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聊天界面微怔，何青柔莫名滞了滞，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半天不知道如何回复。

对面比较强势，但又不是让人反感排斥的强势，挺温和柔情。

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关切与熟稔，好似她俩有多亲近一样，乍然有点说不出的意味——对方表现得太自然随性了，有种……怎么说，把何青柔当对象看待的意思。

不知是会错意了，还是多想了。

何青柔抿抿唇，打字，删除，最终打了个“嗯”，发送。

刚发完，一员工忽而拍她肩膀。何青柔收了手机，员工一脸为难告知：“云经理过来视察了，正找您呢。”

云熙宁和张总站在展地中间，身边围着几名员工，也不知他们在说哪些，云熙宁的表情比较凝重，紧皱着眉，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只一眼，何青柔就猜到等会儿不好过了。

她走过去：“云经理、张总。”

张总朝她笑着点点头，云熙宁冷脸相对，张口就开始问责：“听后勤部的人说你擅自收了一辆车。”

车刚处理好，事都传这么远了，还真够快的。何青柔敛住神色，不卑不亢回道：“是，一辆无主的车，已经确认过，也跟场馆领事报备了，才让拉到后勤暂管的。”

把话尽量说得圆滑有理，一切处理好了，肯定不会有问题，否则她也不敢收车。

可云熙宁还是能挑出刺儿来，当即愠怒，斥道：“为什么不向上级请示，私自做决定，出了事你负责？如果是运车的人送错了呢？说收车就收，还敢往后勤送，都知道找领事了，怎么不让场馆方来处理，你是觉得自己能耐大，可以负全责？”

何青柔紧了紧手，对方是领导，争论最不明智，她微低着头，但语气从容：“给您添麻烦了。”

她就是内馆展地的负责人，这点小事完全有自行处理的权利，无须请示，交予场馆方处理，一系列流程下来，起码得等一两个小时，何况那边不想沾惹是非，态度肯定模棱两可的，效率极低。云熙宁不清楚现场的情况，再多解释也无用，且即便车不是安能集团故意放的，是运错了，那都怪不到她头上，东西丢了还能怨捡到的人？

云熙宁在故意生事。

奈何自己位低官微，胳膊拧不过大腿，生事也只能受着。

“你也知道。”云熙宁冷声道，心头有诸多怨气，对董事会的，对林奈的，连带着对与林奈相关的所有人的，说话便带了股讽刺意味，对谁都异常不满。

云熙宁来之前遇到了刚从南城回去的杨兴宜，杨兴宜朝她冷嘲热讽一番，说林奈怎样怎样，其实这些话她大多都不信的，可这次过来，林奈却躲着不肯见，云熙宁也拉不下脸，双方一次都还没碰到过。

心里很恼火，气得都快炸了。

云熙宁控制不住脾气。她一直在关注林奈的动向，知道这人回了北京可没回家，知道林奈接了哪些案子，更知道林奈跟什么人接触，在扶持谁，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观视下，包括何青柔。

林奈那么倨傲、野心勃勃的一个人，竟然会申请驻留南城，说是历练学习，云熙宁绝对不信。当初林奈刚进总公司，公司让林奈从秘书做起她都不愿意，南城的机会与待遇跟北京根本没得比，发展空间天差地别，能历练学习到什么？

云熙宁早就察觉到不寻常，便由着蛛丝马迹找，最后查到何青柔身上。林奈对何青柔真的太特殊了，想查不到都难。

云熙宁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林奈这么做究竟图什么，何青柔这样的人，连进林家的门的资格都没有，简直云泥之别，玩灰姑娘的把戏吗？而且最让她火大的是，这一切就像预谋好了的，来势汹汹，让她猝不及防。她太了解林奈了，这人做事从来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来南城必定绝非偶然。

憋着火气，云熙宁审视着何青柔，咄咄道：“现场弄得乱七八糟的，车没放，展牌也没有，身为负责人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公司选你来杵着干看的？”

