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雪顶上，曙光懒懒洋洋拨开轻薄的云层，渐入雪层深处，似轻纱箔羽般柔和。晨曦的金光暖阳散开，薄雪被渐渐升起的暖意暖化，在雪上升起一层薄露。

薄露如冰晶一般剔透，镶嵌在千万雪粒之间又与雪粒相隔清晰晶亮的明显。

灰色格调的影子在晨曦中拉的好长，在一片灿烂的白雪之间显得尤为突兀惹眼。

灰色的渐光忽明忽暗，如心情不定的稚嫩幼童，颜色渐渐与白雪的亮度贴近。

影子的主人抬头，曦光顺着他漂亮的五官滑下，探到他冷白的脖颈和锁骨。

少年曲指，将身子蹲下。英蓝色的白环玉剑鞘贴着他的身侧，将剑尾的白细丝剑穗扫进薄雪里，挂上几颗雪粒。

白色球球扭动着，拱松着白雪露出一双红色琥珀的眼珠，小小的鼻子向前伸着，挂着水晶的嘴巴吻住了少年曲指伸出的指尖。

少年一把把雪兔揽起，整副身子笔直着立在白雪之上。

他理着雪兔的毛发，目光注视着天边晕染的红边。

这位少年是晨曦。

他们已经在白苍呆了六天，雪居罗塔早已竣工恢复正常。

晨曦望向雪居罗塔的塔顶，第十一层的雪居罗塔微微泛着冷光，似比几天前更深威严。

雪居罗塔已经完工，依舒亭远所言，他们现在留在这里就是在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但一定会发生的劫。

白光泛着雪色。今早比平时都要暖和。

这当然不是晨曦他自己觉得的，他这是第一次在暮晨时登上白苍雪脉，前几天都不问时间晨暮在雪居罗塔里帮着忙活，不知道平时白苍上的天气和温度。

说来也是好运气。雪居罗塔赶在最快的时间完工，第二天早上就迎来了有史以来在这个季度最暖的一次晨曦。

雪居罗塔恢复正常，已经不再需要他和墨洛笙箫换班守在塔顶提防外部状况。

按道理弟子可以稍微放松，但是今天早上却全部汇聚在雪山上。理由当然是莫峰主觉得不放心，所以趁着雪居罗塔竣工了，今早天气又好的出乎意料从而倾巢出动把所有弟子都调到雪山上查看情况。

弟子倾巢出动，巡山。

却感觉出有些小题大做上来。

雪兔是晨曦带来的，刚来的两天不小心让它跑出去，晨曦还寻它寻了好半天，好在两天之后它自己回来，这事也算过去了。但后来又让它跑丢了，这回晨曦索性就不找它，结果今天晨曦上山却正好瞧见它在雪地里撒欢，晨曦也就失而复得再把这只调皮小兔子抱进怀里。

弟子喜欢三五成群的扎堆，巡山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影。

但晨曦不喜热闹，巡山也本该是散布行动巡查的范围更广，所以他故意避这人堆，离人群远之又远。

结果变成现在方圆几里的白雪，却只瞧见了这一个人影。

哦，还有只兔子。

晨曦抱着兔子顺着山脊的雪线慢慢走。

由于今天天暖，雪或多或少都有些融化。

雪地也不比平日里那般踏实了，不小心落错了脚，雪可能因此陷下去一大块。

若是塌的小了可能也就不经意被吓了一跳，但要是塌的大了，就有可能崴到脚甚至整片雪层滑下，制作一场雪崩。

当然雪崩是不可避免会有的。

可能是动作大一点，声音的嗓门大一点，雪崩掉了一小块山头也不是太过分。

晨曦走过山脊，落在平坦的雪面上。

雪粒滚滚，在远处划成一片雾蒙蒙的。

风把兔毛吹的有些凌乱，被晨曦护住没让这片白毛裸露在寒风中。

远处的身影渐渐近了，晨曦凝视着逐渐向这边走来的点。

直到将面前的那人脸庞看清，他把脸别过去，再挑选另一个视线眺望。

来人是舒亭远。

雪白的裘衣将他裹实，也不至于太厚，衣服的曲线正好贴合舒亭远的身材。

一米七几的身高，偏要不怕冷的将前胸锁骨位置的皮肤露出来。整个裘衣紧贴着他的皮肤，并不显的臃肿。

他见到晨曦也不意外。

难怪晨曦看清来人就别过了视线。

舒亭远凑到他眼前，一眼就瞧到了怀里的兔子。

“晨兄，这兔子是上回你借给师尊那只吧，听说在咱们那次走之后，付师兄和温师兄给看的兔子。”

“嗯，我就那一只兔子。”

“这小东西机灵的很，下次再让他跑丢可就没那么好运气找回来了。”

晨曦没回答他，理着怀里兔毛球的毛发，一双赤瞳舒服的眯上。“不怕，我总能找到它。”

晨曦用手把兔子的眼睛蒙上：“它是因为闻到熟悉的味道才偷跑的，以前都很乖，应该是它要出来找它熟悉的那个味道吧。”

舒亭远听后喃喃：“熟悉的味道？它从来没有来过白苍，这雪山哪来的熟悉的味道？”

