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逼宫事变

五皇子神情郑重,出门后见到坐在软轿中的顾缃,还有一丝诧异。

他黑着脸走在轿子旁,问她:“你不是应该待在五福医馆三日整吗?今天才第二日怎么就出来了?”

软轿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掌平稳,帘子微微晃动,露出身后人半个下颌。

“师叔,我要进宫。”

“胡闹!”五皇子斥道,“皇宫是那么好进的吗!”

手向上挑,从帘子里露出一双苍凉的双眼,顾缃的声音沙哑,“师叔。”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的语气带着哽咽,“我只想问问,我的师父和师兄究竟为何而死。”

这也是五皇子今日进宫的目的之一。

五皇子握着拳的手指捏了又捏,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从未见过顾缃泪眼的模样,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叮嘱,“换太监衣服,进宫之后跟在我后头。”他顿了顿继续说,“如今宫内形势不明,昨日因证据不足,太子被宣告无罪。可晚上郊外的兵营却有了动静。”

他面沉如水,“我能打探到的东西,父皇必然也知道这事,今日宣我入宫不是好事,你跟着我十有**是死路一条,就这样也要进宫吗?”

沈羽衣不负盛名,顾缃的双脚走路沉稳,肩膀不偏不斜,穿上太监服,虽然唇红齿白但矫健有力,真假难辨。

她掩去眉眼间的凌厉,低声说道,“否极泰来,死路,说不定也是生路。”说罢,顾缃抬起眼眸,眼中透过他,看到曾经从容赴死的褚思召,也仿佛看到了茫然无措的师父沈确,还看到了曾经毫无所知的愚蠢的自己。一步一个台阶,恶果已得,如今不过想求问一个因而已。

她伸出双手,对五皇子行了一个江湖晚辈礼,“能见证这一刻,是之我幸。”

五皇子神色动容,片刻后整理好表情,拂袖而去,身后跟着一排侍从和太监,进了宫门,只剩下一个顾缃。

皇上在礁兰殿喂鱼。礁兰殿是年少时的皇上为了观赏池中鲤鱼,特地在御花园的假山旁造的亭阁,屋顶翘得是鱼尾,房梁汇得是百鱼戏水图风水画,柱子上雕的是水波纹。

看水下轻纱薄雾,隐隐绰绰,金银交映的鱼尾像美丽的裙摆,畅快前游,调皮中带着高贵。

五皇子来的时候,皇上正倚在栏边,看着平静的池面,不知在想什么。千公公见人来了,掐掉铜炉只剩个尾巴的檀香,重新点起一根海棠花味的线香。

“来了。”皇上确实是年迈了,这些年频繁生病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

顾缃跟在五皇子后头,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抛开身份,那人看起来也只是个普通的穿着华服的老人。

五皇子颔首,默不作声。

皇上随手一指,让他落座,随后开口道,“先前提起的那件事,你想得如何了?”

他手中捏着一把鱼食,轻飘飘向下一洒,一条又一条肥美的鲤鱼争先恐后涌了上来,你压我我抢你,在水面拍打作响。

五皇子在这水溅声中回答道,“儿臣不明白您所说何事。”

皇上皱着眉,不满地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傲云山庄那件事吗?”他满不在乎地说,“那沈确死了便死了,有挂念不利于一个人有更高的追求。”

“那您呢?”五皇子抬起眼眸,双眼的血丝布在眼球边缘,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郁,他突然问道,“您如此害怕死亡,难道不是挂念这人世间吗?”

“我从来没有掩饰过我对人世间的眷恋。”皇上说,“当年那枚药丸保住你这么多年的性命和荣华,如今是我要好处的时候了。”

“是啊,那枚药丸保住了我的性命。”五皇子的声音带着悲凉,“也只保住了我自己。”

顾缃盯着石板地,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她对沈确的死猜测颇多,不同于褚思召近在眼前的死亡方式,沈确的死亡都是来自各类人群的说法,如此看来,确实是皇帝下得手,只是这缘由竟然是看不惯沈确和五皇子的师兄弟情?

皇上叹了口气,“朕承认你赢了,那枚药丸在古墓中只有你能取出,朕派了许多人都折在了里面。”他认真地谈条件,“只要你能拿来第二枚药丸,朕什么都依你。”

“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颗药丸。”这时候的五皇子褪去阴郁,倒有几分从前沈无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皇帝说道,“只有一颗,没了就是没了。”

“说话前动动脑子。”皇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派人打探过吗?”

