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凶手是他

从太子府中出来时,夜色寂寥,四周无人。

小桃不知晓回去的路,站在原地难得彷徨。太子的目的不得而知,却让她感受到了危险。她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思念张束,妄想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将自己抚在怀中,抹去她的担惊受怕。

想到张束,心尖不可抑制地刺痛了一下。

不敢再想,只敢埋头向前。走了半截,不知是陆小桃太过警惕,还是她六感灵敏,只觉有道神秘莫测的影子悄悄跟随。

因昨晚之事她身子并不利落,所以走起路来步伐也缓慢,此时她所在的位置离太子府并不远,只需她转个身,便能见到太子府前伫立的两个守卫。

转了转双眸,小桃装作若无其事,步履缓慢的走着,尽量与太子府邸控制在安全距离之内,她特意走在花岗岩条石路中间,以便让来者的黑影在月色中照的分明。

那是一道光明正大的影子,光明正大到不怕被小桃发现,也不会让人觉得异样。

可小桃却倏地毛孔颤栗,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缓缓转过了身,而后在男子探究的目光中面色一白,浑身发颤。

那三天地狱一般的日子猛地在她脑中缠绕不去。

在入狱之前,她觉得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小桃讨厌贪婪的亲戚,讨厌喜欢她却不愿娶她的书生,讨厌别人看她是个孤女便想欺负占她便宜。

可入狱后,她才知,鞭子笞在身上那疼痛的滋味,那铁片在火上一烤贴在她的皮肤上,瞬间就能让人目眦欲裂,她不是个人,她在那里只是个畜生……

原来最可怕的,是能让人变成畜生的刑具。

而面前之人,就是那对刑具了如指掌,不时还看着她惨状轻笑的大人。

即便夜色再深,这个人,她也认得出。

本能的害怕让她双腿一软,咬着牙,她故作镇定的直视前方,经过他身侧时,听到他不轻不重的声音:

“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小桃嘴唇一颤,皮肤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顷刻间心慌意乱,陡然升高的温度将她的大脑烧的无从思考,只加快了步伐,窜到太子府前,对着那两个侍卫道:

“我的东西掉了,我进去拿一下。”

太子府上的人眼色都不一般,见刚刚还面色如常走出太子府邸的姑娘脸苍白的不像话,瞳中还溢满恐惧,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守卫疾步进了太子府不知说了什么,很快,太子的贴身侍卫乌勇走了过来,看一眼外边,宵禁时分外间已无人,这姑娘此时的模样便显得格外突兀,便让小桃进了门。

哪只刚进门,女子便突然跪至身前:

“求求大人,让我见见太子,我有要事要说。”

乌勇刚刚已跟太子说起过这事,不然,这姑娘连府邸都进不来。

但太子愿不愿意见她,他不敢揣测,只能让小桃等了片刻,去太子寝殿将此事一股脑说了。

太子的贴身侍从马进正为太子更衣,见太子面色平平,不为所动,便回了外面:

“太子要休息了,不得打扰。”

乌勇照常回了,又道:

“姑娘掉了什么东西?如若找到了就赶紧回去吧。”

小桃今晚是万万不敢出这个门的。

她可以在张束和太子面前伶牙俐齿,是因为她知晓张束虽厌她可照顾过她,太子现在对她动了杀心可曾经救过她,这两人都因为捋不清的原因对她执手相救过,可外间那个大人,是真真切切折磨过她,对她存了置之死地之心。

小桃真觉得最近倒霉透顶,总有意想不到的倒霉事等着她,她发誓,此番回去之后定要去庙里烧烧香去去晦气。

但今晚,她一定要留在太子府上。

心知她即便嗑再多个头都无法惹起眼前这些人的转变,她不由灵机一动,郑重道:

“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说,是与容王有关的,事关紧急,希望大人速速通报。”

容王!

