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糟心亲家

紫微宫中。

凤澜得消息而来,护女心切,对上天帝也毫不客气,怒喝进殿:“我凤澜的女儿,是整个凤凰一族的明珠,无上尊贵;此恩,二殿下受得下,可不知还不还得起!”

见她怒气冲冲,天帝稳坐高座,面色不变,似并不介意她的言语不敬,反倒一脸怀念的眯了眯眸子,颇有闲情的叙起旧来:“凤澜,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话到此处,语调一挑,精准地捏住了凤澜最不想提及之事:“只是,小辈们彼此情义深重,感情甚好,凤澜,你要如此说,可就难听了。锦时是我天家儿媳,自然也如同是我的女儿一般,本君必会护她无恙。”

闻言,凤澜不屑地睨他一眼:“什么情义深重,不过是一只狐狸,也配与我凤凰一族谈情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应昀。”她将下巴微微昂起,虽站在下方,姿态却十分高傲。如今殿中四下无人,便连样子也不愿再装:“你那长子且还算得是一条龙,可出身却不妥,而你这次子么,不过是他母亲一朝飞上了枝头,却也变不成凤凰,更成不了龙。这婚约无论如何都不相匹,趁早作罢,你我两族且还能彼此安宁些。”

“你我私怨,若延续于小辈,谁又能得好?小辈们自有小辈的缘分,做长辈的,要学会放手。”天帝不疾不徐地应道。端得是一副气定神闲,不以为意,好像凤澜如此恼怒于他眼中不过是场笑话。

凤澜沉了脸:“你少拿这套来糊弄我。我的性子你不是没见识过,若我女儿当真有失,你看我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便是。”

天帝指尖轻敲,思虑半晌,似体谅道:“你不喜司昭乃情理之中,可这婚约也不是你想作罢便能作罢的。当初定这婚约时,你我皆以元神起誓,以维系两族之好,若背离此约,只怕是你我都将受天罚。倒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婚约之事,暂且不提,留锦时在天宫养伤,修练,我自予她最好的,待来日,他们之中若有缘分,再说。”

看似让步,实则以退为进。

“区区天罚,与我女儿如何相提并论。我凤澜不怕这个。”

“那天罚后呢?两族撕破脸面,再对上时…”天帝忽地笑了起来,不言而喻。

他伤了不要紧,天宫还有无数的天兵天将,凤凰一族又还剩什么?

“你要有此能耐,当初也不会被逼着同意这桩婚约,不是吗,凤澜。”

见他话锋一转,露出了真面目,凤澜渐渐平稳下心绪,反倒学起他的悠闲,含笑反问:“日子久了,天帝怕是忘了这位子是怎么算计来的了。诸神从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应淮的弟弟。这谋害兄长之罪,若公之于众,应昀,你又还剩什么能耐?还是说,你当真觉得一切天衣无缝,再无从查起?便是如今你坐上了天帝的位置,也不足以承受弑神的因果,所以你也只能把十二神贬下凡去,关押起来,这可是你永远无法抹消的罪证。”

“凤澜!”果然,天帝的脸色在听到‘应淮’二字时骤变铁青,而在听到十二神时更是直接拍案而起,那张胜券在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缝隙。

凤澜轻笑一声,拂袖转身直奔昭阳宫而去。

只是她虽在紫微宫中威风了一场,却也不得不留个后手。她如今算彻底踩了他的脸,这疯子急起来难保不会真的弑神…

涅槃完成需七七四十九天,不可出一丝差错,昭阳宫中诸神护法,协力同助,无不谨慎。

天后看到来人,心中算盘已定,难得一次未摆天后架子,先行一步屈身一礼:“澜姐姐,锦时为我儿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澜姐姐受我一拜!”

凤澜瞥过她那张虚情假意的脸,紧盯着锦时的方向,心中紧张难安,嘴上亦格外不饶些:“既是我女儿舍命相救,天后拜我作甚,合该去拜我女儿才是。”

天后交叠的手悄然掐得泛白,面上仍一副楚楚:“我知澜姐姐于我心中仍有怨气,今日澜姐姐要打要骂,时微都认。今后两家还要结姻亲之好,望澜姐姐能得以消解往事,不要再让前尘事影响了小辈。”

凤澜并不吃这一套:“莫要将我扯进你们口中的前尘,我便是有前尘,也不是与他。”

顿了顿,忽然笑道:“不过,你也且放宽心才是,我刚从紫微宫来,如今愈发觉得,你二人乃天作之合,我实是诚心祝福。”

一样虚伪做作的面孔,与一样叮当响的算盘。

“二殿下可好些了?”她将话岔开。

天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多亏锦时,已大好。”

凤澜抬脚朝内室走去。

绕过簌簌作响的珠帘,鲛绡帐后男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青色衣袍,那一双狐狸眼尾处微红,面色发白,病容犹在。三千青丝半披半束,随风微漾,恍若露欺海棠。

不同于往日之朝气,这一病使他流露出些许弱气,才叫人觉得他这面皮倒真是随了他母亲。

凤澜正想着,一男子竟长得如此狐媚风流,就见他脚底略显虚浮地上前来,诚心实意拱手俯身一礼:“司昭见过凤族长。”

天后心疼地快步上前搀住了儿子的胳膊。

凤澜想到自家女儿正承受涅槃的危险,便没多少好脸色:“既是大好,便劳烦,小女涅槃这四十九天,二殿下也多多尽心了。”

“是,司昭必悉心守护,还请凤族长放心。”他语气坚定而认真地应下。

一时凤澜倒挑不出什么刺来,气渐渐顺下许多。

其实若非他这个母亲实在不合她心意,她对狐族本并无什么偏见。

更头疼的是,自家女儿到底怎么回事,竟不惜偷跑上天宫以命换命也要救他。总不会真的是孩子大了吧?这如今的孩子一个个的,人不大,心思不小。她五千岁时都还在滚泥巴玩,哪儿懂什么情情爱爱。

“你…,与袅袅,是怎么认得的?”

