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权者办公室。
舟之覆慵懒地半靠在小沙发上,百无聊赖玩着客人的茶杯,表情平静得好像外面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与他无关,片刻,他抬头,看向办公室另一边正襟危坐的人,懒懒地说:“也是难得你妥协啊。”
坐着的正是言威,他脸上严肃轻蔑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他凛声道:“掌权者本来就不是同时只能存在一位,但没有我的推荐,你也上不来。”
“那我倒是知道。”舟之覆轻飘飘地说,脸上闪过一丝哂笑,“掌权者嘛,你的一言堂。”
他不知道单赫是如何当上的,目前他知道季川泽的死跟言威脱不了关系,不过什么单赫,好像各方面能力也不强,只知道他的能力是防御性,也没太多实质用途,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言威的,莫不是还有什么杀招?
算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本掌权者名单里有他的名字,无所谓实权还是装饰,心满意足。
言威并不否认舟之覆的话,他语气冷峻地说:“做完这事,我会安排你和我女儿一起成为掌权者。”
言下之意就是他和单赫都要退下来。
他还会这么好心?舟之覆慵懒地抬起眼皮,终于舍得稍稍坐直,放下手里的茶杯,再次确认道:“真要把能力者全部屠杀了?颠覆历史,逆天而行啊……”他一边说一边笑,对于他这种还有点良知但不多的人来说,虽然觉得言威的做法有点残忍,不过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牺牲在所难免的,留给后世评价吧。
何况……
言威一拍桌子,严肃道:“哪本历史?哪片天?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天是我定的天!”
“好好好。”舟之覆连忙说,他并不想在这方面跟言威起争执。
舟之覆勾起嘴角笑。若他们才是改变历史的那个人,那么在未来的历史中,他们就是正道,什么意识交流、思维透明,会有无数的批判。想证明一件事是对是错,看角度和立场。
历史真假本身与事实没有必然联系,它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由某个特定的人专为特定的人群而写。胜者不仅篡改历史,也缔造神话[9]。
言威现在觉得,虽然虚疑病的爆发并不在他预料之内,但也算是机缘巧合,或许天意如此。虚疑病让能力者只能被隔离在文明中心内,刚好方便他一个一个全部抹除,方便他对当今的恩德诺大洗牌,彻底改变世界格局。
下一步,就是反起源进化仪器的全面铺陈,以后的起源实验室,就是那个罪恶的输出地。
罪恶本身没什么不好,只是一个和“善良”形成了对比的形容词,当善良不存在,便只有罪恶与更罪恶,总之,历史都会选择其一。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舟之覆难得坐正稍显严肃,因为想到这个他还是觉得心里发慌,不太确定地问道,“亡灵大军和那小鬼配合,人头收割机,其他人我不担心,但季水风他们几个……嘶,最主要是,季山月完美克制所有人啊!”
时咎那小子的能力还没摸到底得防一手,沉皑则是最好对付的,不过对于无能力者,他们也不需要对付,如果他一定要插手,耗死就够了,季水风不死,即使被他俩耗到身受重伤,也没办法致命一击,季山月更无解,如果他想,能让自己和那小鬼变成普通人,直接终结他们。
言威的鼻孔里哼出来厚重的鼻息,全是他的不屑与高傲,他的面部肌肉兴奋抬起,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热的笑声,近似疯癫的愉悦。笑够了,他开始拍手,像在对自己鼓掌。
舟之覆听到他用轻声的语调说:“你放心,有人完美克制他。”
“砰砰。”很巧,就在这时传来两声干脆的敲门声,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打算得到同意再进来,而是直接拧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个人径直走进来,他的步伐沉稳坚定,厚重的脚步声听得人胆战心惊,随即停在门边。
言威朝他点头说:“正说到你。”
舟之覆的目光轻佻地看过去,想看看哪位神人有能力克制季山月,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骤变。
舟之覆的嘴不自觉微张,身体竟也缓慢站了起来,他感觉心跳得快要凸出来,血起上涌,无法言语,只能直勾勾盯着此时站在眼前的人,脸上错愕与恐惧一同释放。
舟之覆声音轻颤着说:“你……”
那人站在门边,眼神尖锐地、挑衅地瞥了眼舟之覆。
狂风骤雨,无所畏惧。
天上的黄沙缓缓聚集又散去,丝丝入微。
言威苍老的声音哼笑一声,对他说:“看你干的好事。”
对方完全不在乎言威的情绪,用更烦躁更挑衅的语气说:“我做的好事很多,哪一件?”
