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瑶找到魏一的气，即将斩灭而后破境而出的时候，一股纷繁的气如同鹰隼一般朝她冲来。
她看不清那股气源自何处，也分辨不清那股气走向如何，只是感觉到无比地熟悉，来自于一个故人。
师瑶收了观心诀，以真实的双目去看朝她奔来的那个人。
短短时间内，个子似乎长高了些，样貌也更加接近符云佑了。
师瑶歪着头，问他：“你来做什么？”
符云佑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这样的幻境耗损的是心智与精神力，长久地待下去寻常人早就得了失心疯了，就她还能若无其事地问他来做什么。
他牵过她的手：“带你出去。”
师瑶觉得好笑，道：“这样的幻境，于我而言没什么威胁，倒是你。”
她平视于他，单手抚上他的发顶：“你怎么长高了？”
符云佑一把拂开她的手，气得牙痒痒：“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没看见人鬼两边都杀红眼了吗？”
师瑶顺着他所说望出去，见城中弟子与荒鬼之间已经全部丧失理智，互相砍杀，有的甚至都只剩上半截残躯了，将内脏塞入腹中，继续冲锋杀敌。
魏一有些丧失理智了。
他迫切地要师瑶理解他，赞同他，故而他将他梦境中的全部情绪都做了放大，这样强大的精神力，对于眼下最高只有七境的师瑶来说，势必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影响到了师瑶的精神，他便成功了，这是他今日在巷子口将师瑶堵住的目的。
师瑶嗯了一声，悠悠道：“是不能再磨叽了，否则就成他人手中的傀儡了。”
她虚空点出一气，气直指云天，随后化作千万股线散落而下，在纷乱的幻境当中精准找到了魏一的潜藏所在，随后千万股线凝聚成一道光柱，直冲魏一的面门。
魏一横刀挡不住，被光柱推着冲破人墙，撞毁城门，直往城外那片海水当中跌去。
然而在魏一坠入海水的前一瞬，他双手握刀奋力一劈，一股蛮横的气劈波斩浪而来，将他更加快速地推入海中的同时，迅疾劈向师瑶的门面。
千钧一发之际，符云佑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凝气就往前冲，试图阻断气劈向师瑶的动向。可冲出去的那一刻，身体的笨重，走形的招式，还有薄弱的力量，当即令他生了直面死神的恐惧。
师瑶生怒，骂了句：“笨——！”
随后侧步勉力将人扯回来，却来不及躲开刀气，以手抵挡，两股力量相撞，轰然炸开，血溅到了符云佑的眼睛里。
师瑶吃痛甩着手：嘶，熊孩子一个，失算了。
随着魏一重重摔进海底，硝烟散了，幻境褪去，三人同时立在小巷当中。魏一口中有血，双目赤红，师瑶横贯半个手掌的血红口子，疼得她没忍住，往符云佑头上使劲拍了一把。
师瑶甩了甩手上的血，顺手拂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亭亭立在小巷当中，如同一朵绽放的夏花，道：“你的心境我明白了，或许你是对的，可是，这也并不代表我就是错的。”
“你想说我自私？在我看来，你更自私，而且还笨。笨到你天真的以为这大陆上的种族非黑即白，能一分为二，心中肯定妄还想着最好有什么器具，能在人出生的时候就验一验是不是坏种。”
“你觉得凡是人就都是好的，凡是鬼都该去死，那些人可真该将你供起来，你不就是在世圣母么？你意欲将你的意志强加给我，给你身边所有人，你就不自私么？”
“你造下的孽，你自己偿还，我造下的孽，我自己背，谁也管不着谁，轮不着你来操心我，教我做事。”
她瞟眼看见那两团乌青，忍不住继续说：“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你这精神状态，恐怕住所附近，不只是荒鬼在狩猎你，还有人吧。”
“好好回忆回忆，那些你曾经从荒鬼手下救下来的人的眼神，有没有人的眼里不是你所期望的纯良与知恩，而是贪婪和居心叵测？又有没有荒鬼因为你一丁点儿的善行，对你感恩戴德？”
师瑶言尽于此，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补了句：“我始终觉得人跟鬼没什么不同，烦人的人一抓一大把，讨厌的鬼满街都是。从前我还觉得符云佑犯下泼天大祸，该他去死，如今我却觉得，该死的，恐怕另有其人。”
魏一擦血的手顿住，缓缓抬眸。
少女目光灼灼，立场坚定，丝毫没有被先前的幻境影响。
的确如她所说，他为天下人杀尽荒鬼，却还有人替荒鬼来向他寻仇。
他想过放下执念，那些荒鬼或许也有爱人朋友，他们或许也想过平凡人的一生，他们也可能终其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譬如那个富商。
可后来他发现，人若是一味替他人着想，便是自寻烦恼，会陷入痛苦的泥沼里更加无法自拔。
他自认自己能力有限，有限的能力里，为家人报怨又有何错？
因此他懂得了自己的道——人鬼共存是你师瑶的态度，一条道走到黑则是他的态度，反正他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他没再做什么多余的解释，收起金刀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
“我会一直盯着这学院城里的鬼，还有你身边那只鬼。”
经过一处转角的时候，他遇见一名少女。
少女背靠着墙，面色粉嫩，表情娇憨却慌乱，手中持花，见他来似乎吓得不轻，勉强冲他一笑。她是那群没被验出荒鬼之心的荒鬼之一，好像叫什么，相雅。
他迟早是要杀了她的，还有她那几个朋友。
他无声与她擦肩而过，撞落了她手中的花。
相雅低头看着掉落的花，也没生气，捡起来之后跑到魏一身边，偷偷将花别到了他的金刀刀鞘口。
魏一脚步没停，眸光也没与相雅接触，就这么任那朵花插在刀鞘口上，往城门口去了。
师瑶停在原地歇气，这时候才觉得手掌上的伤疼得有些过分了。
然而她顾不上疼痛，只一味地盯着符云佑来看。
“符子默，你长这么像你爹干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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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熊孩子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