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堇堇刚出洞穴就见两个着了黑衣铠甲的人迎上来，态度很是恭敬：“我等奉大王之命，护送二位出归墟。”
“大王？”少冥神情一滞，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炎苍，“你们黑龙族新王继位这么快的吗？不来个盛大仪式什么的？”
“得无极刑龙令者可凭都天御龙纹号令所有黑龙，炎苍殿下既有令牌在手，又深得民心，新王继任大典不过是一个过场。”
少冥目光落在他额间的都天御龙纹上面，笑了笑：“也是，咳咳咳......”他捂着心口，“刚刚为了救你们大王，受了点伤，得劳烦你扶我一下。”
“好！”说话的黑甲卫非常爽快，一步过来稳稳地扶起他胳膊。
另一个黑甲卫见状，试探性地瞅了瞅虞堇堇，微微一笑："小姑娘，你需要吗？"
虞堇堇瞟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径直走了。
二人出归墟之后到了乌枕海。从归墟出来少冥心情大好，他兔子式蹦跳至虞堇堇身侧，发现只能看见她半脸，他一个转身退步逆行，埋头下来专门看她丧丧的脸。等看够了，他打趣道：“没事儿，十八年之后，他不就回来娶你了嘛？”
“闭嘴！”虞堇堇皱起眉头，若非看在归墟之行他出过力的份上，她拳头的形状恐怕已经刻在了他脸上。
“哦~”少冥尾音拉得老长，“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回去帮炎苍吧！我自己能回去。”
少冥忙道：“别啊！我答应了大王护送你的，这时回去如何交代？更何况，你答应过的，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虞堇堇果断拒绝：“没心情！回去养你的龙鳞吧，等你不做泥鳅了，我自会来这找你。”
“泥......泥鳅？”感觉她话里有话，少冥有被冒犯，无语似的盯着她，“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话太多，虞堇堇仅剩的耐心也用光了：“不知道！”
说完，她往前快走了几步。
少冥不甘心，偏要将名字塞给她，他捂嘴朝她呐喊：“那你记住，我叫少冥！”
管他几个名，虞堇堇现在心慌得很，孟小鱼的死让她沉浸在一片灰暗的世界里，到现在都走不出来。之所以能压制住身体里那股躁动的情绪，完全是因为海棠。
她还要救海棠！
杵在原地的少冥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邪邪一笑，喃喃道：“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喽！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他拿出一块晶球碎片，正要扬手投向她时他察觉到了一丝浮动的剑气，正朝这个方向逼近。
他无奈叹一口气：“早知他来，我何必跟你说那么多费话？失策失策！”
在那道剑气降落之前，他迅速离开了海岸。
剑气在虞堇堇前方落下，虞堇堇走了神，根本没留意到前面突然出现的人，她一头撞上去，恰恰撞上那人的胸膛。
以为是少冥，她退后几步，忿忿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去了归墟？”
嗓音沉沉含威，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是大师兄！
她埋着头，不敢看人，回了个“嗯”字。
“为何？”
“因为......因为海棠。”虞堇堇双唇微微颤抖，“因为海棠和人龙被困在了未书魂境，人龙说......说救海棠只能找黑龙，所以我去了归墟。”
“你......”临枫气结，严声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若非青鸟去玄灵楼找你发现你不在，你可是打算瞒着我们？黑龙族隔绝外族，归墟有多凶险你不知道？”
虞堇堇虽有委屈但仍不敢抬头：“我......我用传送符给师兄写过信的，只是被人截胡了。不过师兄放心，海棠已经被炎苍救出来了，就在我的乾坤袋里面。”
她声音很轻，带着悲伤：“但......孟小鱼......”
想起孟小鱼闭上眼睛的样子，她只觉眼睛酸疼难耐，一股脑抬起头，望着临枫，“师兄，孟小鱼死了......他死了......”