乌勇眸色一凛,意味深长瞥了眼面前的女子,悠悠转了个身。

一会儿,陆小桃便见这位大人将她请至书房,小桃面色一喜。

紧随在乌勇身后,进了书房。

不同于前一刻的微弱烛光,此刻书房内亮如白昼,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置于屋内两侧,尽显夺目。但如何也夺不去坐于案前男人的风采,一袭发黑的发亮,奢靡之下竟将崔锐的面孔衬得愈显锋利,如那开刃的刀。

男人随意地披着件月白色外袍,眸中蕴着一团看不清的雾。

太子的贴身侍从马进开口道: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说,不然扰了太子的休息可是大事。”

小桃对下跪一事已经十分熟练,当即跪下,一脸诚挚:

“太子殿下,农女所说之事关于死去的容王,虽不知对于太子来说是不是大事,但太子对我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思来想去只有此事或许对太子有用,所以便向太子禀明一切。”

“哦?”崔锐声音平平。

在这种平静的目光下,小桃竟感受到了比在狱中还要危险的死亡气息。

小桃垂着头,一时心下大惊,斟酌起话来:

“太子殿下,容王虽不知为何会身亡,但他确为农女所救。当时,农女去山上砍柴,在山中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容王,”小心抬眼看了下太子,补充道:“其实农女原不想救的,因为怕惹来麻烦,但农女曾因受过太子恩惠,又在一次巡游中见过太子,见这男子与太子有些相似,想着无法回报太子的大恩,却可以救与太子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也算是补了农女心中的遗憾,便救了回来。”

书房内一时无言。

小桃不敢去深究太子那双紧盯自己的深邃的眸。

她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开始绕:

“说来也是奇怪,请了郎中后,此男子虽一身血腥,身中数箭,可却没有一箭伤到心脉,连那郎中都说,他运气好的不像话,他身上的箭哪怕有一只偏了他都会命丧当场,可他只是失血过多,喝了几味补血的药,昏迷了三日竟醒了。”

乌勇和马进听到此,眸色皆一闪。

崔锐来了兴致,微挑眉眼,

“然后呢?”

小桃承认,她虽有几分小聪明,可与书房内的人对比,她浅薄的过了头。

她看不懂太子的想法,她不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她捉摸不透,只觉得他吐出的三个字就像唐僧的紧箍咒,既沉重又痛苦。

她原意只是想找个理由暂住太子府一晚,可此番却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沉重。

好在容王已死,可以让她随便编,她又不敢编,挣扎一番,还是编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其他的便没了,那晚,容王说她思念家中的妻儿,想第二天就走,可最后却死了……”

书房内,马进和乌勇都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小桃。

良久,崔锐起了身,踱至小桃身侧,盯着陆小桃低垂地头看了半晌,突然轻笑道:

“你是孤平生所见,胆子最大的!”

小桃在这一刻迸发出无限大的勇气,头一抬,一双眸亮如星辰。

“太子殿下,农女怀疑,容王之死另有蹊跷,容王是被人害死的,而后诬陷农女。”

这句话掷地有声,仿佛在房间里丢下了一颗炸弹,只惊地乌勇和马进眼皮一跳。

太子眯了眯眼,神色莫辨。

小桃直直与崔锐的双眸对视:

“太子殿下,第二日一早,就有官兵到了农女家,仿佛知道容王出事,二话不说就将农女拉走关入了大牢,之后不听农女辩解,屈打成招,将陷害容王之事构陷到农女身上,仿佛就是为了掩盖这遭事。”

“太子殿下,凶手就是那日对我屈打成招之人,邓贺!”

崔锐转了身,缓缓坐于案首,若是小桃抬头,可清晰无误的见到太子眸中的嘲弄。

说完此番话,小桃也泄了力气,软软滩在地上。

“殿下,此番皆是农女的猜测。皆因刚出太子府,便被一男子鬼鬼祟祟跟踪,那男子就是邓贺,农女思来想去不对劲,便来禀报殿下。”

男人的眉间染上道似笑非笑的涟漪,指腹间把玩的帝王玉温润灵秀,细腻如脂。

小桃抬起头,弱弱的说:

“殿下,若是我被邓贺抓走,农女即便是死都不会说出太子殿下救了农女一事,可邓贺阴险狡诈,保不准脑补联想,牵强附会,将此事与殿下牵扯到一处,遂农女只能拼了命的保护自己,绝不辜负太子殿下救来的一条命。”

一道低低的闷笑声在耳畔回响。

小桃面上一窘,知道太子已从她兜兜转转的话中知晓了目的。但只要太子殿下没生气就好,自己的小命还可以保住。

“马进,”崔锐的声音里还有未褪的笑意。

马进恭敬道:

“太子殿下,老奴在。”

下巴点了点陆小桃:

