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请掌权者给出解释!”

“请文明中心给出解释!”

楼下的呼喊一刻未停止的随着黄沙翻涌上来,碎在这高楼依然清晰可闻。

“哗——”玻璃破碎,沉皑被言威从房间中央一脚踹到档案柜,档案柜的玻璃碎裂一排,在沉皑被砸到地上的瞬间,柜子一个接一个倒下。沉皑起身便把柜子劈个稀碎,立刻迎接住言威直直过来的重锤。

办公室里能砸的都被砸成碎片,全部成了两个人打斗下的牺牲品。

沉皑咬牙,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深伤口大概率又全部崩裂了,血顺着衣服往外渗透着。

“请文明中心告知公民真相!”

“还公民一个说法!”

猛烈的爆破声,言威的后背深深陷入墙壁,甚至有几块玻璃碎片嵌入肉里,他直接拔出胳膊最大的一块,在手里凝聚出光球,毫不犹豫朝沉皑扔去。

沉皑堪堪从地上翻滚躲过这一下,光球便砸碎落地窗,消失在半空。

“文明中心必须给出说法!”

“给死去的未成年一个解释!”

声音越逼越近,相隔三十多楼却就犹如在耳边。成千上万的不同声音汇聚成激烈的呐喊,起初还只有公民自发的围攻,到后来,发现不对的文明中心的职员也逐渐加入这条历史的河,他们纷纷离开各自的工位下楼,朝着掌权者大楼高声呼喊。

被光球砸烂的整面落地窗从高空掉下来,在有人高呼“小心”的惶恐中,“啪”的一声砸碎在地面,瞬间散开成一堆齑粉,炸向无数个方向。

一直在楼下陪着言不恩的时咎见状抬头,看到最高处那一块空洞。他慢慢原地站起来,震惊地抬头看着,一时间忘记呼吸。

下面的人都在抬头看着。

言威的头被沉皑抓着砸到墙上,在雪白墙上留下一大滩鲜红血液,言威顺势弯腰顶住沉皑的腹部,将他猛地往后踹出去。

就是这个角度!

“哗”一声,又是一块落地窗玻璃被击碎,一个人影直冲冲被顶了出来,就这样悬挂在三十多楼的高空。

楼下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在这尖叫中,时咎只觉得心脏的血停止流动。

沉皑一只手死死抓着落地窗的边沿,身后是百米高的高空,天上那些黄沙般的涌动几乎近在眼前,风一吹,呼啸在耳边,冷冽得刺骨。

言威将嘴里的血随意往旁边一吐,大喘着气在沉皑旁边蹲下,喉咙嘶哑地说:“小时候在假山上,教过你高空坠落如何自救对吗?”

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沉皑咬牙,另一只手发力直接抬上来,在还没把到实地时,便被言威挡住了去路。

言威在笑,笑了一下又转成剧烈的咳嗽,直到咳出几口血,他将血吞了下去,忍着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与全身的疼痛,反倒轻柔地说了一句:“但没有教过你无意识下怎么自救。”

沉皑松开死咬的牙关好像刚要说话,便感觉一只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那只手逐渐发力将他从半空提了起来,那一瞬间沉皑只觉得空气被全部剥夺,脖子承受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骨骼在挤压下发出不自然的脆响,他的脸色逐渐发红,又慢慢变白。

无法呼吸,快要窒息了。

言威胳膊上的肌肉筋络全部突出,单手支撑着沉皑身体的重量,说:“你怎么敢?没有能力你怎么敢一个人上来找我?”

沉皑说不出话。

言威还在继续说,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不需要我动手,慢慢的,他们会知道谁是唯一的掌权者,会知道思维不透明才是常态,我们都是,都是历史的牺牲品!”

沉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混乱里疯狂流窜,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他的嘴里发出无意义音节,连努力咬着牙也做不到。

就在眼前发黑即将窒息的前一秒,那只手徒然松开。

沉皑的身体便随着承重物的消失,如同失了线的风筝迅速坠落。

三十多楼!

楼下的尖叫一下涌进耳膜,沉皑听到了尖叫,听到了风声,听到了自然里一切的声音,感受着重力对自己无法反抗的牵引。

混乱中,他想,时咎还在楼下,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沉皑闭上眼。

“啊啊啊——!!”

人群的尖叫大到活生生将心扯到嗓子眼,而看到高空坠落的那个身影时,时咎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他瞪红着双眼大吼一声,将手伸出去。

绝对不行!!!

被重力加速度扯下来的身影。在最后以快要看不清的速度掉下来,在尖叫声达到最高,人们不约而同捂住双眼那一秒,沉皑的身体停留在距离地面半米的地方,时咎伸出手,那身体便再次坠落下来,稳稳落入他的手里。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到达,人群反应过来很快沸腾出更大的火花。

“掌权者出面!”