“你说什么？”临枫惊得握住她胳膊，俯身凑近她，“再说一遍，谁死了？”
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朝他肆意哭泣，边哭边道：“都是我的错，我自恃护下了赤灵妖族就觉得自己有点本事，甚至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保护好身边所有的人。可结果呢，芍药死了、柳承意死了，现在连孟小鱼都死了……我不仅谁都保护不了，还要他们来保护我！若非师父的元神在孟小鱼身体里，我早就死了！我......我......”自责和懊悔如洪流一般涌上心头，虞堇堇渴盼地看着临枫眼睛，“师兄，你骂我吧，你骂我几句......”
临枫神情冷肃，但在听到孟小鱼的噩耗时他眉间也添上了几抹忧伤，而这种忧伤就像一汪池水，会随着虞堇堇愈发密集的哭声而上涨。
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他欲说还休。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发抖，他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沉默良久，他微垂着头：“走，去拜雲峰。”
虞堇堇自是听师兄安排，抹着眼泪跟他去了拜雲峰。
少冥并未走远，就藏身在附近的林子里，此时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永夜盯着虞堇堇二人离去的方向，眼有不甘：“少君，就这么让牡丹走了？”
“这次就放了她！”少冥也望着那个方向，“我元神残缺，修为折了大半。把你从那个什么星陨阵里救出来就花了我不少力气，更何况那黔允也不是吃素的，归墟里边我添了些伤，现在还不能和临枫硬碰硬。”
“那少君先养伤！我去......”
“你什么也不用做！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少冥抬起右手，掌上立时变幻出一个刻有龙纹的方形黑盒，“归墟之力在手，假以时日我定能重振魔族。”
永夜眸光一闪，分外激动：“少君拿到了归墟之力？那，勼灵珠......”
“丢了！这黑龙族不仅连一颗珠子也看不好，就连高阶大将也蠢得可怜，想来不会有太大出息。”少冥眼神中略带嘲讽，“今日我给炎苍卖了个天大的人情，他和黔允不同，日后大战他应该会捂着耳朵待在归墟，不会蹦出来瞎搅事。”
“那当务之急应先找到勼灵珠才对，只有这样才能拿回您留在牡丹身上的元神啊！”
少冥冲永夜微微一笑：“急什么？这段时间我会把精力放在归墟之力上面，你只需在这地方守着那小仙子便可。”
永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回了个“好”字。
“哦，对了，我不喜欢‘君’这个字，以后换成‘尊’。”
“魔尊？”永夜念道。
少冥仰头傲视苍穹，刹那间转红的瞳眸暴露出他对权力以及地位的极度渴望。像是在与天对话，他嘴角噙起一抹狡黠的笑：“三界众生，应当以魔为尊！”
——
拜雲峰。
虞堇堇当着元敖老祖、战神伏朔、临枫、魁首以及青鸟的面将自己如何进归墟、炎苍如何救海棠、孟小鱼临死前的场景都说了出来。
除了孟小鱼死前对她说的那段话，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说完之后，老祖的脸几乎快和他的头发一样白了，他眼神里有惊慌有质疑，只叫虞堇堇拿出孟小鱼死了的证据。
直到亲眼看见虞堇堇从她的乾坤袋中召唤出孟小鱼的尸体，他的眼神才软了下去，摊着双手踉跄地跑到孟小鱼身前，一张一合的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此情景，虞堇堇瞪呆了似的看着他。孟小鱼只是师父转世，生长在人间，和师祖并没多少感情。如今死了不就意味着师父要历劫归来了吗？他的爱徒就要回来了，为何还会如此伤心？甚至胜过自己？
“师......师祖？”
她小声开口，但老祖的目光一直滞留在孟小鱼脸上，根本没有搭理她。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伏朔正身立在旁边，沉沉的视线也落在孟小鱼脸上。他的旁边是魁首，魁首倒没有看孟小鱼，只是垂着头。
青鸟在她的另一面，孤零零站在那儿，像只枯树上缩着脖子的鸟，眼睛红了，脸也湿了，连时常挂在嘴边的礼节都不要了。
“你们......怎么了？”
虞堇堇懵了，确切点来说是被他们吓到了。
集体沉默，集体伤悲。
“魁首，”这时，伏朔打破了沉寂的殿堂，“你陪牡丹去百花园，找掌管海棠花的主仙！”
被点名的魁首点了点头，用衣袖在脸上蹭了几下，仰头对虞堇堇道：“牡丹，我们走吧！”
