书芒说完，见咪咪连蹦的动作都小了，放下心，在箱子里掏出一个大竹筐，斜挎在肩上。

猪肚菌是方母最喜欢吃的菌子，鲜嫩爽滑，清香异常，最适合用来煲汤。前两个月林书芒要种蘑菇的时候，方母随口说了句种点猪肚菌。

林书芒立马在购物车又下了一单，可惜口蘑都收了半个月了，猪肚菌还是连影都不见。

林书芒不死心，前后又试三次，换了好几家店铺，还专门查了资料，最后第四次误打误撞真的种出来了。

猪肚菌伞盖滑嫩，伞柄厚实，从蘑菇架上轻轻拔起的瞬间，会发出沉闷笃实的声响。

对于这个娇嫩的菌子，林书芒可不敢像口蘑那样随便往筐子里扔，小心翼翼地搭在筐里，留出一定的空间。不至于压坏了彼此。

咪咪的速度比林书芒慢许多，它没有篮子可以装，摘下来的蘑菇只能卷在叶片上。一共六片大叶子各卷了一朵，伸到林书芒面前，示意他帮忙放好。

猪肚菌只种了一个木架子，现在发的还不多，十多分钟就可以摘完。林书芒提起竹筐，感觉也就两斤多。

口蘑刚收完不久，林书芒在经过父母的委婉提示下，没有再补种菌种。三个架子上只有零星的白色小点。

“行了，去收几颗生菜，就回家。“林书芒见咪咪还想继续摘，提起它，让它扒在竹筐边上。

生菜地就在两山的鞍部，大概有十亩空地可以用来种植。林书芒开了半亩地来种生菜。

“喂，妈，我在生菜地，要多少，好的，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送到。”挂掉电话，林书芒对着抠泥土的咪咪说：“今天可以多收点，你割一百棵吧，我去把三轮车开过来，等下开三轮车下去。”

林书芒家的农用三轮车马力十足，除了不是四个轮外，几乎完美符合越野车这个词。跋山涉水不在话下，林书芒都不知道他爸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辆神车。

有咪咪帮忙，不用几分钟，百来棵生菜就全部摞好放在车上。先把装着猪肚菌的竹筐卡在角落里，林书芒再把咪咪放到三轮车前座。

“抓好啊，等出了路口不能乱动，会被人看到。”

咪咪连忙挥动草叶，示意它知道了，再用叶子戳了戳林书芒，让他快点。

出了小路，林书芒低头看了一眼咪咪，看它没动，便加快车速向着水果店开去。

水果店就开在综合市场的最边上，林书芒停好车，左手提起竹筐，右手捧着咪咪往店里走。

“妈，今天还摘了一点猪肚菌，你看你要多少。”林书芒没想到这时店里还有其他人，方母也没多说什么，他就对着望过来的人略笑了一下。

竹筐放在收银台背后，再借着弯腰的姿势把咪咪塞进了柜台壁下。

方母无论第几次看见这两兄弟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都觉得头疼，只好把脸一转，当作没看见。

林书芒再走了一趟，把剩下的半车生菜拉到店内。原本呆坐在店里的中年女人立马站起说道：“小方，你们家的青菜是真的好吃，早上我来还以为不卖了，以后每天都有吧，我装两斤。”

“行，我给你拿个袋子。”方母走到架子边扯下一个塑料袋，递过去。

林书芒见方母正忙，从柜台上拿过一个小篮，把猪肚菌再细细挑一遍。

不过一个多小时，菌子就有些蔫了，失了在山林间的那份莹润的水头。

林书芒今天摘的菌子个头都差不多，除了几个在运输时缺了边角的，品相几乎完美。捡出一小半留着自家吃，剩下的摆到空台上。

“还有猪肚菌啊，这是野生的还是自己种的。”店外来了两个老太太，其中一个精神矍铄的姓王，还没进门，便向方母招呼。

没等方母回答，结伴来的银发老太太就说：“还野生，什么年代了，哪去给你野生，小方你这多少钱一斤。”

“六十一斤，都是今早刚摘，在山后边种着玩的，煮汤要个三四两就行了。”来的是熟客，方母便多解释了两句。

“行，给我拿个篮子。”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姓张，因为儿子工作调动，刚搬过来几个月。青市的口味偏酸辣，与她老家J省偏清淡的口味大不相同，直到最近开始自己买菜做菜，才好了些。

“这猪肚菌平常可不容易见啊，那给我也拿个篮子。”王老太太身板小，声音却很嘹亮。

方母笑眯眯地递过第二个小篮。

林书芒没想到他妈开价这么狠，两个老太太居然都要，还没还价，看来他们这片区真要成富人区。

“生菜四块五一斤，七块六，猪肚菌三十七块二，一共收您四十四块八。”看银发老太太点点头，方母扯下塑料袋把猪肚菌装好。“我们家的塑料袋都是可降解，您放心用，要是经常来买菜，也可以找个尼龙袋或者像王姐一样带个小竹篮，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听到提到自己，王秀美把自己的竹篮向新朋友的方向推了推，说道：“这是街道办对她们商户的要求，你要是想，也买个环保袋来，不愿意，那就用店里的塑料袋，市场的都是可降解的。”

“行，回头我买个。”

王秀美这时也付了钱，带着银发老太太有说有笑地一起往外走。

“妈，你买这么贵，她们都不还价。”林书芒对他妈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女士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其他店卖的有机蔬菜多贵，一斤生菜十多块。我看你种的比他们的好多了，也就是你的没什么品牌认证，不然我也能给你卖出天价。”

