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噩梦

沈雍其实注意到了前些日子卫大娘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想来只身一人无时无刻不提防一个想死的人,难免会神经紧绷、精力不济。

至少得有人换班才行。

方才的庆功宴结束后,他与范卢风聊了几句。

他说,若是一个人突然把自己假想成另一个人,很有可能是她十分厌恶曾经的生活,厌恶到想彻底逃离,就连记忆也恨不得一并抹去。

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忘了”过去的一切,而对自己编造出来的新身份深信不疑。

他还说,这种时候,若是执着于让患者想起曾经的一切,不见得是件好事。

沈雍听后深感无力。

这个公主啊,不想一些好的,怎么偏偏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想死的人?

今日之事实在令人后怕,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她恐怕已经变成崖底的一滩烂肉;而若不是范卢风来得及时,她也许真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自己吊死。

一次又一次被挑衅,当真是,奇耻大辱。

既然她如此防不胜防,那么他不介意亲自上阵。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沈雍拿过麻绳将她双手紧紧绑在床头,兀自向角落的屏风后走去。

不一会儿,那里便传来哗啦水声。

柳忆春乖乖坐在原地,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被绑住的手腕。

可真行,去洗漱都这样防着她......

她有这么可怕吗?

很快,沈雍松垮穿着中衣出来,身上带着水汽,手上拿着一团湿漉漉的东西,像是刚洗好的衣服。

柳忆春一脸惊奇地盯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朝这边走来,在床尾停了一会儿,便传来厚重的布料掀动声。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再次走近,他回来了。

顶着她好奇的目光,他快速为她解开绳索。

手臂一扬,绳索被抛到远处,柳忆春则直接被他拉上床榻。

“睡觉。”

说是睡觉,但沈雍喝了些酒,又才洗了澡,精神好得很。

柳忆春倒是完美发挥了自己得过且过的体质,躺在他的身侧倒是闲适。

而且,床榻上全是他的味道,她很喜欢。

深呼吸几次,她的身体随之放松,连带着白天那股莫名其妙的抽离感都消退了不少。

然而,也许是因为白日里睡了太久,她也开始越躺越精神。

两个人就这么一块儿睁眼望着帐顶发呆。

比起柳忆春的放松,沈雍的身体却有些紧张。

他从未与女子这般睡在一个榻上,鼻尖萦绕的清香让他非常不适应。

该是从她发间传来的吧?

她的头发丝滑黑亮至极,散落下来,像一块上好的绣着暗纹的绸缎。

全天下大概只有尊贵的天家才能养出连头发丝都这样精致的人来。

躺下时,她的发丝均匀地在周身铺散开来,俨然成了这方小天地间一块巨大的留香石。

柔香丝丝缕缕浸入肺腑,沈雍任由思绪胡乱漂浮着。

没一会儿,身侧的人忽然坐起,开始解衣服。

沈雍偏头看她,目光沉沉。

“你干什么?”

她侧目回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纤细流畅的曲线毕现,又很快被长发掩盖。

沈雍有些受不了她的清浅眸子,喉结忍不住吞咽一下。

“穿着外衣盖被子,你不热吗?”

看他一眼,她又了然,“哦,你好像没穿外衣。”

沈雍:“......”

孤男寡女,她就一点都不怕他对她做什么?

为防她作乱,他将她安置在里侧,于是她此刻有些踌躇地看向他,像是犹豫要不要跨过他去挂衣服。

幽暗的帘帐中,二人的目光对视片刻,沈雍不着痕迹地叹一口气,认命地拿过她手中的衣物翻身下榻。

再回来时,柳忆春已重新躺好。

二人再次共卧。

柳忆春虽然不怎么困,但是她一直向往那种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生活,因此就这么睁眼躺着也能自得其乐。

小插曲过后,沈雍听着耳旁轻柔沉缓的呼吸声,渐渐地也放松下来。

“不日大军将要南下,后日将在宫中宴请百官,你可想回宫看看?”

柳忆春动了动,将手臂拿到被子外面。

“不想。”

这么干脆利落?

沈雍轻笑一声,“由不得你。”

她忽地翻身侧躺,正面对着他,语气中尽是不悦,“那你问我干嘛?”

沈雍勾着嘴角不答。

没趣。

柳忆春轻嗤一声,忽地问他:“你喜欢露营吗?”

这里非常原生态,没有汽车呼啸而过,也没有大片光污染,万籁俱寂的夜晚,耳畔传来的是独属于田野的白噪音,更不用担心睡得正香楼上传来装修的电钻声。

正因为此,这些日子她都睡得极好。

但在野外扎帐篷也有明显的缺点,虽然在四周撒了药,但还是难免会有虫子爬进帐篷,她每次见了都头皮发麻。

而且,这里的生活设施实在不如正儿八经的房子方便,在这里洗个澡洗个头发,每次都要费老大劲。

沈雍没太理解,“何出此问?”

