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的记忆从大脑深处翻涌而来。
它们仿佛本该如此,像就是舒亭远的记忆一般涌进他的大脑。
一心二用或许真的不好。
舒亭远拿这些翻涌的记忆没办法,只能暂且停下他用灵力不断收集记忆的行为。将后背靠在一处没有人而且壁画干透的石壁上,把所有的灵力都调去配合梳理断断续续的场景记忆。
他的大脑划过一片图画。
是前几天弟子着墨修复壁画的场景。来来往往,目不接暇,与他在今天第一层看到的几乎无异。都是忙碌着,或者比第一层多了一分闲暇。
应当是修复这一层的时候是在发生雪崩之前,时间没有收缩的如此紧张。弟子那时能腾出空隙谈笑,现在倒是不行了。
这一段时间十分短暂。
下一个场景拥挤的从舒亭远脑海里蹦出来。
还是在这个空间里,只不过被切换了一个视角。
他上一个视角站在大厅的正中央,现在的视角像是被挤到某个犄角旮旯。
往左偏一点的视线撞到墙壁,只能从右边脸的视线看。
这一段也很短暂,且没有什么信息价值。
舒亭远有些郁闷但也只好放弃。下一个场景翻涌而出……
自舒亭远感觉,他这次收集的记忆糟糕透了!
不对!是这一阵子收集到的都太糟糕了!
比起之前在禁林收集的有关于叶晓禁的过往场景,以及在地道偷偷探来的三段记忆。包括有萧宁婉协助在幻境收集每个幻境内得到的场景线索。
剩下的这些根本没有可参考价值!
今天收集的每个场景时间都短的可怜,当然不排除他是不是因为太贪心收集的次数太多而导致一份灵力分八分用,从而导致灵力灌输不充足才使时间短暂。
但自己的灵力可以收集多长时间的场景记忆却不在舒亭远的可掌控范围。时长时短,会截取哪一部分的影像,距离现在时相距多长时间。
按理来说,会被探查到距离时间较短的记忆可能性最大。舒亭远除了上述那些有利用价值的记忆外,所有他收集到的其他场景,包括今天得到的这些,应该都是几天前刚发生过的。
但是,如是这般想来。
那几段有利用价值的场景就变得怪异起来。
舒亭远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没有好到自己想看到什么就来什么的程度。
之前那几次舒亭远都是有目的性的收集。
就是在禁林他就是想知道叶晓禁琅千刃发生了什么事,随后他就真的幸运的看到了四段有关于叶晓禁在此处发生的事。
大概是因为他当时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恰巧了。
舒亭远的灵力收集的场景是以在某个空间内出现的人物所看到的记忆再调整以第三视角的方式呈现。所以会出现舒亭远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视角看到整个场景所发生的各种人物动作表情神态,他们当时所说的语言语调也都能知晓。
由于是过去时缘故,舒亭远没办法触及到场景内的任何事物,或者改变该场景发生的一切因果关系,但依旧能感受到当时场景内的有关灵力的冲击波澜影响到他此时为了推进场景呈现所运作的他的灵力使用情况。
所以曾经有一段场景因为里面灵力波动太不稳定而使他不得不被迫切换场景保以脱险,而那个场景里发生的外在因素,也一丝不苟的全部让舒亭远他感知到了。
那是在禁林收集到的叶晓禁记忆中的最后一段,也是在那一段里舒亭远感受到叶晓禁高于自己不下数十倍的强韧灵力。
那一段他刚进去就被迫扯出来,遇到了晨曦,一个由墨星化成的假晨曦。
或许是他看到的那一段实在是太不巧了,那个假晨曦在被识破后毫不犹豫的冲向他,攻击他。虽然有晨曦在旁边,但那个东西就是要攻击他的。
有些像是某个人故意投放到哪里的。他知道晨曦是谁长什么样,什么样的性格会说什么话,才以至于舒亭远在看到真晨曦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是假扮的。
而投放的这个人他或许知晓舒亭远灵力的特殊,或者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故意为他准备阻止他。
这个人偏偏是晨曦。
那就更能肯定它是为舒亭远而来。
至于为什么是晨曦?为什么要阻止他?到底是谁将它投放到这里的?
舒亭远没法确定这个人是谁。
但心里却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场景在脑海中置换,或许是老天在眷顾他,舒亭远无意中摸索到眼前这个视角这副画刚刚竣工的影象。
那副画名叫千禽颂。
“千鸟相辉,百鸟朝凤。”站在壁画一角的白衣少年,将最后一滴墨水染进浓厚的彩壁里。
他将最后一笔画尽,讪讪一笑:“完工。”
少年收回砚墨,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地面上。
整个身子高挑着,向上仰望着整幅壁画。
白衣少年道:“这是我的第一幅作品。我真是幸运!竟然准许我将它画在雪居罗塔的石壁上,与这里千万壁画一起。”
他的语调有些激动和澎湃,似乎还有一些不可置信的欣喜。
他的身子向后退去,壁画的一角也渐渐从他的视角延伸。
视野越远越广,少年想将整幅壁画尽收眼底。
舒亭远看着他向后退,一步接一步的小心翼翼。
难道说雪居罗塔里的这些壁画都是白苍弟子的作品?
