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恶心了啊？”克拉芙季雅抓着沈莫失的双肩不让她后仰逃走，认真地回复她，“有些蟑螂还是蛮好吃的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的求你放过我吧。”沈莫失猛地抬手捂住耳朵，大张着嘴惊恐地看着克拉芙季雅，像是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啧，”沈莫失挣扎得实在是太厉害，克拉芙季雅不得已还是松开了她，“你连我都不怕，怎么还会怕这种东西啊？”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沈莫失有些崩溃地对着克拉芙季雅喊道，“你怎么能把我和蟑螂放在一起对比啊！”

光是听到这个词都会令她感到痛苦！沈莫失抱着头惊恐万分。

而比起沈莫失情绪激动的模样，克拉芙季雅倒是十分冷静，甚至还能悠哉地双手抱胸，带着笑意询问她。

“那么，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什么这件事很重要吗？反正再糟糕也不至于是只蟑螂吧？”

闻言，沈莫失崩溃的情绪一下就被她打断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克拉芙季雅，“这就是你安慰人的方法？！”

真是太好了呢，她现在不纠结于自己到底是什么了，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想到克拉芙季雅的蟑螂论。

救命啊！

沈莫失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了桌案上，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来指向门口的方向，虚弱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克拉芙季雅撇撇嘴，向着门外走去，不过在出门前，她又转头看向趴着的沈莫失，“虽然不知道你在纠结些什么，但我会选择和你交往，也仅仅因为你是沈莫失罢了。”

“这与任何其他东西都没有关系，”说罢，她抬手打开门锁，潇洒地一摆手消失在门外，“拜拜~我亲爱的挚友。”

……是这样吗。

长久的沉寂后，沈莫失才终于整理好思绪，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门口方向。

“……不过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的挚友啊？”

沈莫失垂下眼，从那次对话里收回思绪，转头看向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

最近诊所里显得格格不入的第二个人——红雪。

“你这是怎么了？”沈莫失抬手摸了摸红雪的狗头，询问道，“总是心不在焉的，要和我聊聊吗？”

红雪抖了抖耳朵，抿唇无言地看向沈莫失，纠结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谁能猜得到一个小孩子的想法呢？

沈莫失见状，无奈地轻笑道：“跟我来吧。”

“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是在为了钟欢妹妹担心了吧？”沈莫失带着红雪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坐下，柔声询问她，“那么还有什么能让你操心的呢？”

“很明显吗？”红雪有些失落地抬头看向沈莫失。

超级明显啊，沈莫失这么想着，以夸张的幅度点了点头，“嗯！除了你自己，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沈莫失点了点上锁的门，又将目光转回红雪身上，“能和我说说你的心事吗？”

红雪蹙起眉，双手纠结地搅和在一起，踌躇地看了沈莫失好几眼，才开口道：“我听说……”

沈莫失耐心地等待着红雪的下文，“听说了什么？”

“听说，”红雪咬着唇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尽量语调清晰地说道，“你已经找齐所有的钥匙碎片了？”

沈莫失闻言，眸光微闪，由于她目前还在纠结着的一些小问题，她甚至没有把有关钥匙的事情告诉猎刀，而仅仅是告诉过三位领主。

——这是为了让她们停止搜寻钥匙的行动。

所以按理来说，除了自己与这三人外，应该是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那么，红雪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呢？

沈莫失略有些无奈地看着红雪眼中不安的情绪，不禁在心中蛐蛐陆岭。

这个控制狂。

不过沈莫失本也没有刻意瞒着这件事的打算，既然红雪已经知道了，沈莫失便对她坦言道：“没错，所有的碎片都已经集齐了。”

红雪捏紧了口袋里的护身符，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问道：“那，你是不就快要走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沈莫失会选择留下，只是为了找她的钥匙罢了，所以，如果沈莫失集齐了钥匙，那就意味着她将要离开她们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沈莫失默默垂下眼帘。

不仅是她面前的红雪，陆岭也在为这件事而焦虑着吧，所以才会通过红雪来试探她的想法。

她知道，即使红雪和陆岭会在行动上帮助自己收集钥匙碎片，可在她们的内心中，或许是希望她永远也不要集齐碎片的。

虽然明白了两人的想法，可沈莫失嘴唇开合几下，却不知要如何回应这件事。

此前的她不断地踏上新的旅程，就是为了追寻本源这一件事，可现在……她自己都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去追求这毫无希望的目标。