柳忆春解释道:“直接住皇宫,不比在这里舒服方便吗?”

沈雍认真回答:“越帝的皇宫不是我的归宿,更何况,我也习惯了与士兵们待在一起。”

柳忆春有些讶然,打量他的眼神带了些认真,“你好像,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听见她对自己煞有介事的点评,沈雍不禁失笑,“你的关注点,似乎总是与常人不同。”

柳忆春:“那常人关注什么?”

沈雍:“他们都说,我治军过于严苛,总是待在军营里盯着他们。”

柳忆春:“如何严苛?”

沈雍耐着性子,“不过是些寻常规矩罢了,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是不设营妓,内务自担吧。”

“你也和他们一样吗?”

“嗯,主帅与三军同律。”

柳忆春瞪大了眼睛,又问:“那我呢?你要是把我一道带走,算不算违反军令?”

沈雍动了动,抬手枕在脑后,“你把自己当什么?”

柳忆春歪歪头,“你的战利品?在大家眼中,我不就是你的女人吗?”

饶是事实,从她口中直接听到“他的女人”这种字眼,还是没来由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她又说:“全军上下只有你身边有女人,这难道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沈雍听她一脸认真地计较这些,忽地笑了。

“那你想如何?”

柳忆春眨眨眼睛,没有回答,意思却很明显。

沈雍伸手捂她的眼,“做梦。”

啧,没意思。

闲聊宣告结束。

柳忆春不由分拉下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紧紧抱上他的手臂,又顶着他像要吃人的目光,凑近他的颈窝猛吸两口,最后心满意足地躺在他身侧彻底闭上了眼睛。

“......”

沈雍浑身紧绷,被她这番动作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这种行为与登徒子有何异!

但他看向她乖巧精致的面庞时,提起的一口气又卸了下去。

罢了,来日定要教她改掉这个坏习惯。

堂堂公主,怎能像狸奴一般乱嗅?他当年在边关养的那只乌云踏雪也没她这么放肆。

身侧的呼吸渐渐平稳,沈雍也阖上了双眼。

可睁眼时不觉得,闭目之后左臂的触感却愈发清晰起来,像被一团柔软细腻的云朵包裹着。

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睡意全消。

无法,为了避免睁眼到天明,他将手臂轻轻挣出,未免她再作乱,又一手握住她的两个手腕紧紧固定在身侧。

离了那团叫人心猿意马的柔软,不多时,沈雍终于睡去。

-

柳忆春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了。

身上很痛,自己却完全不能动。

她这是又考差了?

这是考得多差啊,他们这次好像格外生气,除了按着她打,居然还往她脸上蒙了东西。

他们以前可顶多只会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呼救,却牢记不能出声,她想挣开,但早已习惯不做挣扎。

疼痛与窒息于是只化作几声压抑的呜咽。

意识模糊间,她忍不住想,这次,是不是就该死掉了?

他们予她生,她是愿意死在他们手里的。

不料,身上的桎梏一松,她突然能活动了,耳畔也有人轻声说着什么,她有些奇怪,今天他们怎么没抱着她嚎啕大哭?

身体被大力摇晃,像被放进了一条小船,风浪大得很,打得她的脸直痛。

柳忆春终于受不了了,打定主意要从这条船上离开,却在动作的下一秒直直对上了一双浸透担忧的深邃眼睛。

“醒了?”

沈雍深深望着她,脸色晦暗不明。

耳畔有急促的呼吸,柳忆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来自她自己。

温暖干燥的大掌抚过她的脸颊,带走一阵潮湿。

她想,梦里的风浪原来还能被带到现实来。

身侧的人迅速起身,不多时便带了一条湿润的巾帕回来。

冰凉的触感从额上蔓延到颈侧,柳忆春终于清醒了些。

她问:“怎么了?”

白日里留下的那道狰狞勒痕还在她颈间,她的嗓音沉沉,像是被砂纸摩擦过,配上她冷到极点的语调,没来由在沈雍心上狠狠一击。

“痛吗?”他的声音很轻。

她眨眼,再次滑下两行泪来,眼里却泛滥着不解。

“痛,吗?”她愣愣地学他说话。

沈雍长长呼出一口气,湿帕再次拂过她的脸颊,又起身去一旁的矮柜拿出药膏。

“晚上是不是还没上药?”

柳忆春撑起身子,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空茫,愈发像误入人间不解凡尘的仙子。

他细细为她脖颈抹药,又伸手去解她腰带,她却只是望着他,任他动作。

露出那片受伤的肩头,沈雍搓热了大掌轻轻为她揉按上药。

直到他做完一切,重新为她系好腰带,她仍在用那种眼神轻轻圈住他。

沈雍放好药膏,重新放下床帘,将她揽入怀中。

“睡吧。”

似是终于回神一般,柳忆春轻轻嗯一声,状似眷恋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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