凤澜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中掂着一丝酸气,仿佛凡间岳丈岳母盘问女婿。

司昭顾及母亲在侧不得如实回答,便将之前说过的那一套又搬了出来。

凤澜脸色千变万化,由难看变得苦恼,最后几乎是将‘果然如此’写在了脸上,却久久不能接受。

天后适时开口道:“锦时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我第一眼瞧见她,便十分喜欢。”

“你莫再提情义。”凤澜闷声锁眉将头撇过。

这死丫头,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就是这只狐狸的儿子!

锦时哪里会知,鸟在火中烧,误会从天降。

涅槃本就如同极刑,洗涤魂魄的疼痛,令肉身与经脉由毁灭到重生,方能脱胎换骨。她又身缠魔气,其痛苦更是万语难言其一。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她发出阵阵嘶哑地长鸣,感觉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凤澜整颗心都被提了起来,正当她要出手之时,司昭率先运起灵力,竟是源源不断地为她渡起了修为,以助她能化险为夷。

“昭儿!”

“二殿下!”

天后与凤澜同时开口,皆难掩震惊。

“你不要命了!”

他却充耳不闻,一边压制着胸口翻涌地腥咸,背对着天后悄悄咽下。

无论如何,小凤凰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以命换命之恩,他便是为她丧了这两万年的修为亦不为过。

凤澜和天后终于不再彼此计较,联手运起灵力抵上了司昭的后背。

锦时感觉到一股混杂在一起的强大力量遍布全身,那灼痛、撕裂之感也减轻了许多,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看着火焰中的小凤凰不再有痛苦挣扎,司昭这才缓缓将手收回,身体不撑地向一旁倒去。

凤澜及时一把将其扶住,目光复杂。

这小子…

“昭儿!你身子本就没好,疯了吗,竟这时渡修为与她!”天后慌了神,一时也顾不得凤澜还在,话中未有什么遮掩。

谁的孩子自然谁心疼,于这一点上,凤澜并不与她嚼字计较。

司昭眼前昏黑,不受控地栽靠在天后怀中,唇瓣翕动,断断续续颇为艰难地喘息着,身上已被虚汗浸透。

“我与她同为火属,修为更适合于她。母神不必担心,渡修为,只是令我稍有虚弱,且修为可以再修练,但比起小凤凰为我舍命而言,这根本不及其一。”说罢,痛意令他蜷缩,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肩头隐隐颤栗,随之呕出一口鲜血,将刚换上的衣裳染得猩红。

血腥气霎时间于室中弥漫开来。

“罢了,二殿下知恩图报,对小女有此心便好,就不要再折腾了。”凤澜瞧不下去,到底心软了下来,动作却仍十分冷硬,将一瓶丹药往二人处一丢,也不管谁去接,只道:“吃下去,养着吧。”

若真将这小狐狸崽子折腾出个好歹,那倒是白费了袅袅以命相救。

凤澜头疼的厉害,不愿再看那对儿母子。

想她和龙族狐族恩恩怨怨三万年,又是改婚,又是退婚,最后为了顾及全族,被逼着应下了儿女婚事,恨不得将这对儿夫妇抽筋扒皮,做成裘皮,毛垫子,踩在脚下,结果未来却可能真的结为姻亲,这叫什么事儿啊?

于私心,她明白天帝天后的利用之意,自然不想让女儿搅进天家浑水,但作为一个母亲,却更在乎女儿的心意与选择。

所以她是真的害怕,怕女儿对她迎头一棒,转脸她就要与这老狐狸称起亲家。

糟不糟心呢!

说点废话:司昭是有着林黛玉的脸,却‘倒拔垂杨柳’,挺欢乐的性格。写这一章时,朋友看了跟我说,感觉司昭更像男主。

其实这也恰是虐点所在,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

司昭什么都有,所有人关注点焦点都是他,他一生顺风顺水,永远风光。席玉一生坎坷,一生冤种,被利用,被践踏,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盼他死。

司昭只要做一点什么,就能得到赞赏,人心就会向着他,而席玉做再多,别人只会觉得:混了魔界血脉的孽障。

司昭人设不是坏人,他明媚、灿烂,只需站在那儿就能得到一切。

男主得到的太少,所以格外在乎自己拥有的东西,而越在乎,失去就越痛。只要那么一点点光亮,一点点恍惚,就足以将他淹没,逼入偏执的绝境。

作者本人是觉得蛮伤的,司昭只需要付出一点就足以得到别人的欣赏,又有谁关注一下席玉是为司昭挡下了致命一击,挨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差点魂飞魄散,现在经脉全断,骨头全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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