虞堇堇：“那......孟小鱼？”
“海棠的事耽误不得，快去！”伏朔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
虞堇堇晃了一下神：“好！”
迟疑须臾，她跟着魁首的步子，走出了大殿。
临枫看着虞堇堇走远了，一个回身跪在老祖前面。
“临枫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祖坦言。千年前，师父负伤替牡丹分走了近七成的净髓之力，以致元神溃散，当时是师祖您亲口对我们说师父已经神殒。之后您让我们瞒着牡丹，只说师父在闭关，甚至不惜制造出师父在世的假象，隐瞒了天界所有神仙。”
“若师父在那时就已神殒，那为何他的元神会降落凡尘，转世成了孟小鱼？若是历劫，那现在孟小鱼已死，那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能替牡丹分走那七层净髓之力吗？”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当时牡丹受刑，在诛妖台，而他明明在蓬莱啊！”
“当年我问过师叔，师叔说......”临枫抬头望伏朔时，语噎了一下，而后继续道，“说是您给了师父一个叫同心镜的法宝，可以隔空将一个人身上所承受的痛苦转嫁于另一人身上。师父便是用的这个法宝。”
说到这，伏朔凝重的脸上兀地僵了些许，对于临枫不解的目光他没有给出回应，而是闪躲着眼神，咽了咽喉咙。
自临枫历劫归来后，他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不停地打转，时而去赤溟幽渊盯盯魔族的动静，时而领着一队天兵出去巡逻，绕着天庭飞十几圈也不愿回他的弸哏殿。他作为战神，也算是尽职尽责，有了他的庇护，整个天庭一片祥和。
但只有魁首了解他，知道他是在躲临枫，就怕临枫来追究他在下界将自己师弟的徒弟诱拐来做自己乖徒儿这事。
为此，魁首干脆关了弸哏殿，谢绝一切拜访。因为他不想给他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劝又劝不听的师父收拾烂摊子。
这次是因孟小鱼出事被青鸟请过来的！
他扶额叹息：“我也不是有心瞒你，只是这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临枫逼问。
伏朔想要开口，但在视线掠过孟小鱼那没有一丝生气的脸时，他喉咙哽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向青鸟扬了扬手：“你来说吧！”
反应过来的青鸟神情还有些恍惚，他缓步走来，跪在临枫旁边，对着孟小鱼的尸体行了一个叩拜礼。
“你应该也猜到了吧！”青鸟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神君的复生与牡丹有关！”
临枫是猜到了，但那也只是他的猜测。
“神君之所以能转嫁净髓之力全是因为他和牡丹的血脉里都有一种叫麇蛊的东西。因为麇蛊，神君救了牡丹，也因为麇蛊，老祖才能在神君元神散尽之前用牡丹的血召回神君的一缕元神。但代价是：那缕元神因麇蛊充满了戾气，老祖几乎散尽修为，而牡丹也因此昏睡五百年。”
“戾气不除，神君如何魂归？于是老祖和战神想出了一个百世历劫计划——用凡体肉胎来除净戾气。也就是说神君元神里携带的戾气会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历劫而淡化。但因戾气的存在，神君的每一世都不会很长。而孟小鱼，恰恰是最后一世，也是唯一能寿终正寝的一世。按照计划，他寿终之后神君便能魂归神位！”
得知真相的临枫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在他眼中，自己的师父早在千年前就去了，如今元神还在他本应为之庆幸。只可惜，他早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答案。
孟小鱼没有寿终而是意外身死，戾气未消，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落了空？
“那......”他定定地看着青鸟，“没寿终会怎样？”
青鸟再次叩首，这次他没有起来：“戾气反噬，元神散，神君回不来了！”
“牡丹！”
殿外传来一声魁首又高又急的叫喊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大门外正立着一名白衣身影。她身体僵硬，脸上接近崩溃的神情仿佛预示着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