“好好安顿这位知恩图报的姑娘。”

陆小桃的两只耳朵悄然滚烫起来。

崔锐又在陆小桃头顶上睇了几眼,而后悠悠出了书房。

月朗星稀,男人身影飘逸如仙。

陆小桃缓缓松了口气,心中那块大石也落了地。

“姑娘,跟我走吧。”

警报解除,小桃犹如重获新生,才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一触就倒。

对马进笑了一下,刚起身,跪了太久已然麻木的双腿差点摔倒在地,稳住之后跟着他走进了西侧的客房。

一路上,她不敢乱看,只知走了很久,周边是密密麻麻的竹林,偶尔随着微风发出“竖竖”的响动。

到了屋里她随意的打量了一瞬,屋内装潢摆设清逸秀致,素洁文雅,倒与太子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他的小桃见识浅薄,不敢评价,寻到了床榻的位置,躺在床上就要入睡。

可思绪就像一团乱麻,反而越来越清醒。

邓贺的面孔在小桃的脑海中炸了出来,想到那张可怖的面孔和蛇蝎的心肠,她觉晦气,狠狠压下。

张束的身影翩翩而至,她心中又是甜又是酸。

此时他在做什么呢?

他……是在懊恼还是在后悔呢,抑或是认命了,打算接纳她了?

不管是哪种猜测,都让她紧抿了嘴唇。

快到三更,眼皮实在支撑不住,思想混沌,不知不觉入眠。

再次睁眼时,是被几缕阳光刺了下眼皮。

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进的声音:

“姑娘,太子殿下让您去跟他一起用膳。”

一个激灵,小桃瞬间清醒。

“好的,大人,我速速就来。”

在镜子前整理了下仪容,一张素素的脸,清秀之余攻击不足,除了眼下两道深深的暗影,倒也无伤大雅。

对于太子殿下,小桃不敢生出任何逾越之心,一路上小心翼翼,到了太子面前,又自动升级成了恭敬谨慎。

“坐下一起用膳吧。”

崔锐今日穿了一身黛蓝色圆领袍,墨发束冠,两鬓齐整。

小桃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太子的话也不敢应下,一时尴尬,嘴巴不似昨晚那般利落:

“不用了,农女不饿。太子殿下,农女一会儿就走。”

崔锐施施然看过来,觉得有点好笑:

“若是邓贺还在外守着可如何?”

崔锐的内侍马进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之意,可小桃听不懂,她一听邓贺这两个字,就像老鼠遇见猫,瞬间僵硬:

“殿下,邓,邓贺有这么闲吗?”

“他是刑部侍郎,抓人是他的分内之事。”太子淡淡应道,“当真不一起用膳?”

她一个农女又有何资格跟太子一起用膳?

简直折煞她了!

太子叫她一起用膳是高位者体现平易近人的手段,若是自己应下了就是没有抬举,不识体统了。

小桃万万不会上这种当,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看眼色,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事,于是敛眉低声道:

“感谢太子殿下的抬爱,农女就不跟着一起用膳了。”

崔锐无声瞥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安静的用起餐来。

早膳颇为丰富,他姿态不急不缓,每道菜都浅尝两口。

小桃肚子早就饿了,偷偷瞥了几眼,不由腹诽果然是天皇贵胄,光是早膳就有十几道菜,而且太子每道菜吃两口便不吃了,实在铺张浪费。

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崔锐已用完餐,见她还呆愣在这儿,不疾不徐道:

“孤已通知了张束,过不久他就会来接你。”

小桃惊喜的抬起头,急急应道:

“感谢太子殿下。”

说完,不禁又扣了一个头。

瞥她一眼,男人食指懒懒叩击着桌子:

“起来吧。”

眸中又凝了抹打量,又道:

“你与张束既已私定终身,婚事何时筹备?”

这话给了小桃无限遐想,只当太子也承认了她和张束的关系。

她双眸发亮,接着又暗起来,声音有些委屈:

“太子殿下,农女已有很久没见到张大人,不知张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此女十分狡猾。”张束的话言犹在耳,几番的交道也让崔瑞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并未对这农女上赶子的试探表现不悦之色,只是意味不明:

“张大人心性率直,估摸着是因为心上人的原因才不敢接受你,看来你还得再接再厉。”

说罢,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走出了正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