“围攻文明中心!”

“掌权者出面!”

“围攻文明中心!”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公民们开始自发往掌权者大楼里冲,不知道是谁刷开外面和里面通道的门,公民竟真的全部涌了进去。

沉皑咳了好久才从窒息里缓过来,他从时咎身上挣扎着起来,剧烈呼吸几口空气后,沉沉地笑着说:“我赌对了。”

“赌对什么了你就?”时咎焦急问。

“赌我的大艺术家会在楼下接我。”他被撞出去的角度是特意挑的,想到这里,他继续说,“他一直在楼上不现身,我上去,一定会跟他打起来,我被他推下来,你猜公民会怎么看?”

他是沉皑,不是别人。

时咎都要气死了,他长长吸进一口气,看着沉皑浑身的血和再次崩裂的伤口,又把骂人的话全部憋回去了。

“你,你……”时咎浑身颤抖着说,“下次提前跟我说!”

时咎明显被吓到了,见他惨白的脸色,沉皑愣了下,缓缓道:“对不起。”

时咎翻白眼:“算了,反正我俩谁都不会听谁的。”

沉皑否认:“不,我听你的。”

“你听个屁!”

不宜在怀抱里沉浸太久,沉皑慢慢站起来,看着冲进去的公民,皱着眉头刚想说不能让公民上去冒险,再上去几千个人,言威的雷电劈下来也是几分钟的事,就看见公民们不约而同又缓慢退出来了。

一个一个,慢慢地往后退,直至退到广场。在他们退出的最后面,时咎看到舟之覆笑盈盈地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亡灵大军,他就站在掌权者大楼门口懒洋洋说:“哎呀,我知道你们也对我怨言很深,但是今天我在,谁都上不去噢。”

时咎咬牙问:“他到底帮谁?”

沉皑:“不知道。”

沉皑看向舟之覆,却看到半空中若隐若现漂浮出来的光,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咎低声说:“你的能力已经回来了。”

“嗯。”

一直都有,只是重新慢慢聚集中,然后生生不息。

人群嘈杂的声音没有停止,有人在骂舟之覆,但舟之覆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是那副不太在意的模样。

言不恩一直在注视着楼上碎掉的落地窗,直到那里终于露出了他想看到的人的身影,她缓缓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广场中央,站在绿化带边缘,她身后就是那块刻有“爱是一切的答案”的碑石。

她不抱希望地给言威打了一个电话,却没想到言威很快接起来了。

“父亲。”她说,“你看得到我对吗?”

言威没说话,言不恩也听不到他的气息,她的身边太吵了。

不管他是否在听,言不恩自顾自喃喃说:“我一直都不愿意当掌权者,我认为那是你们的事,掌权者的担子太重了,到今天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做掌权者?好好生活。”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她说:“我知道了父亲。”

她突然笑出来:“那算上我的一份吧。”

她挂了电话。抬头直视着那看不见的人,从包里拿出一直存放着的短刀,闭眼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胸口刺去。

除了这样,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个人哪怕有一丝的动摇。

历史从来不是个人的历史,是所有人精神的凝聚,是在宇宙亿年的蓬勃中,渺小又伟大的昙花,她胸口的鲜血便如昙花的瘦长叶瓣,鲜红的一朵从中间迸发,如同138亿年前急剧膨胀冷却的宇宙,逐渐形成星系与星体,经过数十亿年的演化,某个星系的边缘猎户座旋臂中诞生了已知的文明。

沉皑转头便看到那朵迅速盛开又凋零的花,生长在“爱是一切的答案”面前,刺眼得像高空炸弹。

“言不恩!!”沉皑吼了一声。

言不恩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听到了小时候很喜欢的、那个温柔的哥哥再次温柔抱起她。

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变成冷漠仙人了,但是有时咎哥哥在,应该不会了。

言威冲出来的时候被人群拦住,他眼睁睁看着言不恩被抬上担架离开,骤然跪在原地。

公民的声音如同洪水猛兽,他一句也听不到,但句句像刀刺穿他。他想,言不恩当时对他的指责是对的,他想靠对夏癸的爱来维持仅剩的生命,却始终没想到还有这个女儿,也可以成为他的依靠。

一切的悲欢离合都事出有因,不幸运也是,不被爱也好,都事出有因,可人总是处于不明、不理解、不接受。

黄沙弥漫的天际突然爆发出滚滚雷声,闪电乍起,把黄色的天照得惨白一瞬,雷声轰鸣。

沉皑眼神一凛,低呼出:“不好!”

言威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那些闪电无差别在文明中心的上空聚集,又如同暴雨一道一道接着劈下,文明中心将会变成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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