随手把老太太们挑乱的猪肚菌再摆好，“猪肚菌有多贵你又不是没买过，而且你王阿姨也不是不知道底细的人，就算这菌子的灵气十不存一，但零点五也是有，六十卖得不算贵了。”

林书芒突然想到，他还有马上就要淘汰掉的蘑菇架子，要不然再种点猪肚菌？

生菜一摆上，卖得飞快，十二点刚过半，满台的生菜就只剩下被挑剩的几颗。

母子两再等了十多分钟，见市场的人少了，便也关门回家。

青山区是青市老区，背靠连绵众山，冷兵器时代勉强称得上是易守难攻。到了二十一世纪，这道天然屏障就成了生态旅游区。

林书芒一直认为这个生态长廊名不副实，要是旅游，大家也多会选择到外省，他们青山区实在不是很好的选择。

好在不知道是哪个大老板在附近投资了生态别墅区，让冷清的综合市场多了点人气。

林书芒家的房子是他刚上大学那年重建的，在林书芒的强烈要求下，方母花钱请了设计师。

借此，他才能摆脱父母的中洋混搭风。

“爸怎么不在家。”

“你爸早上六点就出门钓鱼了，说要去什么水库，还是开车去的。”

“那我就随便煮个菌子汤了。”林书芒想家里只有两人吃饭，做得简单点。

猪肉是隔壁阿香姨送来的，两斤多的土猪前腿肉。土猪肉的腥臊气略重，但阿香姨家的特别不同，不仅没有那股臊气，而且还有微微的肉香。

阿香姨和他们做了十多年邻居，知道他们家喜欢偏瘦的肉，眼前这条前腿肉就是肥瘦比接近1比9的上好腿肉。

前腿肉相较于其他部位更加嫩滑，没有后腿肉的干柴感。

略微清洗过后，林书芒把猪肉放在案板上。料理台正对着大扇的玻璃窗，阳光斜洒在案板上，湿过水的猪肉反而有一种晶莹感。

想要猪肉嫩滑些，就要切断纹路，把纤维打散。林书芒做菜奉行的原则一直是没有最嫩只有更嫩。

好的猪肉在切割时能感受到它对于力道的反馈，富有弹性前腿肉让林书芒切得十分开心。

今天的这条前腿肉是去了皮的，光是切成肉片就有一大盆。

林书芒的厨房经验来自于林父，十岁就学做菜，十一年的经验让他游刃有余。

经过简单腌制抓拌后的猪肉被放到一旁。林书芒从冰箱里翻出两条小丝瓜，动作迅速地处理好放到备菜碗里。

林书芒看着半斤多的猪肚菌，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锅煮了，他爸明天再吃吧。

硅胶制的洗菜篮容易晃荡，林书芒接得太满，猪肚菌一放，又往外哐当水。

猪肚菌饱受他妈方女士喜爱的原因就是鲜嫩甜滑，物如其名，菌子像猪肚一样滑。然而口感上的相似不够贴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些人闻不来这个味。觉得猪肚菌的味道和猪肚一样难闻。

可惜的是，林书芒家三口人都没有这样的好鼻子，所以可以畅快的吃菌子。

猪肚菌伞盖是向上张开，像一个小茶杯。菌肉厚实，摸上去滑滑的，像丝绒一样。

因为是人工种植的，菌子不算太脏，伞柄上的脏污轻轻一搓就能去掉。黑褐色的斑点再用小刀一剜就好了。

林书芒种的这批猪肚菌比市场上卖的略肥大些，形状却规整很多，刀一划，两个半圆便整整齐齐地卧在碗里。

准备了十多分钟，林书芒被阳光照得有些热意，想到等会还要炒菜，把身后的立扇打开。

生菜是林书芒最骄傲的蔬菜，那么多年来，广受好评。就连他耕耘山林多年来的长辈们也种不出那么清甜的生菜。

生菜个头挺大，水分十足，一棵就有半斤重。生菜叶片微卷，直径有十五厘米，光是林书芒一人，一餐就能吃下三、四棵。

两个灶台，可以先把丝瓜肉片炒了，再同时做两个。

丝瓜是昨天剩下的，放在冰箱一夜，总归失了些水分。肉片经过十分钟的简单腌制，嫩滑程度更上一层楼。一滑进锅里，肉香与丝瓜独有的清香便立马被激发出来。

炒菜速度快，林青芒盛出锅里的菜，先把水烧开。

水微微沸腾，就下入猪肚菌，猪肚菌的味道十分霸道，和肉片混在一起威力十足。这个肉真的好香哦，要不要明天跟阿香姨买个猪脚，上次去她的养殖场看了，真的好干净，果然玄学加科技就是无敌啊。

方女士都被这香味吸引得放下手机，走进厨房。

“这么香，你菌子放完没，别等下不够吃。”

“都放了。”林书芒深感自己有先见之明，和方女士果然是母子心连心。

被香气震惊的林书芒忘记了他双开的计划，完全投入于菌子汤中。

林书芒在放入肉片后，很少去搅动它，只让微滚的气泡一点点浸染肉片。看时间差不多了，林书芒把汤装到厚瓷碗里，保温隔热，装汤的好用具。

菌子汤，汤色清凉不浑浊，许多饭馆为菜色好看和适应大众口感，还要再撒上一把葱花。这样的汤气味虽更清新，却也多了一味葱的辛味。

林书芒并不讨厌菌子的浓烈气味，而且今天的这道菌子汤还格外的香。

对于自己的生菜十分有自信的林书芒，选择了爆炒。热锅下油，炒青菜要想菜靓味美，油绝对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