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时归家的时候,景浣还没醒。
他提着一篮子还沾着露水的蘑菇,打开了竹屋的大门。
空闲的左手抵住木门,防止它发出吱嘎声。
他穿着一身短打,漆黑的长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左手撑在木门手上,坚实的小臂上青筋轻微鼓起,上面印着早已愈合的伤口,现在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屋内静悄悄的,紧闭的房门内传来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一切和他离开时没有两样,只有阳光照在门上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将竹篮放在桌子上,他转身把桌子上放凉的早餐拿出去又热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又去把院子里的花浇了一遍,此时太阳已经快照到廊下了。
远处的天边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隐约能看出是一只体型很大的白隼,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离得远了看不太清。
沈语时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慢走两步走到院子里坐下。
头上那只隼盘旋几圈,精准地将嘴里的东西丢到他跟前。
“啪”
沈语时这时才看清,那是一只死不瞑目的灰老鼠,体型肥硕,两个板牙焦黄焦黄的,看着就恶心。
他用木棍将灰老鼠挑起来扔到院子外面。
白隼刚在树枝上停稳,就看见自己打到的猎物被扔出去了,顿时又飞上天转起圈来,发出一阵阵清唳。
沈语时也没阻止它,正好多叫几声把屋内的人吵醒才好。
在天上飞了几圈,白隼又把老鼠叼了回来,只不过这次没有扔给沈语时,而是自己叼到了树上,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沈语时晒着太阳,连眼睛都不想睁,对着白隼说道:“自己吃,除了你这里没人吃这玩意儿。”
鸟听不懂,但是鸟不敢生气。
因为打不过。
刚消停了没一会儿,白隼突然看向远处,脖子一转一转的,明显是进入了警戒状态。
沈语时睁开眼,太阳光将他的瞳孔照成琥珀色,看起来温暖,实则没有温度。
一人一鸟静静地看着树林深处,同样毫无感情的目光紧盯着发声的地方,区别在于白隼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沈语时却是等他很久了。
京竹音拨开层层藤蔓,抬脚走进山谷腹地,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没有看见自己的徒弟景浣,反倒是有个不认识的黑衣男人在晒太阳。
看见他走过来,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没有半分波动。
虽然两人之前没见过,但京竹音的直觉告诉他,黑衣男人就是萧勉的那个暗卫,纵然身处花团锦簇的竹屋小院,那人身上的煞气也掩藏不住。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萧勉手里活下来的,没了主子的解药,居然到现在还没死。
像这种人,京竹音身为一阁之主,从来不放在眼里,长老说景浣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但一个暗卫,实在不行杀了就杀了,想必景浣也不会跟自己计较。
他径直跨过小院的栅栏,向着竹屋走去,迫不及待地想接回自己的徒弟。
“裸奔的滋味好受吗?”
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京竹音脸色变得很难看,脚步也瞬间顿住了。
他转过头去看向那个出声的暗卫,原以为对方在挑衅他,却发现前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反而将目光落在旁边开得一株正艳的花儿上。
“住嘴!”
脸色变得涨红,一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阁主,只是每次在人前路过,那些人恭敬的眼神中都仿佛带着嘲讽和探究。
这让他内心肯定,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使得他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
那次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强烈的自尊心使他不想出现在人前,哪曾想再次回去,却得知景浣被朝廷的人带走的消息。
景浣是他的徒弟,两人之间的事还未有结果,他怎么能放人离开。
这一年里他都在找人,但景浣的踪迹被掩藏得很好,就连他也找不到,永宁城更是没有。
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得知景浣藏在一个山谷里。
现在被人一语道出丑事,他的内心除了羞愤,剩下的就是浓浓的杀意。
这个卑贱的暗卫,这个不经过他允许就带走景浣的暗卫,他今日就要除之后快。
可还不等他动作,一股强大的内力就将他定在原地,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他,连同着树杈上蹲着的那只白隼,也一样用一双眼睛盯着他。
太阳的温度不算低,但被笼罩在杀气之下的京竹音却遍体生寒。
他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感受到如此精纯强大的内力,他身上的那点内力,就像蜉蝣较之鸿鹄,丝毫不起眼。
仿若凝成实质的杀气将他的心脏攥紧,周身都好像萦绕了一层黑气。
眼见着人快被自己吓破胆,沈语时皱了皱眉,不想脏了地,五指一张一合就将京竹音的脖子攥在手里,拖着他像拖死狗一样往林子里走去。
沈语时似笑非笑地收紧了手指,冷声道:“我放出消息钓你,你还真敢来。”
“本来不想杀你的,是你自己非要找死。”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天上的乌云聚了又散,最终化作浊气消失了。
过了半晌,藤蔓被人重新拨开,沈语时返回竹屋,手上带了不少血。
一回来就看见原本还在睡觉的某人此时正在院子里浇花,脚边放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尸体,想必是白隼不死心,换了一个人投喂。
“别浇了,再让你浇死。”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景浣转过头,看见沈语时回来,立马扔下水壶开心地向他跑来。
沈语时侧身躲开他,示意自己手上不干净。
景浣站立在原地,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的手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杀了一只不长眼的野狼。”
“哦哦,没受伤吧?”
