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这阵子的了解,猎刀与红雪母女二人是这个世界上很典型的两类人。
一类人的兽化特征并不鲜明,比如红雪,往往只有耳朵、尾巴等零星的兽化特征,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专有的称谓,沈莫失翻译为半兽人。
另一类则是与猎刀相似,被称为兽人,他们的兽化特征十分鲜明,从外表看来,几乎就是能够直立行走的动物。
两类人的特征两极分化很严重,几乎不存在中间地带,可这两类人又确实可能存在亲缘关系。
即半兽人可能生下半兽人,也可能生下兽人,概率有差别却也并不大。
一直困扰着猎刀的紊乱症,是只有兽人才会患上的一类疾病。
这是这个世界上的绝症之一,并且发病率相当高,可以说几乎每个兽人都会受到紊乱症的困扰,只分症状轻重的区别。
同时,每个人的症状又有所不同,猎刀的症状之一就是严重的焦虑与抑郁情绪。
她的情况已经算是控制得不错的了,再加上自己就在药店工作,抑制剂也不会缺,很少会把情绪外显出来。
红雪很担心猎刀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会让病情变得更糟糕,所以每日的晚餐时间是个默认的情绪发泄口。
终于,两人擦干了眼泪,祈祷一声,“愿大地之母保佑我们。”
沈莫失动作迅速地放下碗筷,跟着两人一起祈祷了一句,脑海里回想关于大地之母的信息。
这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神话传说。
据说远古时期,大地之母创造了世间万物,她有两个女儿,在回归天地之前,祂赐予她们一块圆盘,后来两个女儿吵架分家了,一人带走一半,各自繁衍出自己的部族。
这块圆盘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所以一人的部族拥有了强大的身体素质,即兽人,一人的部族可以运用“神力”,即半兽人。
可由于圆盘并不完整,导致强大的身体素质带来了同样强大的反噬,而“神力”也被大大削弱了,成为了一种弱小并且无法释放于体外的能量。
沈莫失把这种能量简单翻译为“内力”,据说就是这种内力保护了半兽人不被紊乱症所困扰。
所以紊乱症到底是从何而来?神话故事可说服不了沈莫失。
各类杂书上的说法不一,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紊乱症的来源是人的大脑。
普遍认为是大脑由于某种原因陷入了不知名的紊乱状态,才导致了兽人们或狂躁、或抑郁的情绪,发展到最后,不只是心理层面,身体机能也会受到影响。
从书上只能了解到这么多了,剩下的还是需要亲身看一看。
餐桌上,当着猎刀的面,沈莫失邀请红雪来自己的房间。
她希望了解一下所谓的“内力”,可能是因为这种力量太过弱小又无法外放,她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力量在生活中的价值。
可是作为一种传说可以治疗紊乱症能量,总不能马虎放过了。
顺便也会适当观察一下半兽人的身体结构。
即使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正经研究,这话说出来也有点可疑了,暂时还是别把这个意图告诉猎刀为好。
“可以啊。”
红雪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了,她本就答应过沈莫失,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的,“不过你连内力怎么用都忘了呀。”
实不相瞒,她就从来没用过这种力量。
沈莫失已经解释过好几次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但是红雪就是不相信,她也只能无奈认下了失忆的土著这个身份,这时候也就不较真了。
“嗯嗯,没错,毕竟失忆了嘛,最开始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
猎刀投来隐晦的视线,沈莫失全当没看到。
红雪的加入大大提升了沈莫失研究的进度,毕竟很多常识性的问题在书里是不会有详细解释的。
这一天,又是红雪来配合她的研究。
她的手指在手臂上滑动模拟内力的线路,引导沈莫失学会如何调动内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沈莫失隔着衣物捏捏红雪的手臂,从外面什么都感受不到。
“好像有一股气息从身体各处生长出来,从手心到胸口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如果把它集中在某一个位置的话。”
红雪一边解说一边演示如何把内力汇聚到右手上,然后单手撑着桌子把自己提了起来。
“这一部位在短时间内就会变得更加有力,但是长时间不行,会感到头晕难受,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让这股力量平均分散在身体各处。”
“哇哦……”
沈莫失晃动笔头敲击下巴,思索着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据说内力可以用来压制紊乱症,那么调用内力过头后的副作用难道就是紊乱症的前兆吗?可是内力平时都分散在身体各处,而紊乱症又是起源于大脑,它到底是怎么对紊乱症起作用的?”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伤害人体的情况下探知到人体内部吗?
沈莫失觉得自己是了解过这么一种手段的,却因为失忆想不起来,脑袋空空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
红雪耸耸肩,“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沈莫失直觉真相不是如此,但又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果然还是要找个兽人来问问,如果去问猎刀的话,她会像红雪一样配合吗?
红雪见沈莫失又陷入了思索中,寻思着今天的“研究游戏”差不多就到这了,整理了下衣着准备离开。
脑袋里一堆乱七八糟问题的沈莫失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红雪的方向,“咦,这是什么?”
沈莫失突然抓住红雪的手臂,靠近腕部的部位有块青紫的痕迹,凑近了撸起袖子一看,明显还有带血丝的抓痕。
猎刀应该不搞家暴这一套吧?回想了下猎刀令人堪忧的精神状态,沈莫失对此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红雪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沈莫失牢牢锁住了,“哎呀没什么的,不小心撞到了。”
“不小心,你是把我当傻子忽悠?这可还有抓痕呢,难道是猎刀?”
