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动

离天亮只差一个时辰,那农女定在午时三刻斩首,在这之前,还需游街示众,警示众人。

崔锐坐在书房里,脸阴沉不定。鬼魅的夜色之下,那双深邃的眸映着他自己都不明晰的阴沉。

张束似是看出了太子那难得的善意,冷静分析:

“殿下无需烦恼,此女得殿下恩泽,偷了五年光阴,此时不过是报恩而已。此女一死,容王之事也就尘埃落定,翻不起大浪了。”

崔锐眯起双眼:

“那女子所言是否属实?”

张束叹了口气,“殿下,此女所言句句属实,她的情况属下之前就已查探清楚了。”

盘着玉石的手指一紧,崔锐的眉间凝着难以难说的复杂。

不喜形于色的太子甚少露出这种表情,今晚是第一次。

张束还想再劝:

“宫中的人来报,那人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您是杀害容王的凶手。只有此女一死,那么真相无论如何,都将淹没。”

崔锐撩动了下眼皮,竟冷嗤了一声,而后懒懒起身,将不悦压至心底:

“陛下如何反应?”

“陛下十分震怒。”

崔锐动了下身子,慢慢踱步到窗前,雨淅淅沥沥相比一个时辰前要小的多,只有细细的风不时拂过他的鼻梁。

“去把那农女接到郊外的院子里,”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此女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我看她神色不似作假。”

张束很想说始作俑者就在这呢,谁不知道她是冤枉的,此事即将尘埃落定,何须多此一举呢!

“殿下……”

崔锐打断他:

“去吧,动作小心些,最近这段时日,就由你照料她,等她痊愈,就让她走的远远的。”

“还有,把容王所说的五十两给她。”

.

小桃做了场梦,她竟梦到了太子殿下,他长的好看极了,细看之下,那天她所救的容王与他还有几分相似。

难怪她那天善心大发,毕竟她是个孤女,又长的清秀可人,怕惹祸上身,一般见义勇为这种事她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可她那时看着他的轮廓,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祸事找上了门。

梦中的太子殿下神色莫辨,与五年前寻访民间的太子气质格外不同。那时他周身温润柔和,仿佛一块美玉,如今像是进了厮杀场的斗兽,处处透着神秘的居高临下。

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地狱的路那么颠簸,她身上像散了架,软绵绵的。

喉咙又干又痛,甚至一度难以呼吸。

头又沉又重,她像被鬼差狠狠的抓着。

她一时难受的哭了出来。

原来地狱是这样的,她想到父母去世后,为了找个好夫婿,确实做出过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那时她没了依靠,加上她难以隐藏越来越清秀的脸,那些觊觎她的人从财产转移到了她身上。

她急切的想找个依靠,想方设法勾引了几个书生,但都没成功。

他们在看到她的脸后是有那么一瞬的沉沦,可都不想娶她为妻,只想叫她做个美妾。她只想保护自己,不想成为别人的财产,于是不了了之。

她知道这种行为不好,可她发誓,其他的坏事她没做过,她的罪恶不深,就算见了阎罗王,看过功德簿也该知道她是个良民。

让她好好投胎别再折磨她了。

“行,好好投胎,你别说了。”

别看张束柔柔弱弱的书生样,力气其实不小,两只手夹紧陆小桃,侧身还不忘撩起车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午时已过,“陆小桃”已死。

至于他怀中的,想起,他心中就一阵烦闷。

因刑部尚书周震是太子的人,于是配合着将另一个死刑犯与陆小桃掉了包,趁着人烟稀少加之夜色寂寥,他早早的将她从狱中接了出来。

接她出来时这农女已经神智不清,说些听不懂的诳语,带她看了大夫,大夫说情况有些不妙,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让大夫开了些必备的药,张束架着马车便往郊外疾驰。

马车行进的路途中,女人不时发出的痛苦声音如一只绝望的小兽般不停在张束耳畔呜咽,他本没想管,可紧接着,就听到女人从马车一角滚落的声音。

他一时要驾着马车一时还要照顾这个农女。

最后索性箍在怀中,她才安生下来。

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因女子无端的挣扎已经沁出了灼灼的红色。

那抹红不经意间渗进了张束的衣袍间,叫他这身浅绿色的圆袍生生染上了炙目的颜色。

察觉到时,已然与绿色融为一体,就算到了别院清洗,只怕也洗不掉了。

张束心中烦躁,若不是太子的交代,他真恨不得把她扔下马车。

但看女人着实难受,脸上那两道明显的鞭痕也有肿胀发红的征兆,还是叹了口气。

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院子是太子的居所,已有好多年未来过,空了太久,所以也没什么人伺候。