而红雪见沈莫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却自以为猜到了沈莫失的答案。

她果然还是要走的，红雪眼里逐渐泛起泪光，情绪随着沉默的氛围一下下跌至谷底，可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一次分离后，她们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吗？

退一步讲，她们是不是连通讯联络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莫失像风一般无法掌控，于是便要像风一样从自己的世界里离开了吗？

想到这里，红雪再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低声抽泣着询问沈莫失，“你也要抛弃我了是吗？”

沈莫失被她细弱的哭声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有些失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狗狗们难道都是这个脾气吗？

想到彩玉曾经的模样，沈莫失不禁有些头疼起来，她无奈地轻拢起眉头，小心地揽过哭泣着的红雪安慰她。

“我从没有说过要抛弃你话呀，我怎么舍得呢？”

“可你就要走了……”红雪泪眼朦胧地看着沈莫失。

看着红雪眼中隐含的希冀之色，沈莫失安慰的话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向红雪做出不会离开的承诺。

她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勉强扯起嘴角为她擦去泪水，“即使我真的要走了，这也只不过是普通的离别罢了，你的人生还很长，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所有人，迟早都是要分开的。”沈莫失心疼地轻抚着红雪颤抖的脊背，却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红雪双臂紧紧抱住沈莫失，颤着声继续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我还找得到你吗？”

沈莫失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想欺骗红雪，也不可能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便只能贴着红雪柔软的脸颊低声道。

“精确地定位时间与空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次奇迹。”

糟糕的猜想被沈莫失一一验证，红雪伏在沈莫失怀里，将哭声闷在她柔软的衣料中，泪水沿着她的衣领逐渐蔓延下去。

沈莫失难得见到一向成熟稳重的红雪哭成现在这个模样，不禁抿起唇，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红雪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轻柔的力道，勉强睁开眼，分开被泪水糊在一块的眼睫，略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柔韧而又充满活力的肌肤。

“嘶！”

沈莫失下意识一颤，不过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又纵容般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她抬手覆上红雪的小脑袋轻抚着，甚至还能含着笑问她，“你是狗吗？”

“……是哦，”红雪从沈莫失颈边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血，“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

虽然被自家养的幼犬咬了一口，不过沈莫失完全没有不满的想法，正相反，她甚至是有些惊喜地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攻击性的红雪。

她健康地成长着，拥有了可以向世界表达不满的坚硬锐利的獠牙。

“不生气吗？”红雪抬手拭去泪水，睁着双通红的眼看着沈莫失，疑惑于她欣喜的表情。

为什么还能这么高兴呢？明明是会痛的。

沈莫失仔细地为她擦去泪痕，却把血留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红雪，她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怎么会生气呢？你只是在向我表达你的想法不是吗？”

“比起对着我哭，我更喜欢你狠狠地咬向我，咬向一切让你不满的事物。”女孩子就是要这样才好。

沈莫失欣慰地看着红雪，红雪却是一下又瘪起了嘴，她抽着鼻子想着。

就是因为沈莫失这么好，她才希望她能留下的，可又因为她是这么好的人，她又不忍心把她强留下来。

冲动下咬了沈莫失一口后，红雪的情绪终于略微缓和些了，她抑制住哭嗝，最后向沈莫失确认道：“所以，我们之后再也见不到了？”

那倒也不一定。

沈莫失眸光柔和地看着红雪，却是说：“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和某些人的告别就已经是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

和某些人的永别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永别。

“所以，这和其他所有的分别都没什么不同。”沈莫失并不想在不确定的时候就给予红雪虚假的希望。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会哄人，”红雪噘着嘴抱怨她，“就不能骗骗我吗？”

沈莫失略带些痞气地勾起嘴角，“我也是要面子的嘛，如果在你小时候骗了你，等你长大了明白过来，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骗小孩的家伙了？那我可不乐意。”

红雪微微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虽然她经常说沈莫失要骗小孩，但她确实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在与沈莫失对视片刻后，红雪最终只是情绪不明地说了句，“我还是不喜欢分离这种事，这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该说的都说了，这下沈莫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不过红雪这次好像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在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动作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怎么？”沈莫失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红雪。

红雪看着即使受了伤，也还是担忧地看着她的沈莫失，勉强扯出个笑来，“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还需要一个人想想。”

说罢，她也不再管沈莫失失措的反应，舔去唇角带着甜腥味的血迹后，匆忙地跑出了门。

看着红雪离去的身影，沈莫失默默垂下眼帘，抬手抚上脖颈，受伤的部位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原样。

“咚咚。”

沈莫失抬眼扫向紧闭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