晨曦明亮的眸子向他瞥来，舒亭远随手伸出摸了两把兔毛。

舒亭远顿悟了。

是把兔子交给付易温煦看管，秦岑代理青峦峰主事物的时候。

兔子喜动，本来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晨曦那次和萧宁婉舒亭远出奇峦，因为要出远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实在不便带上小兔子。

小兔子不能带上，但总归得有人帮忙看护和照顾，所以留在家里接纳替代峰主的付易便接手了雪兔的看管。

那个时候是萧宁婉先管晨曦借的兔子。然后就直接交给付易托管了。

那只兔子的嗅觉很特殊，萧宁婉把兔借来侦视代理他事物的秦岑，还特意留出一大堆事物等着秦岑来做。

雪兔听他嘱咐熟悉了秦岑的气味，秦岑走过的地方小兔子都能凭嗅觉找到。

这两次出逃，也是因为萧宁婉下的指令还未冲淡，雪兔凭着嗅觉又找秦岑的味道去了。

也不知兔主人知不知情。

但看样子萧宁婉应该早就说了。

舒亭远释然，目光看向远处的雪峰。

若是兔子真的寻秦岑的气味，那秦岑跑到雪山上干什么呢？

结合之前他在欧式城堡把萧宁婉带回来的经历，似乎这次又让他觉得不战而栗。

白雾浮起，从身不远处的山脊处直泄而下。

瞧看这奔流不止，铺天盖地的雪势。

便注定要成为一个雪人。

舒亭远不思索的一把扑倒晨曦，众雪犹如千钧之势压到他们身上。

雪崩过后，他们抬头。

白雪成了流沙，在身上留下稀稀疏疏的颗粒痕迹。

他抖落身上的雪粒，将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拉了起来。

这雪的阵势是真的猛烈，要不是舒亭远带着晨曦趴下，怕只怕他们也成了这千万雪粒被汹涌的强势冲下山脊去。

好在晨曦也不是无意识，人和兔子都没受什么伤。

“说实在话，我今天幸运的都经历了三次雪崩，这是第四次。”

“我是第一次。”晨曦道。

舒亭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道：“这些天雪崩的次数好像变多了呢，由其是今天。”

晨曦不假思索的嗯的一声。应是默许。

雪山雪崩的次数可能不那么容易准确查觉，但守在雪居罗塔最顶层的晨曦却能一览无余。

轮班的那几天晚上，他的视野可以广阔到看清一整片冰原，包括那些冷峻的山峰陡峭。

那些时大时小因为不相清楚原因而引起的雪崩，被他肉眼即见默默记到心里。

他可以通过前后这几天次数的对比印证舒亭远所说的属实。

至于这种情况引来的是什么，不想而知。

晨曦道：“雪崩是由于积雪不稳引发的山体滑坡，大多都是厚雪堆积过多从而坚持不住从山面滑下。强烈运动，声音，破坏雪积结构都会引发。”

他说的十分理性，但对应的应词就变的怪异起来。

是山体自己震动，或者有什么东西影响到积雪不稳。

今天早上可能是因为活动的弟子比较多。但晚上就没有人在雪山上闲逛了，那闹出这种情况的就另有其物了。

但在这千年不变雪山之上，还能突然孕育出其他的生命？

舒亭远没接晨曦说的那句话，心中若有所思脚底白皑皑的雪层。

或许莫断垣真的没有在小题大做吧。

晨光渐行离去，两个少年高挑的脊背向山下移动。

他们很快与白苍弟子会合，随口象征意义汇报一下巡查情况。

好在负责今早巡视的笙歌没有斥责他们擅自离队的意思。也正好剩去了口舌解释。

弟子陆陆续续的回归，由远到近，竟然不是最开始七八个成群结队了。

不消去想，他们应该认识到成群的弊端，所以因各种原因把队伍分散开。见他们也这样做，倒不显得舒亭远他们两人出群特殊。

笙箫帮着哥哥清点弟子人数，一错视线正好瞧见立在人堆之间的舒亭远。

他撇了撇嘴，随即目不斜视的接着查着后面赶上来的弟子。

“没发现异常……！”尾后的弟子喊了一声。

全体弟子慌了，连忙比“嘘”示意他小声点。

如此看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显然易见。

那弟子却不在意。强迫自己闭上嘴巴，愤愤的从最后面小跑到前面。

幸好相安无事，否则这位弟子一定会被毫不客气的拉进黑名单。

“刚才雪崩的确大了点……但大家也不用慌张，我们现在站在平地上，离周围的山体都远着呢。”

笙歌安慰了一句转头看向笙箫。“人数呢？人都回来了没有？”

笙箫淡淡的回他：“刚才有几名师兄埋到雪里去，不过幸好人数现在齐了。”

他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但笙歌察觉不到。他道：“既然人数都齐了我就放心了，雪山还是太危险，雪崩也来的急，不过没事就好。还是舒弟子说的对，人数太多太聚集更容易引发雪崩，下回谨慎一些好了。”

笙歌说的顾局，可真被雪崩埋住的弟子因为刚才在众人面前出的尴尬不免都有些愤懑的看着笙箫。

听到笙歌提及舒亭远，他们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分他一份。

舒亭远无奈的看了眼笙箫。

这小子，还挺有个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