景浣也不去想这周围怎么会有狼,沈语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像个小尾巴一样走哪跟哪。
趁着手没洗,沈语时捡起那只老鼠,将其扔回林子里,白隼急了,追过去接。
离得近了,它感受到上面上面沾了其他东西的血,有些不想要了,又慢悠悠地飞回来。
景浣蹲在池子边看沈语时仔仔细细地将手指洗干净,十分贴心地送上一块干毛巾。
沈语时接过毛巾擦净手,顺势在后者头上摸了摸。
他道:“吃早饭没有?”
景浣见他手干净了,贴上去要抱:“没有,哥我腿疼。”
将人抱起来放在躺椅上,沈语时撸起他宽松的裤腿,力道适中地给小腿按摩,嘴里不留情道:“再胡闹下次还疼。”
景浣另一只空闲的脚踩在男人膝盖上,白皙的脚趾泛着微微红晕,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
想起什么,沈语时嘱咐道:“自己一个人别往林子里跑,有熊。”
“哦。”
沈语时也只是提一嘴,毕竟景浣自从来了这儿,就没单独出去过,要么整天和自己待在一起,要么练琴钻研新曲子。
在这里定居前,两人跑了很多地方,稀奇古怪的东西买了一大堆,其中就有大量的曲谱,够景浣消化很长时间了。
后来,听的琴曲多了,沈语时也知道了那次在王府,景浣弹的是什么曲子了。
少年生气自己随便敷衍的那次,弹的是凤求凰。
反应过来的沈语时有些意外,他知道凤求凰的寓意,没想到少年会给自己弹这个。
他原以为景浣对自己,是被保护者对保护者的依赖,经历过那样惊险的奔逃,自己又一次次救他,景浣是将自己当做了救命稻草,唯一的精神寄托。
但事实告诉他,景浣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对他表露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让他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他并不喜欢男人,留下来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和景浣在一起。
只是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又会有其他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景浣。
另一方面,他和景浣不出意外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两人之间的情谊会变质。
可还不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景浣就爬了他的床。
害怕被抛弃的人总会想尽办法抓住一切。
景浣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语时心态的转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迈出了最后一步。
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值得给出的东西,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沈语时给予他的,唯有一张脸还说得过去。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在他意料之中的,沈语时并没有接受他的献身,反而将他赤、裸的身体用被子裹紧,抱在怀里安抚起来。
男人干燥的手指划过他的眼睑,他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仗着男人对自己心软,他对着那浅色的唇瓣吻了上去。
两人都是气息一窒,只不过沈语时要更加镇定一些,那双深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任由景浣动作,像小动物一样没有章法的亲亲蹭蹭。
最后是沈语时率先妥协,弧度优美的唇被吻出水色,他按住少年的后脑勺,坚定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天晚上两人确定了关系,只不过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景浣还没成年,沈语时没有那么变态,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未成年下手。
后来两人的相处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不过要时常回应景浣的亲亲抱抱,索性沈语时对此接受良好。
系统早就在两人同居时就返回了主神空间,烂摊子太大了他得去给沈语时擦屁股。
索性沈语时工作能力强,积攒的积分很多,完全不怕扣的。
可是挨骂的还是自己。
唉,统生艰难呐。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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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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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暗卫VS琴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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