“那是我放进去的。”五皇子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开口,“我以为放进去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盒子,你就会放过沈确他们。”

皇上一怔。

“父皇,为了所谓秦皇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之言,死了这么多人,如今够了。”五皇子从椅子上滑落,低着头跪在地上,劝阻道。

皇上大喜,“人数够了?”

五皇子悲愤出声,“是您应该知道害人终害己,这世上够了!根本没有长生不老一说!”

“别闹了。”皇上揉着额角,看起来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指着宫门的方向,冷哼一声,“你亲兄弟就在外面,恨不得我现在就死,即便如此你也要藏着吗?”

他眯了眯眼,继续说道,“你没有兵权,夺不过太子,想要藏着药自己长生不老也没用,你根本用不上。”

“但是给朕,朕会给你一辈子的殊荣。”他谆谆诱导,“普天之大,还能找到第二颗,你我父子二人都能如愿。”

“你疯了……”五皇子坐在地上,看红着眼的皇上喃喃自语。

“可是父皇,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殿外传来一道声音,太子穿着铠甲,带人走了进来,他怀中丢下城门守卫将军的头颅,大笑说道,“怎么是父子两人呢?”

皇上定睛一看,所谓城门守卫只是四道门中其中的一个,看起来其他三个已经沆瀣一气,推出这个替罪羊,也难怪破了城门这么久了也无人来通报。

皇帝真的太老了,老到连大臣们也不相信他能赢过年轻气盛的儿子。

即便太子风风火火走进来,皇上依旧坐在榻上屹然不动,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在最仓皇失措的时刻,他也不想失去得体。

时隔良久,皇上才吸了口气,伸出手来,一旁的千公公微微弯腰,将他扶起。直到这一刻,他看起来才像一个萎靡不振,头发稀疏,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

“是谁帮了你?”皇上站起身来,身子已经佝偻起来的他必然比不上太子的伟岸身材,多年的威严气势让太子一愣。

他想都不想地回答道:“是辛小将军。”

皇上对这个答案十分惊讶,“辛小将军先前竟然是做戏?”他抚手称赞,“没想到老辛这个倔种,生出个心眼子这么多的孩子。”

太子对皇帝如此放松的姿态闪出一丝怀疑,可他没有多想,因为皇上下一句话便激怒了他,“辛小将军知道张副将的一切是安排的吗?”皇上阴恻恻地问。

“明明您是拿我的信物来骗辛将军。”太子怒目而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皇上大笑,这笑声让太子的脸更黑了,他伸手一撂,利剑便擦着椅子落了下来。

“你要弑父篡位?”皇上微笑地说,“你从小我就带你读史书,可你总是记不住,今日出门前没有问问你的谋士,史上弑父篡位之人,都有好下场吗?”

“您老糊涂了,也该下位了,父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迈的老父亲,那人也曾经穿过像他身上一样的厚重铠甲,也曾拥有宽厚的肩膀

话音刚落,皇上忽然一个趔趄,千公公再眼疾手快也没能拉着他,眼看着皇上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

“出来吧。”太子倏然开口,千公公惊讶地回头望去。

珠帘微响,从帘子后低头出来,正是许久未见的万公公,他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茶杯,抬起头对着太子,咬牙说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皇上错愕地看着他,忽然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又刺眼的红色喷涌而出,整个亭子的地面都溅上斑驳血点。更有甚远的,猩红掉入了池塘中,红白相间的肥美鲤鱼一个上下吞没其中,没多大一会儿,翻着肚皮飘了上来。

他恐惧地意识到,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这土地是无穷无尽存在的,而他已老得需要人搀扶才能起身了。

一切都不属于他。

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死亡。

万公公上前一小步,眼神里带着狡猾和恐惧,够着头去瞅人断气了没有。

这时候吐血的皇上,已经动弹不得了,只剩下一双快要脱了框的双眼微微颤抖,像池中翻着肚皮的鲤鱼眼,浑浊呆滞,似乎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噗噗”两声,万公公嘴角的笑容还未绽放便已经凝固在脸上,一行鲜血从额头蜿蜒而下。

五皇子一个趔趄,被顾缃拉了一把,护着他躲在椅子靠背后。

再望去,只余下亭子中间头脑着地的太子和万公公,每人身上都插着一根弓箭,直命中要害取项上人头。

顾缃侧耳微动,不知道从何时起,太子先前留在殿外的人,已经毫无声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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