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还是跟我来吧。”阿错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姜氏女把扇子一收,“好吧。”
邵鹤宁乖乖跟到她们身后,听姜氏女同阿错扯东扯西。
这姓姜的女人,虽是凡人,却鬼精得很,面对修士一点儿也不怯场。
这不前头刚听了天隐派二十年前的不幸,转头就朝阿错打听了起来。
阿错性格蛮好,被她问到早就飞升的师尊也并不恼,不过几句就清楚地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不疾不徐的声调将那本该沉重的往事风轻云淡地描绘了出来。
邵鹤宁在一旁默默听着,似乎跟着阿错的话进到了那惨重的回忆里。
那天是孟问青和阿错等人的师尊——愿瑶仙人飞升之日。
她早就算到这一天的到来,为护法做足了准备,命孟问青、阿错,以及其他两位元婴期及以上的弟子在阵法外镇守,以防不测,祸及无辜。
可能愈是怕什么愈会发生什么。
天雷滚滚,如同万马奔腾,裹挟着阵阵银色闪电劈向清氺山。
这时人们才发现,愿瑶仙人精心布置的护法阵,早就出了纰漏,于根基处裂了一道口子。
没了阵法的指引,天雷无法聚合在阵法顶端被消解,从而乱了章法——或者说按照原本的路线,把清氺山劈了个痛快。
福祸相依,愿瑶仙人的天劫因此被分出去许多,她顺利地飞升成功。
留下来的人则死的死,伤的伤,这时候,她们不知道该为愿瑶仙人的飞升而高兴,还是该为同伴的离世而悲伤。
从此天隐派隐匿在清氺山二十余年,直到前些日子,才终于出山济世。
孟问青和阿错,加上那其余两位元婴期之上的弟子,这小小天隐派便就有四位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这等规模,算得上中等宗门规模,为何皆拘泥于这小门小派?
邵鹤宁原先计划要前往归一派,自然对一些宗门规模有所了解,她察觉到天隐派似乎有其特别之处。
然而经过此劫,天隐派的弟子死了一大部分,又走了些许人,最终只剩下这四人留在这里。
孟问青虽说是这儿的掌门,却更像个光杆司令。
邵鹤宁不知怎得,想起孟问青上挑的眉眼,还有她淡淡地看人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
感觉她应该挺不容易的。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要重振天隐派?”姜氏女饶有兴致地问道。
阿错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
姜氏女把扇子一收,往手掌上一拍,“要不就收了我俩吧,你听到那素尘说的话了,说我们俩有天赋,说不定乃惊世绝才呢。”
阿错似乎听错了般有些震惊地看了姜氏女和邵鹤宁一眼,看到邵鹤宁连连摆手甩清责任,她无奈地说:“人家只是和你们客套一下呢,小孩儿别当真,你们一个是凡人一个还未筑基,就别趟这浑水了啊。”
她摸了摸姜氏女鬓边插的山茶花,“回去好好歇息。”
姜氏女撇了撇嘴,“好吧。”
她不大开心,纵然自己是没那灵根天赋,但是在这待久了,就以为自己也融进了修士里,今日还被如此夸耀,她一时高兴说了这话,结果被阿错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她有些郁闷。
邵鹤宁也郁闷,她还没有筑基这件事又被提了一遍,比起像姜氏女那般没天赋做个凡人,像她这种“明明很努力了却没有进步”的人似乎要更加悲哀一些。
这两个人都不开心地回房关上门,生各自的闷气去了。
回到房里,邵鹤宁暗自想着,不知那个素修,究竟是被谁杀了。
还有魔气,天隐派重出江湖不久,先是为解决狐妖奔波,想必还没来得及重新布置石溪的结界。
那魔气的来源,恐怕就是从外面来的。
轻而易举就进了石溪杀了人。
为什么要杀他?如果灵犀宗派了其他人来,也会被杀吗?
还有孟问青,邵鹤宁想到孟问青带着素尘离开的时候,并非像以前听闻的那般御剑飞行,她只是请出本命剑,待那剑上如雾凇凝结的青芒纹路缓缓流逸,一道空间裂口安静地出现,而后迅速将她们送了出去。
她的修为在哪个阶段?
邵鹤宁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通常来说能够破开空间并进行传送,是需要消耗非常多的灵力并且起码是大乘期。
但整个大陆大乘期寥寥无几,若真有这么高深的实力,她怎么会在这样一个灵气稀薄的交界处呆在这个小小宗门?