言威:“你说呢?”
对方沉思片刻,装作恍然大悟:“你说偷毒株?”
说完他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很厚实,笑起来空气都在震颤,笑够了,他拍拍大腿前侧,无奈道:“本来我只是想让那个偷别人身份的人也尝尝虚疑病,我哪知道传多了,你就说,有没有帮到你?”
言威瞥他一眼,没说话。
旁边的舟之覆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走,越听,越是一身冷汗。这对话是他能知道的?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想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进来这人身上,一滴汗着实掉了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也从门外窜进来,相对于第一个人,他则步伐杂乱很多,走路走得像喝醉了一般毫无章法,但他的模样更令人不安——他的脸被红白颜料各涂了一半,左边红色,右边白色,嘴周围的蓝色抹出一个笑容。
他只有舟之覆胸口高,走进来后,朝办公室里两个人勾勾手指,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声音说:“走啊,下一个。”
舟之覆的愣神不过片刻,看见后进来的人,嘲讽地笑出来,他叹气,自言自语般说:“哎呀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的小鬼也会命令人喽!”说着,站起来自顾自地跨着散漫的步伐走了出去。
言威首肯,另外两个人便一起跟着出去了。
门被砸上后的办公室,言威露出晦暗不明的笑容,但很快这个笑容变成了强颜欢笑,他企图维持住好事将近的兴奋感,却又无法抑制地想压下嘴角,这种挣扎让他脸部的肌肉抽搐起来。
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言威一口血吐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好几步才抓住椅子坐下,疯狂喘气,喘得像溺水后的窒息。接着他艰难站起来,眼睛瞪得充满红血丝,使出浑身解数在右手凝聚了光,用尽全力,也只能狠狠朝自己的左胳膊拍下。
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步,再一步,如同老了二十岁,他佝偻着背,蹒跚着脚步缓慢离开办公室。
文明中心没有独行的人了,他们全部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或者结伴出行,但即便如此,依然没能挽救他们的性命。
一部分人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杀自己的是谁,另一部分则是在震惊里死去。
“其实我对杀人没兴趣。”舟之覆觉得无聊,拍拍自己的手,尽管不是他亲自上场,不过亡灵大军的功劳就是他的功劳。
他是无所谓做不做历史的罪人的,那天能力者在广场上的集结,让他很好辨认出了文明中心到底还剩多少能力者,该杀杀,该埋埋,至于普通人,他没兴趣,不过妨碍到他了,那就没办法了。
他旁边的人手里拿了把水果短刀,从面前倒下去的人胸膛里抽出,上面的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往下渗,他随意找了片草丛将血抹在绿植上,站起来随心舞着挽了个完美的刀花,又迅速收回去,脸上蓝色的颜料显得他永远在笑。
总感觉这小孩声音不太好听,舟之覆不是很想跟他说话,却不得不被迫听他说。
“那个人不跟我们一起?”那小孩问。
舟之覆耸肩,并不在意:“他强得很,你别想了,单手都能把我俩解决了,管他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杀我想杀的那个?要不是为了正大光明杀人,我才不想跟你合作。”那个人继续说,说得很急,非常迫不及待,甚至提起都让他觉得兴奋,但想了想又觉得差点什么,接道,“只能杀有能力的?还有一个没能力的行吗?”
舟之覆斜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哎呀真的厉害呀,小小年纪杀心这么重,要杀谁啊?”
对方挠了挠头,说:“叫何为。”他觉得自己很好心地把何为向舟之覆介绍一遍。
舟之覆嗤笑:“别说那么多,我又不认识,反正没能力的我是懒得动手喔,有能力的,你想杀谁啊?”
那个人比舟之覆矮太多,所以看他总是得仰着头,尽管如此,也矮化不掉他眼里的疯狂。
他的笑容几乎扯到耳根,他说:“时咎。”
舟之覆眼皮一跳:“哦?”
这个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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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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