他想起在雪居罗塔墨洛回答他雪居罗塔里的壁画都是由白苍弟子修复的。他觉得自己推测的**不离十。
这段场景显然来的不易。舒亭远果断的放弃了他之前对得来的那几个有待思索的场景的思绪。
全身心投入到这个一看就很有源头的少年身上。
没办法!他一向挺在乎自己的直觉。何况那些东西暂停思绪回头还可以再想,要是将这个看着就很有用的了了错过,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他为什么那么激动?难道说白苍弟子能在雪居罗塔里画画很难?
不对,是这名弟子能在雪居罗塔的石壁留下他的作品,这个机会十分难得。
能到这里的画必然是惊人之作,且被后生的弟子反复修复涂墨保以不减当时华美。
如是想着,舒亭远随着他的视线揣摩这幅画。
中间那只火红的凤凰亮的耀眼,它盘旋在画面的最中心,眉宇之间高傲的独特气质与它这身高贵火红玫瑰色的羽毛相辅相成。自是一派上天华美,高枝误攀的气场风调。
而紧跟在它尾后有两只凤鸟。
其中一只微微向上一点的,全身披以晶蓝色的华羽,目光冷冽的瞧看藏于中心火红凤凰衔于口中的粉色华珠。而另外一只是个全身镶满黄金宝石的金凤,紧跟在火凤身后。比起蓝鸟,神态像极了穷追不舍,满眼崇拜痴心的追求者。
除此之外,外环圈圈群鸟,形态各异,皆如繁星簌簌,从中心汇聚。
再无奇异。
舒亭远视线从最边处的一只麻雀,挪回到最中心的三只凤凰。
这画的是什么?他为什么画这样的画?
舒亭远想起之前帮忙清理的那一块画壁。它也是千禽颂的冰山一角,只不过那块上面除了一些普通鸟类舒亭远就没看到凤凰的羽毛之类的东西,于是起了好奇,问墨洛这幅画叫什么。
于是他得到了这幅画的名字。
中间的那只火凤一定是个主要人物,整幅画上的每一只鸟兽的目光无一例外都望向它。
其次是蓝鸟和金鸟,他们是离火凤最近的,应该是火凤的亲人朋友,或者下属。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影像消散后这幅画也不会消退。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明白这位少年他是谁?为什么有资格在雪居罗塔的石壁上作画,为什么神情紧张又激动。
白衣的少年看着壁画看了好久。
他没有说话,但舒亭远却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他澎湃的心稍稍有些平静了。
“凤凰回巢,冬归春始,含露薄霜,只可惜,我只看过一次凤凰归巢。为什么只有一次?明明说的是十年归巢,含露甘将,万物归宗。我明明可以再看到一次的,为什么这回凤凰没有回来?”
他像是迫切想要个答案,甚至他侧眼偏过的角度正好跟舒亭远对上。
当然舒亭远不可能会回答他。
他看到少年的眼睛也在想:你问我?刚刚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哭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说十年凤凰归巢,难道你画的是你说的十年一见的………嗯,什么东西?”
舒亭远这些都没说出口,他把身子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让少年的视线看向他身后的石壁,总算没有刚才仿佛逼问自己的难受感觉。
仔细的看着少年这哭花了的容颜,舒亭远努力回想他见过的所有人的脸,希望着能找到个相似的。
他实在不敢盼望自己一找就能找到个一摸一样的。
雪居罗塔的壁画大多数年代已久,就论修整,一幅画就不定修复了个一两次。再加上这些日子没有新添加的画墨,不用质疑,创作这幅画的主人在不在世都不清楚,他还能期盼着曾经见到过本人?
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少年怔怔的看着画像。
他的视线是看向石壁的,但是舒亭远却站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视角,让他看着石壁却像是正瞧了另外一个人的脸庞。
舒亭远淡淡一笑,倚仗着这里是场景幻象当时人毫不会发现,几乎贴着他的脸看他的五官。
他做什么都影响不到场景内事情走向。他影响不到场景中的人,但场景却没拦着他这双腿哦!
舒亭远瞧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刚伸手就又缩了回去,像是在逗他,但对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等了两个十年,那就至少二十了吧。活了二十年,却是这么一张普通的娃娃脸。
舒亭远说的不错,这位白衣少年的脸的确很普通,没什么特色,是那种明明见过又可以让人转身就忘记的长相。
要在人堆里搜索还是很麻烦的,毕竟舒亭远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忘记这样一张普通的脸。
但这样的脸找起来又偏偏很容易,因为这种毫无存在感的脸其实算稀有的。
物尽其反,就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都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哪能有那么多好记不好记之分呢?
舒亭远将长相默默记下。万一当时没记起来,他还可以慢慢想,或许那天就让他给碰到了呢?
少年就这么仰着头,舒亭远也不恼,等这个场景的时间慢慢的流逝。
谁都说不准接下来有没有反转。
场景消散,舒亭远扶着石壁站起。
他刚刚因为用灵力消耗的太累,所以直接靠着石壁坐地上了。
这样的姿势也算挺自然的,比之前在禁地暴露给“假”晨曦那次要好。
他坦然自若,自然的又在大厅逛了两圈。
虽说弟子都在忙碌,但也不是没有弟子会从这里路过。
不消舒亭远去找,一名白衣弟子怀抱着一摞几乎搭到他肩头的卷宗,从楼梯石间朝他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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