而阿错的话,是真的吗?邵鹤宁回忆阿错讲述的话语,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先是出了一个飞升成功的愿瑶仙人,而现在孟问青的修为又似乎已到了大乘期,小小宗门卧虎藏龙,竟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么?
孟问青的剑叫做唤青,是愿瑶仙人赐予她的本命剑。
剑修到了筑基期基本都是要寻得一本命剑为修炼的核心,若是一直未能寻到本命剑,则修为难以早日晋升。
剑修修为越是精进,则越是讲求人剑合一,从而主人与剑的默契度就十分重要。本命剑并非品质越上乘越好,而是得在品质上乘的同时与主人心意相通,唤不动的本命剑,不过是个死物,真正上乘的本命剑,甚至可以生出剑灵。
寻本命剑,求一字:缘。
素修死状异常平静,只胸口有一羽箭划伤的伤口,且似乎因为那从伤口处冒出的魔气,并未见到斑驳血迹。
人被羽箭划伤,照理说都会出血,何况是胸口这样的地方。但是素修的伤口却并未出血,甚至看起来非常干涸,连带着伤口处翻开的肉都萎缩异常——似乎是被人吸干了血肉生气般。
素尘皱眉翻检了素修的尸体,“确有魔气残存。”
孟问青掐指捏诀,一道浅青灵力划过尸体,而后悬起一阵风从尸体面上拂过,不久,浅青色的灵力旋风便带起斑点黑色魔气,一点一点地从尸体内部带出。
“素尘修士,你可认得出这是什么种类的魔气?我等隐匿天隐许久,且小门小户,未有灵犀宗见多识广。”孟问青说着,催动灵气将从素修尸体中提出的魔气递到素尘面前。
那魔气已经被孟问青的灵力包裹,滚成一团成不可名状之物,只能看出颜色十分深,看着比纯黑色更加蛊惑人心。
素尘被人如此抬举,不免有些自得,说话间带着股傲气道:“我们出身灵犀宗的,当然不缺见识,待我细细查看一番。”说着,她也捏诀结印,看起来用了十二分精神般引出灵力探查那团魔气。
过了不久,她神色一变,竟透出几分惊恐。
孟问青与杨瞳见她这副模样,心下都有了判断,她们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所想。
杨瞳嘴角略微勾起一道微妙的讽刺笑意,静静看着素尘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她双手抱胸,在离素尘不远的地方静静依靠在树旁,脸色从一开始的讥讽,到最后变得沉静。
蓦地,有人撞了撞她的胳膊,杨瞳大惊,她猛然回头,后退几步,一脸警戒地望向突然故意撞她手肘的白芷。
白芷本意是想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找人低声交谈两句,缓解尴尬,挑了个看起来最好说话且目前有空的小孩碰了碰,没成想这小孩反应如此强烈,搞得她有些许窘迫。
“那个……你怎么想?”在这已经明显被人戒备的眼光盯着的时候,白芷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本来打算要说的话。
只见杨瞳低头顺了顺自己的衣袖,抬头继续看向正在素修尸体旁交谈的素尘与孟问青二人。
白芷见杨瞳如此忽视她,不由得从心里冒出几团火来,她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过碰了碰这小孩的胳膊搭个话缓解气氛罢了,却遭了个冷眼。
白芷心想自己再怎么样也是石溪的城主,平日里旁人一口一个“城主大人”叫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越想越气,鼓起勇气往前一步要继续靠近杨瞳。
杨瞳却目不斜视地避开她的靠近走向素尘与孟问青二人。
白芷见她慢慢走去的背影,停下了脚步,心中默念:自己乃心胸宽阔之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同小孩计较。
“见你脸色不虞,可有看出一二?”杨瞳走上前问道。
素尘瞥她一眼,见是个先前一直都不起眼的孩子,也并未感受到其身上有何异常灵力波动并且一眼看出她的修为不过筑基,态度不免轻视。
她无视了杨瞳,直接对孟问青说道:“素修尸体中暗藏的魔气,有几分特征像是魔族中的噬灵族一派,我不敢确定,但见素修死状,他浑身灵力被完全抽干,心头血也已被吸食,与噬灵族的特征有吻合之处。”
噬灵族是魔族中占比非常小的的一个种族,它们不仅可以直接吞噬修士的灵力却不遭短期反噬,灵兽、妖兽,甚至同为魔族的魔,万物皆可食。
它们在这块大陆上是非常逆天的存在,所以这一种群不仅被人类修士追杀清剿,也同时遭受到魔族中其他种群的排斥与驱逐,因此它们的种群数量十分稀少。
大部分修士一生可能也难遇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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