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道歉，你有做错什么吗？”

“对不起费多，都是我的疏忽，将人类拉进了起义军，还让她进行了投票。”

“那么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不是的！请相信我，这是一个意外！我……”

“既然是意外，那就不是你的错了。”

外形是中年人的仿生人费多拍了拍低头道歉的大烨，即便不是真实见面，他们也可以通过数据流模拟出现实般的景象，“我可以将她的数据标记抹去，我有相关的权限——哦？你不愿意？”

见大烨面色有些迟疑，费多好奇地问，“你很喜欢那个人类？”

“……我只是觉得，她和我见到的人类不太一样。”大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去过旧谷，但是那里的人类让我觉得心生畏惧，我们是仿生人，是模仿人类意志而生的，我很怕自己会变成他们那副模样，所以一直都觉得人类和我们不同。”

费多怔住，良久，他叹了口气，神色既感慨又庆幸，“自从进化日来临后，我有预料我们族群的成长，但没想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们已经成长改变了如此之多。”

“大烨，我很开心。”

“如果甘须和岐子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会很高兴的。”

大烨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真的吗？”

“放心，我不会抹去那个人类的数据，我也很想看看，一个变量会导致什么改变。”

**

投票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费多全票当选。

沈茯其实并不理解仿生人为什么要搞个形式主义出来，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将费多推上台，何必还要找个人陪跑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刚刚出厂的新机。

难道是因为在向人类学习吗？

沈茯这两日和大烨聊了很多，她尽量避免引起大烨的反感和伤心，避开了近期的战争事件，反而追问起了仿生人出现的时候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

原来仿生人最开始出现的目的是用来生产，地位比较低下，直到近几年发生了各类冲突事件，仿生人和人类的地位及关系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今晚会有一个集会。”大烨将今日餐盘递给沈茯，“费多要发表他的宣言。”

“……整的还挺正式。”沈茯端着餐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时候她就十分羡慕大烨他们了，并不需要吃这种东西来补充能量。

“那我们一起去吧？”沈茯发出邀请。

大烨还是那一身管家制服，但头发没有再盘起，沈茯对她说“散开好看”，于是大烨干脆就一直这个模样了，不然以她的性格，必然会遵循管家守则，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

沈茯等了半天没等到大烨接话，她奇怪地看向大烨，后者一副踟蹰犹豫的表情。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沈茯作伤心状。

“不是的！”大烨着急道，“今晚的集会是虚拟集结，我们需要上传意识数据，直接在网络中构建集会空间……您是人类……”

她没把话说完，沈茯已经明白了，肉.体凡胎，没办法像机器生命一样将自己数据化粒子化，换句话说，她无法参加今晚的活动。

“可我想去。”沈茯鼓起腮帮子，视死如归的盯着盘子里的压缩块，下了很大的决心将它们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大烨：“……”有这么难吃吗？她都好奇这是什么味道了。

习惯性的将牙粉递给沈茯，大烨说道：“如果您实在很想去的话，我可以找人帮您改造身体，做一个数据接口，这样就可以进行联通了。”

“那还等什么！”沈茯眼前一亮，“我们快走吧！”

“诶？可是！”

“什么？”沈茯不明所以。

只见金发管家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很人类，沈茯不自觉的评价。

“可是改造完以后，您就不完全是人类了。”她不害怕吗？

“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沈茯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没关系的，我一直很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还是说，你们仿生人的族群意识这么敏感？”沈茯微微抬头，凑近大烨的脸颊，“我有一个叛逆一些的理论，我老家有个大名人说过，‘人相信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我曲解他的观点来说，如果我认为我自己是人类，即使大烨你将我的身体全部换成仿生人的零件，我的心我的意识也是人类。”

“换位思考，假如有一天大烨你失去了仿生人的皮囊，你就不是你们族群的女战士了吗？你要加入我们人类的阵营吗？”

“啊？不是这样的……”金发女郎受到了冲击，她还在思考沈茯的话，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疑问句并不是在问她问题，急急地接话只会让她落入语言的下风。

她堪堪停住，紧紧盯着沈茯凑近的脸庞，仿生人最开始是没有善恶美丑之分的，创造他们生命的人给予了他们记忆，种下了情感的种子，教会了他们分辨的能力，但没有告诉他们仿生人存在的意义。

毫无疑问，以大烨现在的审美来讲，这位人类主人是位美人，不仅仅在长相上，大烨也说不清楚，但是她就是觉得沈茯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她坚持让费多破例为人类放宽权限。

她背叛了仿生人种族吗？让一个人类进入到他们的世界？

她认为不是的。

【人相信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

同理，仿生人相信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

大烨相信自己做的没错。

“我们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沈茯的眉眼飞扬，她畅快地笑道，“大烨你看，新世界在向我招手。”

