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去年的暖冬，还没跨年，北泽就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行道上的积雪被铲除，更显得花丛林木白得突兀，天地银装素裹。

喻啼在楼下，眼见着陆明娇推门而出，脚步慌张地从楼梯上下来，玄关处换鞋穿外套，一言不发。

他匆忙跑到门口拉住：“干什么？”

刚刚不是没听到声响，不过安静了好一会儿，还以为矛盾解决，现在怎么还向外跑？

她很明显是哭过了，嗓音沙沙的：“他说要我冷静一下，我现在出去冷静。”

“什么东西？”根本没人回答他，留下一句我没事就出了门。

楼上毫无动静，半晌孟泱之下楼，却是回到自己房间，喻啼叫住：“不是，你们吵什么？乔乔要去哪？”

“不知道。”他脸色也不好看，“反正穿挺多的，也带着钱包和手机。”

一副“她不会有事”的渣男本色。

“小孟你是不是疯了？”老妈子喻六六深感疲倦，“你出去追啊。”

“我不追。她会自己回来的。”

喻啼目瞪口呆地看他关上房门，站在原地愣了怕是有半分钟。观望之后低骂一句，无奈地摸出手机发消息。

豆皎果然在购物中心的哈根达斯店里找到了陆明娇，站在侧门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回复喻啼。

【她在暴饮暴食】

【放心，看我的】

然后她拂了拂裙边，对着玻璃门的反光确认自己的表情，碎步、驻足、捂嘴，浮夸道：“呀！乔乔姐你怎么在这儿？”

“到了。”陆明娇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直接推过纸巾和勺子，“坐吧。”

豆皎垮了脸，无奈地拉过椅子在对面坐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陆明娇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路上他们几个的消息就没停，最后给喻啼回了地址。自然知道孟泱之不会如此快地低头，江知遥又太远，来的只能是豆皎。

一整份的双莓冰淇淋蛋糕、两杯思慕雪、还有一份冰淇淋火锅。豆皎看得浑身发冷：“你和小孟哥哥吵架啦？”

“没吵架。”她轮番将双手指节掰得脆响，再切蛋糕仿佛杀人，“是他对我单方面的践踏。”

豆皎慌忙捏住她的胳膊：“还是我来吧。”动作轻柔多了，但是又在她心头捅刀，“他以前也这样践踏你吗？”

“……”陆明娇决定换个动词，“他一直都这样欺负我。”

“异地都这么不稳定吗？我爸妈想我研究生申英国，你们这样我不敢了。”

“我们情况特殊。”陆明娇叹气，“一年都见不到几面的。”

他以为她想和手机谈恋爱吗。

她想起自己之前和江知遥有过这样的讨论，当时她说我的确喜欢异地恋，有种距离感，而且他不容易发现我的阴暗面。

可现在，平时文字读不出来的情感，当面说出来，更觉伤人。

豆皎悲观到可怕：“那你们见面干什么，都在吵架吗？”

“不不，我们……”要怎么和这个小妹妹解释，如今见面都在十八禁？陆明娇难以措辞，最后归结为一句：“没多少时间吵架。”

她更疑惑了：“那为什么不讲清楚？”

因为也没时间讲话！陆明娇暴躁：“吃你的。”

豆皎哦了声，嘟囔：“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喜欢喜欢喻啼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对啊，我为什么不喜欢喻啼？我为什么不喜欢喻啼呢？

不对，我为什么要喜欢喻啼？

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陆明娇有些迷乱，顿住：“你之前那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她酝酿出好多孟泱之的坏话，这还没开口呢。

“问完了。”豆皎脸上满是天真无邪，“哦，还是我应该再问些什么？”

陆明娇泄了气：“算了，你吃吧。”

一吸管冰沙下去，豆皎冻得舌头都木了：“我喜欢喻啼。”

“我不和你抢。”

“可看你这样我好难受呀。”她十分绝望，“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那我怎么办呀……”

陆明娇知道，他们的认识十分偶然。

喻啼参与拍摄了学校组织的宣传纪录片，因为骚气生活照与清冷工作照的强烈对比，意外网络走红，一下多了不少的慕名追求者。豆皎从一种迷妹中脱颖而出，当时他们都很意外。

不是说不好，而是过好。都觉得小妹妹不过是一时起意，没想到这就在一起快两年了。

陆明娇直言：“你就像是在玩大冒险，一旦追到就会把喻六六立刻甩了。”

