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以西结落下的绒毛大雪，向来猖狂的污染也得老老实实地变成缩在壳子里的乌龟。

明客江看见窗户的木框上长出一片蔫嗒嗒的小叶片，上面写了个“阿嚏”。

明客江：“。”

这树还会打喷嚏，好人性化。

小树叶打完喷嚏就开始催促，“污染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给我刮骨疗毒了？”

“会不会疼啊，但我更不想变成怪物……”

冰凉的雪花从窗外轻飘飘地落进来，以西结又回到了树屋里。

明客江征求的目光望向以西结，却发现向来一脸无欲无求的银发化身此刻正在认真地打量自己。

“？”

年轻人不禁站得笔直。

他尊敬的以西结先生观察了他片刻，丝毫不留情面地得出了结论，“很弱。”

“……？”

听见以西结的话，明客江浑身僵硬，一个没绷住，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他还记得上一次从化身口中听见这个评价时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一瞬间，年轻人仿佛幻听了神柱轻柔泛着杀意的话语再次响在耳边。

神柱割伤自己，笑着对他说，弱者想要攫取的力量，就从他的血肉中来。

明客江ptsd都犯了，语气颤抖，“要，要做什么……”

以西结说，“现在就有一个变强的好机会。”

明客江如临大敌，“我绝对不会吃您的肉喝您的血……”

以西结眉心微凝，“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客江一愣，“……啊？”

他呆滞地仰头，看向银发化身清泠如冰原的天蓝眼睛。

那对饰以冰裂纹的瞳孔犹如无机质的宝石，凛然而纯粹，此刻微微露出不解的神情。

明客江猛然反应过来，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对不起，我想岔了……”

年轻人缓缓蹲下身，一边发出悲鸣声，一边用手指扒拉木板之间的缝隙。

以西结看着他扣地板，很困惑。

唉，他好像有点弄不懂这个年轻人，按照现代的话来讲，这就是代沟？

但他的情绪向来寡淡，这一丝困惑很快就转瞬即逝。以西结收回目光，嗓音平静，“我先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明客江抬起头，“您要去哪里？”

以西结说：“找人。”

-

就在刚刚，孟诸野与神柱悄无声息的越过了毂的封锁，来到了天路市之中。

以西结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但对此没有太过在意。

就在这时，本体的声音突然传来。

“把孟诸野绑过来。”季挽的声音有点含糊，伴随着轻微的脆响，以西结听出来他是在吃薯片。

“我说过孟诸野是要当男二的，现在是时候兑现了。他们都太脆弱，以后如果有大场面该怎么跟进？”

没有得到充分营养的树苗与杂草无异，不能成为渴求刺激剧情的读者的依靠。

本体下了决定，“让这棵被污染的树陪他们玩一玩。”

以西结颔首，“我明白了。”

神柱此刻不适合出现在毂的面前，毕竟他现在在毂的档案上还是死亡状态。

于是以西结只好自己跑一趟，把孟诸野提过来。

明客江迟疑着还想问问他要去接什么人，但是以西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只剩下细小的旋风与雪花在原地打转。

他没有注意到，窗户上悠悠哉哉摇曳着叶片的小苗微微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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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坐在了它的枝干上。

突然到访的客人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碎发下是一双铁灰色的眼睛。

小树苗想不通他是怎么靠近自己而不被察觉的，很警惕，“你……”

灰眼睛的青年抬起手，轻轻抚摸它的树干，“别紧张，你再仔细看看我。”

小树苗闻言，定睛仔细打量过去。

“欸？”它恍然，“您和那位以西结先生长得很像。”

青年笑着点头，“你大可以将我看做以西结。”

“我来这里，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小树苗疑惑，“什么事情？”

“我会帮你祛除污染，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青年静静地说，“第一件，成为天路市的守护者，让这里的所有生命免受污染侵袭，我知道你做得到。”

根据他的观察，这棵树的根系已经蔓延到整个天路市。

小树苗微微犹豫了一下。

看得出来它有点不太愿意，但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下定决心答应了，“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那么第二件事。”青年继续说，“我想要研究你身上的污染。”

小树苗不明觉厉，“这东西还能研究？”

青年模糊不清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当然，而且非常有研究价值。”

“你身上的污染大概是人为造成的吧。”

小树苗一愣，“你怎么知道？”

提到这个，它的心情低落下去，“那个时候我太难过了，因为一直和我作伴的小姑娘去世了，我每天都伤心得掉眼泪……结果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污染了。”

它只看见了投放污染的人的背影。

当时的愤怒与诧异已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覆上心头的，是难言的酸涩与委屈。

怎么这样……为什么要毫无缘由来伤害它？

“这不是普通的污染。”季挽说，“按照常理来说，初开灵智的树木被污染后并不会形成这种规模的污染现象。它比一般的污染更加蛮横。”

“是这样吗……”小树苗惴惴不安，“好吧，那你要怎么研究呢？”

季挽笑了一下，“污染是需要载体的。”

就像是伊什梅莱家族的那副画作，污染就寄宿在上面。现在，小树承载起了污染。

然而污染的载体多种多样，有时可以是一只玩偶、一则故事，甚至一首歌、一句话，污染就借助载体传播蔓延。

经由这些载体，季挽能够追溯污染的源头。

会是那个有智慧的邪神吗。

“稍后我会慢慢将你体内的污染引导出来，不要抵抗。”

-

孟诸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刚一进入天路市，他就被污染影响得陷入幻觉，幸好有神柱将他及时唤醒。

神柱扫了他两眼，觉得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以西结要来见你。”

孟诸野：“？”

另一个化身居然主动来见他，惊喜来得太突然。

但他多少还是保留了一点危机意识，没有被从天而降的馅饼冲昏头脑，“我很荣幸，但是为什么？”

神柱安静地注视他片刻。

季挽将慈爱与接纳送给以西结，将寂静与安宁留给神柱。

纵使身着黑色古装的化身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孟诸野仍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只是一副太栩栩如生的人物画。

好在神柱这次并未沉默太久。

被孟诸野奉为神迹的化身垂下眼睑，轻声道，“你就把这当做是登神阶梯的第一步吧。”

“孟诸野。”不顾孟诸野忽然紊乱的呼吸，他说，“神明正在注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