只有两个下人做些洒扫的工作,这两人在看到他手中太子的令牌时,恭敬的请人进去,即便看到一身血红的女人,也没投去打量的目光。

将女人置于床上,张束便发现女人的衣服已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而女人脸上绯红,嘴唇苍白,喃喃自语。

张束靠近一听,女人轻颤抖动的话里全是难受和疼的字样。

他一下子拧紧了眉。

因时间仓促,陆小桃身上的衣物还是牢中的狱服。那大夫也是因此,估计怕惹麻烦,简单的看了下伤口,便招呼着他们走人。

如今此身衣物沾满了血迹,而且与伤口粘粘在一起,若不及时换掉,恐怕情况会愈发严重。

张束叫来下人:

“你去找个人把她衣服换了,然后把伤口清理一下。”

仆人道:

“大人,我们这只有两个仆人,且都是男子,会不会不方便?”

张束皱眉,呵斥道:

“这儿是只有两个男人,你们不会去旁的地方找个女人过来吗?”

下人纠结了片刻,顶着害怕的面孔,喃喃道:

“大人,这是太子的住所,虽常年无人居住了,可当初建立的时候为了保证安全,方圆百里都不能有其他人的,若要找个女子来,奴才只能乘马去城里请了。”

张束一时无言。

他竟是把这事忘了。

意识到此事的繁琐,也读懂了下人的难言之隐,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对他们摆摆手,而后站在床边犯了难。

“痛……”

塌上的女人还在喃喃,见她脸颊滚烫,人已然迷乱起来,知道此时不是纠结的时候,张束认命的上前,狠狠心,去解女人的衣服。

扣子解到胸口,起伏已若隐若现,不经意擦过的指腹间一片柔腻,张束手指一停。

他皱着眉,突然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也是三下五除二,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他急切略带粗鲁的动作,把人疼醒了。

陆小桃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一肤色白皙的男子闭着眼,纤长的手正一颗颗解着她的衣扣。

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嗓音像磨损的锯子,在寂静的空气中断断续续:

“你……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张束愕然的睁开眼,与女人虚弱疑惑的双目对视。

霎时,他收回了双手,有些尴尬道:

“你醒了?我看你衣服与伤口黏在一起,准备帮你把衣服换了……”

这说越说越不对劲,顶着女人越来越奇怪的眼睛,张束后背升起一股冷汗。

他面色白皙的过了头,常给人一种孱弱的印象,此时两颊尴尬的染了红晕,倒显得有几分冷淡的殊色。

陆小桃深深望着男子的脸,一时大脑一片混乱。

莫非是老天看她可怜,给她送了一个英俊的夫婿来?

不然他为何含羞带怯,目光躲闪?

陆小桃只觉得自己艳福不浅,最近三天两次频繁梦到俊男,还都不是一般的俊俏,而截至目前,目前这个,与她尺度最近,这不,衣服都被她解开了。

小桃的心突然跳得不受控制,一双美目竟闪烁出灼灼的目光:

“你,你有妻子了吗?”

张束是太子一派中年纪最小,也是除赵灼,于子穆外,与太子关系最密切的。

他从小就是太子的伴读,一路受过太子很多恩惠,加之太子实在优秀夺目,张束一路膜拜仰望太子长大,也学了太子七八成的看人手段。

此女子浅薄的心思一眼就能看穿,张束心头升起了一股厌烦的情绪,好心帮她处理伤口,竟想借此赖上他。

若不是太子的吩咐,他是不可能来照顾这个农女的。

张束显然及其高傲,对于被这个农女所觊觎之事十分不满,于是也冷了脸,不悦道:

“我虽没有妻子,但我已有倾慕之人。她不是你这个农女能攀比的了的,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话陆小桃听着熟悉,往日那些书生都是如此说的。

她哦了一声,但伤痛在身,难免有些难过的情绪。

“怎么到了地下,这些人要求还这么高。”

她闭上眼睛,两颗泪从紧闭的双眸中缓缓流下。

而捕捉到那两颗泪的张束,突然眸光一闪,一时不敢去看女人娟秀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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