训完，又看了看其他人：“要等明天车展开始了再做？”

员工们面面相觑，忙不迭应声散开，生怕殃及自己。

张总干笑，硬着头皮缓和气氛：“何组长也是第一回接触，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您多担待。”

他给何青柔使眼色，示意她赶快低头讨个乖，别光站着，但何青柔没动作，半垂着眼默然不语。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尽选些没资历没经验的，胡乱蛮干。”云熙宁不悦，本就不支持新手来做，可偏偏上面要搞扶新策略，结果整得样样不如意。

张总有些尴尬，上面出政策，他们选人，都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各有各的考量，云熙宁这话讲得……但他不好说，只能陪笑脸站着。

“下回一定注意，”张总轻言细语，“外馆那边还有展区，已经筹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惯会察言观色，一句话轻松带过，也给云熙宁台阶下。

云熙宁脸色这才稍微好点，扫了眼神色淡漠的何青柔：“我晚上会再过来视察，做不好你明天也别继续了，大可换人来做。”

何青柔眉头皱了皱，抬眼，定定看着她。

张总听了，心里也咯噔一声，忙看了眼何青柔。什么事儿真是……，一个是上级，一个是上级叮嘱要好好照看的人，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走吧。”云熙宁收回目光，对张总说。

张总暗暗擦了把汗，心道幸亏何青柔沉得住气，否则真不好收场。

然而下一刻，他俩还没转身，何青柔突然开口：“就不劳烦云经理了。”

云熙宁驻足，眉头一横，语气微扬：“你说什么？”

何青柔淡定从容，一字一字，口齿清晰地说道：“这边我会负责，林总监已经交代好了的，您公事繁忙，不必专门跑一趟。”

她们做事按计划来，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有具体的安排，而不是胡乱蛮干，云熙宁一点都不了解就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想越俎代庖，实在有些过了。

“你这是拿林奈压我？”云熙宁反问，周遭冷得可以结冰渣子，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没有。”何青柔径直与她对视，平静沉着回答。

.

晚上九点多，展地的工作收尾。

小吴跑过来问何青柔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吃饭。何青柔有约，谢过大家的好意，婉拒了，并提醒她们早些歇息，明天还要忙车展的事。

小吴应允，先跟其他人走了。

场馆里虽灯光明亮，但已没多少人，稀稀落落分散在各处，或闷头做事或相互交谈。林奈还没消息，何青柔侯在内馆里等着。

偶尔碰到熟识的人，大家相互打个照面。

等了半个小时，手机仍旧没动静，她翻了翻屏幕，犹豫片刻，正打算给对方发消息，林奈却先一步行动。

这人已经在场馆门口。

何青柔出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路虎停靠在路侧，副驾驶的门开着，林奈坐在车里，一身米白休闲服，跟自己身上穿的那套很相似，但又不是一个款式。

走近了，瞧见车后座放着一摞食物包装盒，盒子是透明的，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吃食，看起来很精致。何青柔俯身进去，坐下。刚关上门，林奈发动车子，逐渐驶离场馆，将车开到地方宽阔但几乎看不到人影的仿古雁塔下。

雁塔通体灯火辉煌，颇为古朴雄浑，与她们停车的地方对比鲜明。这里光线暗沉，且十分隐蔽。

“宋叔叔想见你。”林奈解开安全带，温声说。

何青柔不明白，宋天中找她干嘛，难道是因为两公司合作的事？

想来可能是这样，原先的对接工作可是她在做。

望了眼车外漆黑的夜色，何青柔应下：“那快过去吧，都快十点半了。”

这里偏僻寂静，太过冷清，狭小的车里更是气氛怪异得很，沉闷而压抑。

“不急，等一会儿再去。”林奈把灯全关了，忽然又倾身过来，凑近了，近乎挨着她，沉声道，“我们先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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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