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大典后第九日。

叶檀揣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包穿过几排书桌在我身边坐下:“莫长老有没有可点我的名字?”

“不曾,”我搁下手中的笔,看他舒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他说等今日下了课就去寻掌门,把你这几日迟到打盹的事告诉他。”

叶檀咧了一半的嘴骤然耷拉下去,讪笑道:“莫长老怎么忍心……”

“怎么不忍心?”仙风道骨的白眉老人手持一卷书敲了下叶檀的后脑勺,“老夫开讲道经已数百年,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不喜读书的学生。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来重修道经了?掌门几日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好好读书,可不是教你偷溜出去玩的。”

叶檀猝不及防被敲了脑袋,抬手捂住那处,委屈地“哎哟”一声,回头嬉皮笑脸道:“莫长老莫生气,我师父平日事务繁多,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了。弟子保证以后专心念书,不再犯了。”

莫长老冷哼一声:“你作的保证老夫可不敢信。”

“不信弟子,那秦师叔总该能让您相信吧,”叶檀诚恳地道,“长老您也称赞过秦师叔的学识,请他来辅导我,您总能放心了不是?”

莫长老和叶檀的目光看向我,我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暂且饶了你这次,若是这回再考不过,还是让掌门亲自来教你罢。”莫长老背着手慢悠悠走了。

叶檀长叹了一口气,没骨头地趴在了桌上。

我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讲道经?”

叶檀狗腿地把油纸包推到我面前,一边轻车熟路地解开绳子,一边道:“好师叔,师侄有难你忍心不帮忙?我特地去山下买了这新做的松子糖,你若喜欢就全送你。孤雪峰上吃食比主峰少得多,真人尚在闭关那吃的便更少些,你尝尝?”

我依言拣了一颗。

舌尖骤然漫开一股清新的甜味。

他倚过来,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眨了眨眼:“而且师叔在引气入体上有些困难,我们互帮互助不是更好?”

我舌尖拨着一点点融化的糖,目光转向窗外。

原因无他,只是想晾着这伶牙俐齿的小鬼片刻,教他急上一急。

只是这一望,我目光却是顿住了。

院中所栽的大槐树下正站着一道白影,头戴白玉冠,腰佩云纹玉,一身绣着苍松翠竹的白衣在微风下轻轻晃动。看着面色比大典那日好些,但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若淮出关了。

“秦师叔,你就答应了我吧,”叶檀拖着我的衣袖,从身后探出头,顺着我的目光正要往窗外看去,“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我将那包松子糖揣在手里。

“那你还没说答不答应我啊。”

我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在走出门时隐约听到叶檀嘀咕了一声“怎么突然有些冷飕飕的”。

“真人。”我揣着松子糖朝他抬手行礼。

他托住我的手腕,温凉的手指握着我的小臂紧张了一瞬,随即僵硬地收了回去,面色仍是淡淡:“几日前我说过,我不能做你的师父,不必对我行礼。”

我道了一声是。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我若不行礼,明日我不尊师长的名声就要传得众峰皆知。大典那日若淮露了一面后匆匆闭关自然不知道他的出现引起多大的轰动。

苍云最为神秘的天才剑修,更为神秘的天才剑修的师父以及最不神秘的天才剑修的新徒弟。

各峰弟子私底下讨论若淮的人只多不少,自然,也有直接跑来问我的。剑修问如何能把剑气炼得像若淮一样精纯,阵修问孤雪峰上是否真的有除了孤雪峰的人都不能进的大阵,丹修问若淮真人和桓青真人是不是道侣关系,符修则问孤雪峰上的风景如何,桓青真人的故居是否还在。

可见修了道的人仍是有八卦之心的。

若淮目光落到我的手中:“这是何物?”

我将纸包展开,将黄澄澄的松子糖递到他面前,道:“叶檀去山下买的,真人尝尝吗?”

若淮幼时风餐露宿,长大后辟了谷,吃的更少。

他伸手捻了一颗,却只是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好一阵:“你喜欢吃这个?”

喜欢不喜欢于我无甚差别,只是新奇感尚未退去,权作消遣。

我思忖片刻答道:“很甜。”

若淮把糖收进手心,转而道:“我已知会过莫长老,今日的课你不必上,随我回孤雪峰。”

主峰与各峰之间以索桥相连,孤雪峰恰是各峰之中索桥最长的一座。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在能看到孤雪峰云雾缭绕的雪线时,我已能感觉到那股沁人的冷意了。玄铁铸造的链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新雪,几只雀鸟落在铁索上梳了梳羽毛又很快你追我赶地飞走。

索桥不宽不窄,恰好供两人并行。

天地冷寂,连风都不从此经过。我从不知道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衣袂相触的摩擦声和踩过新雪的沙沙声竟也称得上嘈杂。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我余光瞥过若淮。神色淡淡,白衣出尘,若他生在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每每出行掷果盈车都不为过。

做了我的徒弟,倒也有些可惜。

“在想什么?”

两厢视线不经意交错,我移开目光,道:“真人缘何不再收徒?”

这话虽是诓骗他,但确是我想不透的问题,大典时我来不及问他,此时倒是个好时机。

苍云除去我师父和我之外,收徒少的几位长老也有三四位弟子,若淮身为掌门更是不缺为他而来的求道者。难道这一百年过去,他也不曾遇上有缘分的弟子吗?

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道:“我立过誓,此生只收顾徵一个弟子。”

修道者不轻易立誓,一旦违背誓言,就是在天道眼底下违逆道心,轻则反噬,重则境界跌落。如此看来他不收“秦涣”做徒弟,只以最普通的前后辈之礼相待是合乎情理。

在我走神之际,若淮已走出几步远,突然回过身道:“我志不在此,便不必广收弟子辜负他人,你觉得呢?”

他目色深深,眼底晦暗不明。

不等我开口,他别开眼:“时间不早,我们走吧。”

若淮从未想过师尊会接收徒大典的信函,他以往从不出席这样的聚会。

“师尊想收新的弟子吗?”

“是不是自己太不争气了?”

“师尊也会像教导我一样教导他吗?”

他练剑时想,处理门内事务时想,夜里入了梦也想。人人皆道他虽未接过掌门之职,却已有一派掌门之范,从容不迫,君子如玉。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只要事关师尊,他永远做不到冷静自持。

他甚至不敢去问一问。

大典日,他忐忑地立于桓青身侧,扫了一眼殿中年轻的受试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桃花眼的孩子,左眼下点着一颗精巧的小痣。虽身量不如其他人,但气质出尘,自成一派气势。

资质上乘,根骨上佳,是做剑修的好苗子。

若淮出神时,全然不知桓青看了他好一阵子,才出声道:“你看他如何?”

沉默片刻,若淮艰难答道:“可造之材。”

“有你做他师父,最合适不过。”

“不是您要……”尚未吐露的后半句匆匆被若淮咽下。

“什么?”桓青偏过头,微勾的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如春雪飞花,“他是个好苗子,不会辜负你的教导,快去吧。”

事后:

若淮:为什么师尊要给我找徒弟

桓青:因为其他人都有徒弟了

师尊是一款看着高冷寡言但其实非常温柔的人7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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