沈莫失刨根问底,正常人都是会关心家里的幼崽的,红雪把她当崽也不妨碍沈莫失把红雪当幼崽对待,怎么会有自家幼崽被欺负了家长却不闻不问的事情呢。
“怎么会!”红雪瞪大了眼,这表情让沈莫失一下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红雪要负责家务,很少会出门玩,能接触到的人除了猎刀和她就是学校里的人了。
沈莫失松开手,任由红雪把手臂收了回去,掩在背后,“猎刀她知道这件事吗?”
红雪露出心虚的表情,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像是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狗一般。
她实在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都说了是不小心……好吧,就是小孩子之间正常的打打闹闹。”
连妈妈架子都不摆了,看来是真的有问题,沈莫失一点都不信她。
“其他地方还有吗?”
“没有了,就手腕上不小心碰到的。”
眼神乱晃,不用听就知道是在胡说。
沈莫失竖起食指晃了晃,眯起眼威胁她,“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猎刀去。”
“别!”红雪很是慌乱地压下了沈莫失的手指,“告诉了她事情肯定就会闹大了。”
“如果闹大了才能解决问题那么猎刀的做法倒也不错。”她两手抱胸,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红雪。
“那不一样,你不了解她,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说不定会直接去砍了人家。”红雪突然萎靡下来。
那其实她已经了解过了。
沈莫失回想了下上次在书房里和猎刀发生的对话,以猎刀的那种气势,如果她敢表现出一点对红雪不轨的想法,当时就得打一架。
她毫不怀疑猎刀是带着武器来的,即使没有武器,她的爪子也不是吃素的。
但她本以为猎刀的这一面是瞒着红雪的,没想到红雪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
也对,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十年的母女,对自家妈妈是什么个脾气肯定也有所了解。
“你自己知道你对她有多重要,即使在情绪稳定的状态下,我也毫不怀疑猎刀会为了你动手的。”
猎刀身上有种割裂感。
可能是因为严重的紊乱症影响,也可能是出于一些沈莫失目前还不了解的原因。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都能保持住那个温柔妈妈的形象,可一旦发生了超出幸福日常范畴的事件,就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作为亲身体验过猎刀的威胁的人,她对此有着清晰的认知。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你怎么会算是麻烦?”
“我当然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解决。”红雪眼里流露出一抹冷光。
她确实是猎刀养大的孩子,沈莫失如此感叹道。
即使红雪不肯说,她多少也猜到了,无非就是小孩子的那些矛盾,直白又恶劣,看红雪现在坚定的表情,不像是被这些事情影响到的模样。
叹了口气,沈莫失也没再坚持,“确定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不然呢?”红雪不以为意。
沈莫失暗想,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呢,要知道大人可是很可怕的。
“那好吧,你自己先试试,不过你必须把钥匙带上,就是你那个护身符。”
红雪不太乐意,“学校里不能带饰品的。”
“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再说你藏在口袋里不戴上,难道还会有人来抢你东西吗?”
沈莫失面露凶光,都能打人了,再抢东西好像也是可能发生的。
“那倒是没有……”
见沈莫失露出生气的神色,红雪默默哑了声,噘着嘴暗戳戳腹诽,没想到沈莫失生气起来和妈妈这么像,可怕可怕。
沈莫失仔仔细细把红雪检查了一遍。
其他地方虽然也有淤痕,但确实不严重,在小孩子磕磕碰碰的范围内,便像之前约定的那般暂时放任红雪自己去解决,暗中观察事态的变化。
事件的爆发起源于一次学校来电。
很是巧合,由于猎刀昨晚是夜班,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所以居家的沈莫失正好见证了这次通话。
即使已经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不过猎刀在家还是戴着友好的面具来对待沈莫失。
沈莫失也不戳穿,即使没有红雪在场,两人也相处得和谐友好——至少在邻居们面前都是这样的。
周围的邻居里有位马大妈格外特殊些。
据说她在十年前就帮扶过猎刀母女俩,猎刀现在工作的药店也是她家孩子的产业之一,所以猎刀和红雪对她格外敬重和感激。
她听闻猎刀一家捡了个新孩子回来,提着一篮子据说猎刀和红雪都爱的饼干来猎刀家做客。
长脸的马大妈抖着一对马耳朵,马尾散落在沙发一边,明里暗里地打探沈莫失的情况。
“唉,想当初,猎刀一个人带着孩子从那只臭蜥蜴的地方搬过来,当时真是不容易啊,天这么冷,母女俩差点没被饿死。”
多愁善感的马大妈还没套出多少沈莫失的信息,自己先漏了个干净。
不过这一点在邻居间似乎不是什么秘密,住得久些的都知道这些过去。
看着墙上挂着的红雪的照片,马大妈感叹道:“一眨眼,那个小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猎刀陪坐在她身边,一手搁在脸侧一同感慨,“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小孩子都长大了。”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是看到猫妈妈把厚实又软呼呼的肉垫搁在毛绒绒的脸侧的时候,沈莫失还是要下意识摸一摸鼻子,确认自己没有被萌出一脸的鼻血。
是的,她知道猎刀其实很犀利,但还是克制不住这一点。
那个糟糕的消息就是这时候被猎刀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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