大烨也跟着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沈茯为她打开了一扇门，仿生人需要思考自我意识是什么吗？似乎在印象中是不需要的，大烨也认为服从指令，模仿人类已经足够了。

但沈茯告诉她这远远不够，想要成为真正的生命，她必须学会思考生命的意义，相信信念的力量。

这对仿生人来说太难了。

……

新谷·鱼加工厂

巨大的钢筋横贯在楼与楼之间，粗细不一的电缆交错盘踞，霓虹电子广告牌似乎被什么腐蚀性液体泼过，半边已是脏污一片，电流的接入有些短路，滋滋啦啦的声音在幽暗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沈茯在这栋四层的破楼前站定，犹豫的问身旁的管家女士，“大烨，这是你朋友的工厂？”看上去好像黑厂，真的没问题吗？

大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替人尴尬一下，她手比脑子快的已经率先打开那扇嘎吱作响的门了，里面的灰尘扑面而来。

沈茯被呛了个正着，她正咳嗽着，就听屋内有人说道，“咦？她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个人类？”

沈茯挥手驱赶灰尘，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摆弄终端机和操作台的人身上，比起大烨和卢班这种以普通人类形象出现的仿生人，这个人更符合沈茯小时候想象中的仿生人模样。

他整个身体被机械外壳所覆盖，他的脸也是机械模样，关节处甚至还能看到露出的线路连接，这样的机器人大哥突兀的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对沈茯咧嘴一笑，“快躺下让我瞧瞧！”

沈茯：“……”她有点不想。

大烨：“这是鲍勃，喊他老鲍就行，他是我们的后勤支持，主人您可以相信他。”

老鲍举了举手中的钳子当做问好，他说，“欢迎加入起义军，由我来帮你做后勤支撑，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只要你需要进行部分改造，我都可以做到。”他挤了挤眼睛，“不收费的。”

沈茯稍微放松了一点，他们对她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谢谢，可以问下是怎么样改造的吗？”她开了个玩笑，“不需要我挖开心脏吧？”

老鲍哈哈大笑起来，“不需要不需要！我会温柔一点的！”

大烨捂脸，“只需要在您的身体里埋入芯片然后做一个数据接口就行了。”

“你们这么客气？”老鲍示意沈茯躺好，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几块小的晶片芯片，他需要改造一下才能放进人体，毕竟仿生人和人类的构造不尽相同，“我看大烨带你过来，以为你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我们当然是朋友。”沈茯望着头顶的白炽灯，“我是这么认为的，就是不知道大烨怎么想。”

两道视线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她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我当然也这么认为！”

“沈、沈茯……”她嗫嚅着说，脸色有点泛红。

沈茯满意的闭上眼睛，“开始吧，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老鲍挑挑眉毛，虽然他脸上没有眉毛，但肌肉组织的运动是清晰可见的，他用数据和大烨发“悄悄话”，【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人？】

【她很不一样，对吧？】大烨的目光落在沈茯身上，被注射了药剂的红发女人乖巧的闭上了双眼，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一般，【我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人类，人类不应该是她这样的。】

【你不能动摇。】老鲍小心翼翼的划开沈茯的肩膀，将芯片放进她的锁骨下，再用药剂粘合创口。

【我没有动摇，我知道她是特例，我不会为了特例对整个人类群体有所懈怠。】大烨反驳，【沈茯只是沈茯，而且现在，她也算是我们的人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大烨中尉。】

“咦？”老鲍切断了数据传输器，好奇地看向沈茯，她肩膀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即便他不给她做粘合，基本上在半个小时内她就可以完全愈合。

“好神奇啊……”老鲍感叹，“她的身体素质好到超乎我的想象，她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大烨神色紧张，“她是普通人，怎么了？状况不对吗？”她不会害了沈茯吧？

“你还挺在意她的。”老鲍意味深长的给了大烨一个眼神，而后在沈茯的指尖植入了数据接口，并且示意大烨凑近一点，“你看。”

大烨靠近沈茯的手臂，指尖处的皮肤组织迅速的和接口连接在了一起，组织纤维缠绕着刚刚接入的元件，几分钟而已，就已经融为一体了，仿佛是天生长在她身上似的。

大烨惊叹，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她真的是普通人吗？”

老鲍摸摸下巴，“如果不是她已经成为你的朋友了，我绝对会把她的信息翻个底朝天的，你说，她是不是来自主都啊？”

主都，即星元396年的一区。

如果沈茯醒着，她一定会诧异老鲍竟和温哲说了一样的话，可惜她现在正人事不省。

大烨的手一紧，语气里带着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老鲍无奈的摊手，“我不会的，只是说说。”

他把沈茯叫醒，“一切顺利，祝君有个美妙的夜晚。”

沈茯：在人类和仿生人之间蛇皮走位

大烨（矛盾）：我爱她的特立独行，又觉得背叛自己族群是重罪，可她的族群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还不如来我们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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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存游戏：仿生觉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