“我超认真的。”豆皎立马表明忠贞,“喻啼当时可太火了，我热搜上都看到他好几次，我听人家说，每天各式小姑娘变着法儿地去医院等他。整形外科唉，她们都用什么理由去就医的。”

陆明娇听着她的单口相声，看了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想掐一把。

“后来我闺蜜要做针清，我可找到机会了，就拉着她去北泽大学附属医院，然后蹲在他的科室门口等。我在孤独绝望中，从中午等到下班，我闺蜜最后气得直接打车走了。

就在我饿得都要出幻觉的时候，看到他穿着白大褂从走廊那头过来。

当时要下班了，他边解扣子边回消息，然后在我面前停下了，问我是不是找他。我说是，但我现在饿得要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问他能不能请我吃个饭。”

“喻六六就带你去吃饭了？”

“他带我去了食堂，整个过程一直在看手机、发语音——对，就是和你。可把我嫉妒坏了，我心想他肯定是有女朋友了，越想越伤心，边吃边哭。他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太难过了，本来连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现在白想了。”

喻啼在对面哭笑不得，抽出纸巾给她，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豆皎就说，可我梦见你很多回了，我妈妈和我说，有的人是入梦体质，我觉得你就是这种人。我妈妈还说，当你一直梦到这个人，就说明这个人特别想你，你一定要去找他。

喻啼疑问，怎么不是你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呢？

豆皎说，我不管，我就相信我妈妈的话。我妈妈还说，喜欢就去追，她当时就是这么追到我爸的。

喻啼笑个不停，肩膀抖个没完没了，说，第一次，我和一个姑娘聊天，我完全说不过她。

后来，他把微信号给了豆皎，说，你现在可能过于激动，有点神智不清了，这样吧，你回去休息一下，想好了再来找我。

豆皎当然等不到第二天，当场就问，你是有女朋友了吗，你要是有女朋友我就不想了。

他说没有。

她追问，那是不是每个来的女生，你都给号码？为什么给微信，什么人能拿到电话号码？

喻啼就饶有趣味地看她，说不是，只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回忆线完——

陆明娇听到这，终于哦了声：“我吗？还好吧，没什么参考意义啊。”她无奈叹气，“你家世好、样貌好、学历好，人人都会喜欢你的。”

豆皎被她的自卑惊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称赞还是在讽刺：“我有的哪样你没有？我还羡慕你呢，喻啼小时候我都没见过。”

陆明娇就拍拍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没关系，你能看到他老的时候。”挑着冰淇淋球喃喃，“其实我也老梦到他，但是他每回都很凶。”

“那小孟哥哥平时也对你很凶吗？”

那倒也没有，可是，“他没耐心、冷暴力、坏心眼……”简直罄竹难书。

豆皎听得直摇头：“所以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喜欢喻啼？”

……

她不想再陷入这样的循环。

陆明娇：“因为喻啼喜欢你。”

就像……算了。

“乔乔姐，你要是男的就好了。”豆皎听了这话，简直把她当亲姐姐，“那我就能嫁给你了。‘喻’姓取名可太难了。”

陆明娇终于笑了，她说：“那‘孟’还挺好取的。不过，你可以让孩子和你一起姓‘豆’。”

这俩姐妹待了一下午，陆明娇是心情好了，可分别时豆皎却成了蔫豆角。

她和喻啼说：“乔乔姐太好哄了。但聊完，我郁闷了。我现在觉得自己特配不上你。”

这什么能量守恒的丧式教学，喻啼深感后悔：“不不，咱们不学那个。是我高攀。”

太赔本了，差点把他女朋友给搭进去。

再问，陆明娇已经出了地铁站。他知道，陆孟的事情别人说再多，还是得自己解决。

因此直接推门而入，消息给孟泱之看：“就这几步台阶了，你下还是不下？”

小孟自然起身。

江知遥来电话的时候，喻啼站在窗边惆怅着，说你先挂，我给你发视频。

然后，他们看到了什么——

天寒地冻，两个人也不上楼。

陆明娇坐在长椅上，而她对面的草地里，孟泱之自顾在堆雪人。

“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但是喻啼知道：“他俩这个样子，随时分，我一点儿不奇怪。随时和好，我也一点儿不奇怪。”

真是奇怪。

完结倒计时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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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